第75章
作者:蜀國十三弦      更新:2022-01-21 10:57      字數:3210
  阮阮在心裏琢磨琢磨, 適當放寬了要求:“沒有宅子,銀兩也行……加上我當美人的俸祿,應該也有不少——”

  “阮阮。”

  阮阮還未說完, 被他一聲打斷。

  她眨巴著眼睛望著他。

  傅臻真想將她頭蓋骨掀開看看裏頭裝的是什麽,他盡量壓製著情緒,心平氣和地道:“是朕不好。”

  阮阮訝異地睜大了眼睛,櫻唇輕輕嚅動一下:“陛下?”

  傅臻歎了口氣:“朕說得不夠明白,還是朕以往所作所為讓你誤會。”

  阮阮有些摸不著北,她是誤會陛下對她太好了嗎?他不過一句玩笑,她便當了真, 還大大咧咧問陛下要宅子和銀兩,真是自大。

  傅臻俯下-身, 在她臉頰吻了吻,認真地望著她的眼睛, “朕的意思是說,往後住在玉照宮, 跟在朕身邊, 一輩子都不會有人敢欺負你。”

  阮阮愣住了,一、一輩子?

  傅臻繼續道:“你的身份,朕從前不計較, 往後更不會計較。你說你沒有強大的母族作後盾,好,往後朕給你做後盾,大晉十大門閥世家, 封侯拜相的也好, 世代簪纓的也罷, 有誰敢越過朕這個皇帝給你罪受, 朕一句話可以讓他灰飛煙滅,自此從大晉版圖消失。你說怕什麽皇後貴妃開罪於你,無妨,皇後的位置朕給你便是,沒有什麽後宮三千,從前沒有,往後也不會有,朕自始至終都隻有你一個人。阮阮,還有什麽想問的嗎?”

  阮阮聽他說了這麽多,早就瞪大了眼睛,腦袋中嗡嗡直響,幾乎是一片空白,身子被他欺在身下,雙手不知如何安放。

  給她當後盾,讓她做皇後,還隻要她一個人?

  這是很喜歡她,拿她當心尖尖的意思麽?

  阮阮燥得滿臉通紅,正準備悄悄地掐了一把手心,唇上卻覆上他溫熱的薄唇。

  傅臻早就猜到她下意識的小動作,於是在她柔軟下唇輕輕一齧:“疼嗎?”

  阮阮傻傻地點點頭,訥訥道:“有點。”

  傅臻認真地望著她道:“所以不是做夢,朕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明年開春,待朕了結一些事情,朕會昭告天下,為你舉辦封後大典。”

  阮阮整個人都傻了眼,心跳如雷。

  太快了,一切都和她想象中不太一樣,她不過是……隻想要個宅子,怎麽突然就要當皇後了?

  她有些受不住陛下這滾燙的目光,下意識地往錦被裏鑽,小手卻被他一把揪住。

  阮阮將頭埋進大氅裏,滿臉紅得快滴血了,低低呢喃道:“陛下說的是真的嗎?不會是哄我的吧。”

  傅臻嗤笑:“朕乃一國之君,有什麽必要編假話來哄一個小姑娘開心?”

  阮阮默默地垂下頭,“可我……當不了皇後呀。”

  進京城之前,太後、皇後這些身份對她來說太過遙遠,仿佛是天上神明一般的人,若不是陰差陽錯進了宮,她一輩子都不可能接觸到這麽多身份貴重的人。

  大晉的皇後,哪個不是世家大族的貴女?即便是薑璿那樣的,都遠遠不夠資格,何況她一個無父無母的丫鬟出身?就算陛下想讓她做皇後,她也做不來啊。

  傅臻歎了口氣,在她身邊躺了下來,暗色繡祥雲的錦被蓋住兩人,他從後麵擁著她。

  她整個人輕輕發顫,就像春風裏瑩白柔軟的花瓣搖曳,膚色瑩白,燭火跳動在她麵頰,仿若金蝶翩躚,耳垂纖薄至通透,耳後那一枚朱砂嬌豔如血。

  所有的一切是他深深喜歡的樣子。

  他吻了吻那枚朱砂痣,低啞的嗓音落在她耳中酥酥麻麻,“你當不不當得,不是天下人說了算,是朕說了算。朕這一輩子,所有暴劣的、癲狂的、醜陋的、嗜血的模樣都被你瞧見,旁人都離朕遠遠的,隻有你逆向而行。”

  阮阮聽不得這話,小聲地反駁:“陛下病魔纏身才會如此。”

  否則,這樣的天之驕子,何嚐不會像昭王殿下那般清風朗月?

  傅臻將她往懷裏抱緊些,伸出手去試著與她十指相握。

  忽然就想到那日處置老鄭侯,他一人立於肅冷晨風中四下茫茫時,那一雙堅定地攥住他掌心的小手。

  他不由得輕歎一聲:“朕算不得什麽好人,這輩子能遇見你,是朕賺到了。”

  阮阮掌心被他捂出一層熱汗,搖搖頭輕聲道:“佛經中說,‘種善因,得善果’,陛下護佑黎民百姓功在社稷,我不過是被陛下救過的一個普通人,從前阮阮感念將軍,卻不知將軍就是陛下,芸芸眾生亦是如此,倘若來日他們知道陛下的好,定然也會感念陛下。”

  傅臻嘴唇貼在她頸邊,“旁人朕都不在乎,朕隻在乎你如何想。”

  阮阮歡喜之餘,鼻子一酸,險些落下淚來。

  傅臻皺眉:“怎麽又哭了?”

  阮阮吸了吸鼻子,眼眶紅紅的,又吃吃笑起來,“我沒想哭,隻是覺得……”

  傅臻道:“覺得什麽?”

  阮阮抹了抹眼淚:“從來沒有人對我說過這樣的話,這麽多年,我即便歡喜什麽也從不敢宣之於口,怕人笑話,且就算說出來也無人在意,我……我怕配不上。”

  她有些語無倫次,傅臻卻聽懂了,他將她小臉掰正過來,定定地望著:“阮阮你記著,沒有什麽配不上,從今往後,你不必對任何人唯唯諾諾,就算在朕麵前,也不必卑躬屈膝,在外你喚朕陛下,隻有你我二人時,你可以喚朕的名字。”

  阮阮臉更紅了,頭埋得更低。

  傅臻忽然又恢複了嚴肅的麵容:“阮阮你看著朕,往後若在外人麵前也這般畏首畏尾,朕就要罰你了。”

  阮阮聽到一個“罰”字,嚇得趕忙抬起頭來,一雙眼如同月下清泉般的澄澈,“這也要罰?”

  傅臻認真道了個是,隨後俯身就要吻下來,阮阮腦袋一熱伸手推他:“我……我還有一個問題!”

  傅臻再次被她打斷,臉色有些控不住,“什麽問題?”

  阮阮瞧見他冷冷的神情,想說的話登時嚇得憋回去,支支吾吾地問了一句:“那個,皇後的俸祿是多少呀?”

  傅臻一時沒反應過來,阮阮已經躲進錦被裏去了,他揉了揉她耳垂,無奈地笑笑:“朕即便寵你,可後宮的用度有老祖宗留下的章程,綾羅綢緞、首飾頭麵這些另說,朕沒封過皇後,也不太清楚,隻知道皇後的俸銀是一年一千二百兩,多的也沒有。”

  一千二百兩!

  阮阮已經在心裏狠狠叫喚了!

  傅臻垂眼望著她身上狐裘的銀絲滾邊,想了想道:“前朝那些妃嬪,揮霍無度的不少,宮中的年俸不夠他們買一根簪子的,像你說的有母家扶持,吃穿用度的大頭都是出自母族。當然,朕既然說了給你當後盾,自然不會讓你過得束手束腳連她們都不如,所以朕的那份年俸也都給你。”

  阮阮詫異地望著他:“皇帝也有俸祿?”

  傅臻頷首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帝的俸祿不過是名義上的說辭罷了,一年有一萬兩銀子可供任意支配,不必挪用國庫。朕自登基起四年未領薪銀,餘在一起也有四萬兩,但願不會委屈了你。”

  阮阮訥訥道:“就是說,我現在有四……萬兩?”

  傅臻彎唇一笑:“嗯。”

  阮阮簡直驚得說不出話來,攥著被角狠狠冷靜了一下。

  想到前些日子因一月五十五兩的月銀喜不自勝,還因開茶館一事各項算計,生怕不夠花,沒想到今日一下子掉下四萬兩銀在頭上,阮阮激動得險些昏過去。

  愈發覺得這是在做夢,於是狠狠咬了一口手腕,疼得她齜牙咧嘴。

  傅臻將她小手捉過來,看到那淺淺的牙印,不禁蹙了蹙眉,薄唇湊近,離她不足半寸的距離:“往後別咬自己,咬朕,朕告訴你疼不疼。”

  阮阮彎起的唇就沒放下來過,“那我咬一下陛下,可以嗎?”

  傅臻笑了笑,“行啊。”

  阮阮壓製著心中狂跳,緊張得眼睫都在顫,他唇就在嘴邊,隻緩緩往前一湊,就與他溫熱相貼。

  傅臻沒想到她今日這般大膽,原以為隻是輕咬他唇麵,卻不曾想那一截嬌嫩小舌也憨態可掬地伸了進來,貝齒在他舌尖輕輕一咬,仿佛試探,又很快縮了回去。

  傅臻當然不會任人宰割,於是理所當然地回敬她,從纏-綿勾連,到掌控一切。

  滾熱的唇舌,泛軟的牙根,甜絲絲的涎縷,所有的一切都是真實的,她眼逐漸迷離,腰身在他大掌之下幾乎被揉碎。

  她望著無數光暈點綴的帳頂,從一個美夢到另一個美夢。

  身側的人漸漸睡熟,傅臻卻睡不著。

  年底對於百姓來說,是萬家燈火除舊迎新的好日子,可對他來說,是整整二十三年的噩夢。

  臘月二十七,他的生辰,亦是母後的忌日。

  到那一日,事情總算要有一個了結,卻不僅僅是扳倒太後這一樁。

  昭王暗地裏動作不斷,結黨營私,鼓動群臣上奏,讓程平在宮門前死諫無疑是逼宮的前奏,甚至在江州散播謠言、阻撓沈烺退敵。

  傅臻身上這一箭,恐怕也與他脫不了幹係。

  從前他臥病在床,尚需昭王暫理國事,如今若是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除非他是死的。

  懷中的寶貝挪了下身子,又往他身上靠了靠,傅臻眸中冷意散去,在她額頭吻了吻。

  卻見她眼尾微紅,紅唇嚅動了下,小口微張,喃喃地道:“哥哥……爹娘不在了,你別丟下我……我害怕……”

  她話說得含糊,傅臻勉力才聽清後麵兩句。

  難不成是夢到她的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