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作者:蜀國十三弦      更新:2022-01-21 10:48      字數:3057
  殿內爐火燒得劈啪作響, 就是塊寒冰也該融化得差不多了,可阮阮依舊沒有醒。

  她安安靜靜地睡著,眉目鬆和了許多, 兩頰被屋內的熱氣熏出薄薄的緋紅。

  因下腹疼痛太久,依舊保持著蜷縮的姿勢,而眼角淚跡未幹,恐怕是因為昏迷之前腹痛難忍, 哭過一段時間。

  傅臻從背後抱著她,溫熱的薄唇貼著她耳廓,深深吸了一口她身上的佛香。

  他知道她還在昏迷, 可就是抑製不住心裏的衝動,想喊她的名字, 好像這樣能將她一直鎖在身邊。

  心頭堵塞了太多情緒,偏偏釋放不出來。

  外人麵前不顯,可傅臻心裏明白, 今日她狠狠亂了他的心思, 幾乎令他失控。

  他是運籌帷幄之人,掌控天下生殺大權, 向來隻有他將人玩弄於股掌之中, 放眼世間尚無一人能夠擺布到他頭上,這還是頭一回體會到被人拿捏的感覺。

  很不舒服, 心頭那團火越燃越旺。

  無人的時候, 他毫不掩飾眸中的淩厲和霸道, 摩挲著她溫潤的臉龐,指尖所及之處勾起滾燙的溫度, 灼得他渾身熱氣翻湧。

  傅臻籲了口氣, 終於忍不住, 在她幼嫩的耳垂下狠狠一齧。

  阮阮睡夢中吃痛,迷迷糊糊地嚶嚀一聲。

  他緊緊盯著她,眸光冷冽,聲音放得低沉:“知道今日私自跑出去的後果了?真想就這麽疼死你算了!若是朕不去找你,你就打算這麽死在外麵?朕說過讓你殉葬,早一日晚一日都不行,什麽時候死不是你自己能決定的,是朕說了算。”

  他字字鏗鏘,幾乎咬牙切齒,卻不知哪個字觸了她淚腺,纖長卷翹的眼睫下,緩緩滑下一滴淚來,落在他扣在她下頜的指尖。

  “還敢哭?”

  他皺眉,貼著她耳廓冷聲道:“你知不知道外麵危機四伏,成天往蘭因殿跑什麽跑?玉照宮容不下你了是吧?你若是老老實實待在朕身邊,今日之事就不會發生,那些人除非是活膩了,才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給你下藥。”

  傅臻一想到這宮中有人敢對她下手,眼底的戾氣能將人吞噬。

  禦藥房煎好了藥送過來,傅臻這才緩緩鬆了她,朝外冷聲:“擱著吧,退下。”

  那宮女端著湯藥卻遲遲未動,見殿內隻有皇帝一人,便走到傅臻膝前,俯身道:“陛下金尊玉貴,還是讓奴婢來伺候薑美人用藥吧。”

  傅臻垂眸望著她,沉默片刻,忽而牽唇一笑。

  在玉照宮做事這麽久,難得還有這種半點眼力見都沒有的。

  趁著湯藥放涼的間隙,傅臻低聲問她:“你叫什麽名字?”

  那宮女一抬眸,杏眼彎彎,麵容秀潔,確有幾分姿色:“奴婢名叫銀簾。”

  銀簾沒想到皇帝竟會問她的名字,見他麵容寒戾未褪,心裏不免有幾分緊張,可他語調輕和,與宮門外怒斥鄭侯的模樣大相徑庭,這讓銀簾有些意外。

  銀簾往日都在玉照宮外殿伺候,從不冒頭,甚至連皇帝的麵都甚少見到,後來貴主找到她,許了她這輩都掙不著的好處,將她收作了自己人,幫著在兩宮之間傳話。

  事實上她也打聽不到什麽,無非是根據汪總管進殿時長和次數,推測皇帝今日是否醒來,還有便是昨日殿門前皇帝對鄭侯的那一番話,闔宮上下都聽個清清楚楚,她便一字不漏地遞出去,再多的就沒有了。

  今日本想替主子探一探皇帝的病情,可玉照宮內殿都有宮人嚴防死守,裏頭發生什麽,壓根打聽不到。銀簾隻能想法子將侍藥的姐妹支開,自己頂了這趟差事,這才能進到內殿來。

  可她方才看到了什麽……

  人人不都說皇帝性情暴虐,夜夜折磨薑美人麽?

  可那一刹她分明看到皇帝對她的動作那樣溫柔,起身之時替她掖緊被子,甚至稱得上小心翼翼,銀簾甚至都有些懷疑自己的眼睛。

  銀簾見他不再問話,小心翼翼地抬起頭,與他笑意清靡的目光相撞,不由得心頭一跳。

  頭一回湊近直視天顏,她沒有想到皇帝不僅身姿挺拔,容貌也竟這般俊美無儔,原以為那日在殿外所見的昭王已是玉質金相,可眼前的陛下,無論是容顏還是氣場,都可稱得上軒軒韶舉,仙姿玉貌。

  銀簾忽然想起剛進宮的時候,聽到身邊的宮女竊竊私語,說進了宮便都是皇帝的女人,咱們的陛下雖則冷戾,卻也是當世梟雄,那方麵定然不一般,若能受得住他強悍暴虐的寵愛,定能一夜之間飛上枝頭變鳳凰。

  銀簾抬眸看他,人人都說他病入膏肓,可他此刻並非病骨支離的慘狀,依舊高大威武,遠非常人能及。

  她暗暗咬了咬牙,這次機會實在難得,若是抓住了,她便能從丫鬟一躍成為主子。

  至於貴主那邊,搪塞過去便好,說仍舊留在皇帝枕邊幫她傳話,想必貴主也能理解。

  思及此,銀簾攥緊手中的托盤,沒等他吩咐,便小心翼翼地跪上前,“奴婢來伺候薑美人用藥吧。”

  傅臻沉默地笑了笑,在她進一步動作時,抬手示意她將藥湯放到床案邊。

  銀簾照做了,抿著唇怯怯地看著他,眼底藏著期待。

  傅臻不緊不慢地理了理衣袖,笑容微淡,緩緩道:“銀簾,看來你還不知道抗旨不尊與大不敬罪的輕重。”

  銀簾臉色霎時一白,渾身僵在那裏,不可置信地望著他。

  她甚至連求饒的話還未到嘴邊,便又聽到傅臻語聲淡漠:“來人,拖出去,杖斃。”

  他目光平靜得可怕,眼中細細蜿蜒的紅血絲透出可怖的森意,語氣更是不容置疑。

  銀簾登時嚇得魂飛魄散,仿佛此刻才如夢如醒一般,抓住他袍角拚命地搖頭哭喊:“陛下,奴婢知罪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求陛下饒過奴婢吧!陛下!”

  外麵進來兩名宮監,拿巾帕堵住銀簾的嘴巴,不容她發出一點聲音。

  傅臻望著床上的靜躺的小姑娘,忍不住皺了皺眉,冷聲吩咐道:“拖遠些打,莫擾了玉照宮清靜。”

  兩名宮監俯身應下,銀簾死命掙紮不過,哭天搶地的聲音被掩埋在厚實的口帕中。

  玉照宮轉瞬恢複了寧靜。

  傅臻一早便知崔苒在玉照宮安排了眼線,之所以不立即處置,一來憑她的本事,在禁衛森嚴的玉照宮,也打聽不到什麽,二來旁人的眼線也可為我所用,能聽到的,不能聽到的,說到底都是傅臻決定。

  可銀簾今日太過大膽,不僅看到不該看的畫麵,還動了不該動的心思,他又豈能再留她?

  銀簾這樣的身板,哪裏經得住腕口粗細的棍子,不過二十杖就斷氣了。

  底下人做事很是穩妥,施刑時沒有鬧出太大動靜,棍棒落下的聲音隔得遠,又極為沉悶,很快就消停下去。

  阮阮絲毫沒有受到影響,傅臻坐在床邊靜靜瞧她。

  小姑娘睡顏安穩,綺羅般的燈火落在她臉頰,勾勒出幾分柔和的暖意,映襯得她臉色如月皎潔。

  傅臻命人將銀簾送來的湯藥再檢查一遍,這才放心,待宮人退下之後,自己用小勺一點點地將湯藥喂到她口中。

  然而,阮阮格外排斥苦澀的藥味,就連昏迷中也避猶不及,銀勺敲不開她牙關,喂進去的湯藥全都吐了出來。

  傅臻想起她方才在那假山下痛得奄奄一息的模樣,此刻竟還任性不肯喝藥,氣就不打一處來。

  傅臻本想斥她,可見她細嫩的眉心又皺成小山,眼尾也紅紅的,心裏那股怒氣隻能壓下去。

  “阮阮,聽話。”

  他握住她下頜,將她櫻唇掰開些,舀了一勺湯藥喂進去,可阮阮怕極了苦,平日都是皺著眉頭喝下去的,在睡夢中自然更是能避則避。

  她把湯藥吐了出來,吐在了傅臻的手背。

  傅臻閉了閉眼睛,慢慢讓自己冷靜下來,而後拿帕子將手上的髒汙擦幹淨,“再不吃藥,朕就要罰你了。”

  可阮阮還昏迷著,哪裏聽得到他的話?

  傅臻伸出指尖刮了刮她的嘴角,替她將唇邊的水漬擦幹,目光落在小姑娘嫣紅水嫩的唇瓣,眸光沉了下去:“還是說,你想讓朕怎麽喂你,嗯?”

  湯藥很快就要涼下去,傅臻望著她許久,目光在她唇上流連,比殿內的燈火還要灼熱。

  良久,他喘了口氣,自己舉起杯盞喝了一口藥湯,然後緩緩俯下-身,大掌扣住她纖細的後頸,滾燙的唇貼上她,將口中藥湯緩緩渡入她口中。

  阮阮的嘴巴小巧軟嫩,危機降臨的時候逃脫不過桎梏,隻能乖乖地順從他。

  溫熱的藥湯裹挾著男人的氣息,一點點地滑過她唇舌,熟悉的苦澀感令她忍不住嗚咽出聲,可兩人之間近得留不出一絲縫隙,那點委屈都被他強行抵了回去。他壓著她,容不得她泄出一點聲音。

  一碗藥湯,足足一盞茶的功夫才見底。

  阮阮痛苦地皺著眉頭,眼眶紅紅的,臉頰紅紅的,兩片唇瓣也腫腫的。

  趁著傅臻命人將杯盞撤下的時候,阮阮輕輕地翻了個身,背對著他,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睛。

  藥好苦,可是陛下的嘴巴好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