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節外生枝
作者:水金書生      更新:2021-12-25 10:02      字數:3169
  聽大家吵得不可開交,趙君虎快哭了,抗擊韃子多好的事,結果有的要單幹,有的要跟李自成,居然還有人要跟著朱由菘,真龍天子就在這裏坐著啊!

  這麽多人竟然誰也沒想起自己,我好歹也是在山海關和韃子真槍真刀硬拚過得的男人!

  他忽然瞧見謝婉儀身體急劇顫抖,臉色變得煞白,泫然欲泣,心裏一驚,為韃子說話的人竟是鄭天寵,再想拉住謝婉儀已經晚了。

  謝婉儀怒喝一聲:“奸賊,納命來!”雙足輕輕一點,從幾人頭頂越過,一劍刺向鄭天寵。

  適逢一眾人劍拔弩張,精神高度緊張,隻當謝婉儀是用武力表示不滿,這一劍便如火星點燃了炸藥桶,人群立馬分成幾派打了起來。

  一時間正廳隻聽見陣陣怒喝,不斷有人倒地,有些人本來想袖手旁觀也被殃及,也加入戰團,場麵更加混亂。張煌言想去揍鄭天寵,被幾人纏住脫不開身。

  鄭天寵看清是個陌生的美貌女子,怔了一怔,剛想躲閃,鄭逸已擋在他身前,一掌擊向謝婉儀的手腕,皺著眉頭道:“你和他有什麽深仇大恨,要置他於死地?”

  謝婉儀雙目通紅,也不答話,緊咬銀牙,又攻出三劍,這一團和氣的鄭老爺卻身手不弱,赤手空拳一一化解。

  “都給本官住手!”李士元連聲嗬斥,哪裏還來得及。

  伍鵬程加入戰陣,與謝婉儀聯手合攻鄭逸,又想起鄭逸剛才厚待自己,手上便暗中留情,雙方殺得難舍難分。

  按趙君虎的意思,發現鄭天寵後悄悄跟蹤,伺機一刀殺了完事。畢竟這裏是鄭府,鄭逸身為主人,絕不會坐視不理謝婉儀在自己眼皮底下殺人,要不然傳出去,以後顏麵何存,何況他二人還沾親帶故,誰知謝婉儀忍不住這時便動上了手,不由得暗暗叫苦。

  這時鄭逸一拳擊出,伍鵬程沒使全力,險些中招,謝婉儀不要命的衝了過來,見師兄並無大礙,才緩和臉色。

  趙君虎看得清清楚楚,忽覺胸口一疼,此時方知這女子竟不知不覺走進自己心裏,如果不能和她在一起,就算坐擁四海,也彌補不了這種遺憾。又有些擔憂自己可能連累於她,忽然記起李尋歡的前車之鑒,猛然醒悟,寧可讓死神奪走她的生命,也不能讓別人奪走自己的愛侶。

  正在沉思間,一隻凳子不知從何處飛來,趙君虎百忙之中雙手護住頭臉,手臂被砸得隱隱作疼。

  他心頭火起,抓住凳子,避開打鬥的人群,悄然跳上鄭府的神龕,狠狠將凳子摔在地上,發出一聲巨響。

  “住手!”他這一聲幾乎用盡全身的力氣,喉嚨差點都喊啞了。

  眾人俱是一愣,看見趙君虎踩在神龕上,手上便慢了下來。

  鄭府上下齊聲驚呼,衝上前要將他碎屍萬段。

  “誰敢上來試試?”趙君虎抓起神龕上不知鄭氏哪位祖先的靈位,作勢要摔,嚇得他們投鼠忌器,止步不前。

  鄭逸強忍憤怒,“看在老夫的薄麵上,請各位先住手。”

  一眾人暫停了打鬥,謝婉儀雖滿腔仇恨,看見趙君虎朝自己使眼色,也停了手,隻是緊緊盯著鄭天寵,防止他溜了。

  李士元道:“有話好說,你先放下靈位,不可對鄭老爺無禮。”

  趙君虎朗聲道:“別慌,咱們一樣一樣來,如今韃子即將進犯山東,各位卻在這裏自相殘殺,到底是何道理?”

  他現在暫時顧不上幫謝婉儀報仇,生怕一個風吹草動,他們又打了起來,而且也不想鄭天寵蠱惑人心,搞得眾人自相殘殺,讓韃子揀了便宜,原本曆史上南明覆滅很重要的原因之一便是搞窩裏鬥。

  誰也沒想到他竟然說這個,一群人便憤憤不平,互相指責。

  “他要投降韃子,我當然得揍他了。”

  “明朝餘孽,罪該萬死。”

  “身為大明之民,不報效福王,卻為大順賣命,算什麽東西?”

  趙君虎道:“各位稍安勿躁,剛才鄭天寵說多爾袞開出的條件極為優厚,在座有些人動了心,可是各位可知道韃子頭上都蓄著金錢鼠尾辮?”

  有人便道:“金錢鼠尾辮與我們有什麽關係?”

  趙君虎道:“投降韃子,必定會被迫留金錢鼠尾辮,不知各位可願意?”

  明朝是曆史上最以貌取人的朝代,無論廟堂還是江湖,人人都很注重儀表。朝廷一眾文臣武將,大多相貌堂堂,長得不好看,連升官都難。趙君虎這話一說,眾人想起金錢鼠尾辮的猥瑣模樣,便覺有些反胃,投降的心思打消了不少。

  有人又道:“要是不留便會如何?”

  “留頭不留發,留發不留頭。”趙君虎做了個殺頭的動作,其實他說這話時,滿清還未強製漢人留辮子,強製推行是順治進京登基後的事情,後來激起民間強烈抵抗,還有些反複,一直到江山穩固的時候才全麵推行。

  眾人將信將疑,但謠言的威力就在於雖然捕風捉影,但總會讓人自覺不自覺的往某個方向、某件事情上想,趙君虎這番話就算不能徹底打消眾人投降的念頭,但成功在他們心底播上了懷疑的種子。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韃子如此可惡,我張蒼水必定率部與蠻夷決一死戰。”張煌言拍案而起。

  馬上有人道:“韃子當然要打,但你想枉顧法紀,私自起兵,那便不行。”

  張煌言冷冷道:“我就是要自己幹,你又如何?”

  趙君虎見他們又要吵起來,連忙道:“韃子已準備全麵進軍中原,兄弟鬩於牆而外禦其辱,各位應該不分彼此,攜手共同抗擊韃子才是,怎能為了爭一個正統鬥得你死我活?多爾袞巴不得大家如此,好坐收漁人之利。”

  一眾人被趙君虎點醒,互相看看左右,見不少人打得頭破血流,不由得大為後悔。

  金無恨卻道:“蛇無頭不行,一窩蜂地殺韃子隻怕不能盡如人意,總要有個中心。”

  趙君虎道:“這個簡單,依在下看,誰是真心的打韃子,咱們就跟誰走,用事實說話,豈不是勝過呈口舌之利?”

  張煌言拱手道:“公子高見,在下意氣用事,實屬不該。”

  鄭逸也道:“公子之言,老夫茅塞頓開,不過一碼歸一碼,你在我鄭府鬧事,辱我祖先,我卻饒不了你。”

  趙君虎道:“那是當然,我正要說這事。這鄭天寵身為大明子民,暗中投靠韃子,公然煽動眾人投降,該不該殺?”

  謝婉儀大為詫異,正要說話,被他以目光止住,他當然知道鄭天寵血洗鏢局罪該萬死,隻是這事年代久遠,又沒有證據,一時間扯不清楚,鄭逸必然從中阻攔,正好有個現成的罪名安在他身上,諒無人敢公然反對,順順利利殺了他,幫謝婉儀報了仇就行,以什麽名義他並不在乎。

  “該殺!”現場不少人齊聲高喊,張煌言的聲音最大。

  鄭逸沉默不語,他在青州府還是要臉的,果然不敢太過袒護。

  誰知鄭天寵也不是省油的燈,“你什麽時候見過我投靠韃子,我不過說幾句公道話,各位聽完後想做什麽都是自己的事情,與我又有什麽關係?難不成我說做鬼好,你就說我投靠閻王?”

  張煌言怒道:“強詞奪理,為韃子說話,難道還不是韃子的人?”

  鄭天寵道:“我還說你才高八鬥,學富五車,難道我就是你的人?”

  “你……”張煌言氣得說不出話來。

  鄭逸經他提醒,接口道:“你雖然與我有些親戚關係,但如果降了韃子,我第一個就不饒你,可是有人想栽贓於你,那也不成。”

  趙君虎見他推得一幹二淨,恨不得直接衝過去一劍殺了,隻是被鄭府的人團團圍住,鞭長莫及,無奈道:“這其中有樁恩怨,請謝姑娘說出來,讓大家評評理。”

  “此人是江洋大盜,與我有血海深仇。”謝婉儀將三年前的鏢局慘案一一說來。

  一眾人看她神色慘淡,已相信了一大半,對鄭天寵怒目而視,鄭逸怒道:“你這畜生,怎能幹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

  鄭天寵急道:“你休聽她血口噴人,口說無憑,我殺人的證據呢?總不能她說什麽是什麽?”

  鄭逸道:“人家一個姑娘好端端地為何要冤枉你?”

  鄭天寵道:“事隔三年,這位姑娘也說不定認錯了人。”

  鄭逸見他神色,一時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他。

  謝婉儀長劍一指,“還敢狡辯?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認得你。”

  鄭天寵大叫道:“不好了,有人濫殺無辜,請各位為我做主。”謝婉儀見他耍起無賴,這一劍竟落不下去。

  伍鵬程想起這人和鄭逸有些親戚關係,也有些猶豫。

  你在磨蹭什麽,先殺了他,生米煮成熟飯再說啊!趙君虎暗自著急。

  鄭天寵更是得意,“再說我又不會武功,怎麽做得了這多事?你這不是冤枉我嗎?”

  伍鵬程道:“我師妹所言句句屬實,絕無虛言。”

  鄭逸有些為難,“此事隻有勞煩請金捕頭查個清楚。”

  金無恨道:“這位姑娘既然當時在場,可有鄭天寵殺人的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