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瀕臨攤牌
作者:糖罐小潤      更新:2021-12-24 11:26      字數:3499
  對於春.色滿園,蘇以漾可以挺身而出,也可以袖手旁觀,行事所為全部隨他心意。

  可是顧南喬不一樣。

  春.色滿園是範陵初多年來的心血,顧南喬這麽多年來看在眼裏,念在心裏,從最開始戲班子起步時候的步履維艱,到現如今終於漸漸柳暗花明,一步一個腳印地發展了起來,過程中消耗了大家夥多少心力,又給予這幫老藝術家們多少希望,顧南喬再清楚不過。

  不論是為了亦師亦父的範陵初,還是為了那幫從小看著她長大的叔叔伯伯們,顧南喬都不可能做到置之不理,這是她必須要維護的事情。

  更何況,對於她而言,春.色滿園也是她的機遇。與在京劇團的時候,借由《拾玉鐲》而在京劇圈子裏嶄露頭角不同,春.色滿園給予顧南喬的是一飛衝天的機會。一直以來,她都迫切想要在圈子裏博得一席之地,她毫不掩飾自己的野心,也有與之匹敵的能力,差得隻是所謂的時機。

  國有劇院團固然相當誘人的待遇,就業環境也相對比較穩定,可是從某種角度來說,那些條條框框卻束縛了顧南喬的發展速度,她明明可以憑借自己的實力迅速拔得頭籌,卻不得不囿於按部就班的等級製度中,毫無意義地消磨時光。

  這也是當時,她毫不猶豫地選擇做私人戲班的原因。

  京劇團無法提供給顧南喬的機遇和挑戰,春.色滿園顯然完美彌補了,這個戲班子替顧南喬博得相當程度的知名度,也給她爭取了足夠多的影響力。隨著春.色滿園不斷發展壯大,過多的挑戰讓這個戲班子遇到一個又一個坎,和紀穆楠的明槍暗戰讓春.色滿園打從最開始就發展得步履維艱,好像稍有不慎就會折在風雲變幻的商戰場裏,然後被吞得連渣滓都不剩下。

  紀家在行業內的影響力不容小覷,從惹上紀穆楠開始,就注定著這個才剛起步的小戲班子在京劇領域惹上了一尊大佛。所以春.色滿園的發展前景從不被所謂的業內人士看好,無數人吐槽過這個戲班子折騰得再歡,也不過隻是曇花一現的特例,根本成不了什麽氣候。

  最開始的時候,大家夥一麵饒有興致地看著蘇大少和紀穆楠神仙打架,一麵站隊似的唱衰人員配置遠算不得優秀的春.色滿園,壓根沒有人相信蘇大少帶著玩票性質的嚐試會得到什麽利潤,而那個靈氣十足卻僅僅初出茅廬的小花旦,能折騰出什麽不得了的名堂。

  不過凡事有利自然有弊,大抵是期望越低,最後才越一鳴驚人。

  正因為經曆了諸多磨難還能夠順利地度過難關,顧南喬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成長起來,現在放眼整個京劇界,沒有人不知道春.色滿園的顧南喬。這位年紀輕輕的小姑娘,文能改編各路京劇劇目,策劃出一部部旁人想都想不到的經典演出,武能親自上台豔驚四座地唱一出旦角戲,舉手投足之間都是顧盼生輝和豔驚四座。

  有這樣的天分和風姿已經實屬不易,更何況顧南喬還經營著春.色滿園這個前途無量的京劇演出團體,說一句英雄出少年也不為過,以至於京劇圈的前輩一致認為,這丫頭是不可多得的材料,假以時日必成氣候。

  而這樣的名聲和噱頭,正是顧南喬想要的。

  深究起來,這當然不是因為顧南喬存了追名逐利的心思,或者是對浮世虛名有所覬覦,甚至與之恰恰相反,顧南喬是個相當理想主義的人,她可以為了虛無縹緲的理想去吃別人吃不了的苦,承擔旁人不敢承擔的風險。

  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她沒有太多的念想,是把個人的名利與利益放在很往後的。至於她的事事要強,凡事總想爭個高低上下出來,也無非是因為那些不足為外人道的原因。

  ——那些打從最開始,顧南喬就在逃避,卻又不得不麵對的事情。

  比如說,梅家。

  又比如自己的親生母親,肖芳然。

  其實顧南喬對肖芳然為什麽會突然離開老劇團,又怎麽會選擇拋家棄子再清楚不過,她始終不能原諒母親的自私,拋棄留下的陰影刻在她的骨子裏。

  如果隻是心懷恨意,恨得幹脆果決倒也是好事,偏偏與此同時的,顧南喬迫切想要得到肖芳然的認可,以此來填補堪稱為童年陰影而留下來的一層烙印,給自己求一個解脫。

  或許在最根源,這本身就是相悖的。

  可是,她沒有其他的路可以走。

  .......

  就在顧南喬微微皺著眉頭,仔細思索著那些錯綜複雜的事由時,她忽然感覺到肩膀上多了些許力道,連帶著細微的溫熱隨著接觸傳了過來。偏過頭的時候,她剛好就看到懶懶散散半靠在沙發後背上邊的蘇大少正隨意地把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那雙漂亮的笑眼彎生生地看了過來。

  “我掐指一算,小南喬又開始胡思亂想了,是不是?”

  顧南喬當然看得出,蘇以漾這是猜到了她心中所想,有意出言安慰。

  這句雲淡風輕的調侃背後,暗藏著不動聲色的提點,蘇以漾是在隱晦地暗示她有些話不必直接說破,或者說,大可以不必在現在這樣的三方會談中尖銳的提及出來。

  畢竟不論是封曇,或者顧南喬和蘇以漾,誰都不是腦子一熱就下各種決定的人,他們此刻能聚在這裏,心平氣和地一同謀算些什麽,不能說明彼此之間的關係多麽可靠,隻能說作為同盟,他們有很多值得利益交換的地方,才能維持表麵上的平和。

  既然一切無非隻是利益驅使,如果貿然打破平衡,就顯得得不償失了。

  可是這些道理顧南喬都懂,也明知道接下來的這番話或多或少會有些傷情分,她還是秉持著醜話要說在前麵的態度,斟酌著開了口。

  “胡思亂想到算不上,不過我確實有幾句想說的。”

  封曇自然知道顧南喬是衝著誰來的,他微微眯起那雙粹著寒冰的桃花眼,語氣像是很漫不經心,可態度卻和平日裏排練時候的嬉笑玩鬧判若兩人。

  “你想說什麽?”

  “封曇,這段時間你和蘇哥哥不惜餘力地在春.色滿園造勢,固然有為了今後經營發展鋪路的打算,不過,更多的是為了給京耀大劇院那邊施加壓力吧......”

  “對,打從最開始我就把話說得很明白了,”封曇勾起唇角,語氣不輕不重,“不成你真當我是在給春.色滿園打工麽?”

  “你折煞我了,我可沒本事讓你這位封家家主替我打工。”顧南喬不置可否笑了一聲,“這些事我看得出來,你們和紀家的恩怨我不在乎,不過因為蘇哥哥這層關係,他的事就是我的事,這些恩怨我會和他一起擔著,不論他惹上誰,到底是出何緣故,都該算上我顧南喬一份......”

  聽了這句話,一直沒說話的蘇大少笑眼微微彎了起來。

  顧南喬平素很少去講那些近乎於承諾的話語,她信奉嘴上說的再多,不如實打實地多做一件事,更何況在甜言蜜語溫軟情話這個領域,蘇以漾已經憑借著自己非凡的天賦達到了相當高的成就,顧南喬作為指定情話的唯一聽眾,當然沒有必要絞盡腦汁去想那些更好聽的話,再跟蘇大少來一場關於你請我愛的對決。

  久而久之,蘇以漾已經接受了顧南喬講好聽的話很稀有這個事實,也習慣了從她隱隱約約的情緒變化中捕捉那些下意識流露出的愛意。

  通過細枝末節中去分辨顧南喬的真心,就好像透過香醇的咖啡細細品味,才能在底子裏咂摸出若有似無的一絲甘甜一樣,那是需要極為用心又有一定鑒別能力才能做到的事情。

  正因為相當稀有,才會越發讓人覺得難得可貴。

  所以現在蘇以漾忽然聽到了這種下意識流露出的親近,和完全不摻雜一點假意的話語,不由得覺得十分稀罕,連帶著心裏都跟著暖了幾分。

  這樣的情緒促使著蘇以漾理智崩線了幾秒,心緒被翻湧而來的曖昧念頭所促使,也便顯得有些潦草。

  所以他明明知道眼下這樣的場合並不是表達感情的好時機,在自家女友明顯懷有心事而顯得不夠理智的時候,他最需要做的就是保持冷靜,這樣才能完美地控製局麵,在照顧顧南喬情緒的同時也穩住封曇,才能不讓這場會談還沒正式開始就直接麵臨崩盤。

  可是他的動作卻比大腦快了一秒,幾乎沒加任何思索地,就把顧南喬的手握在了掌心。

  顧南喬的手指修長纖細,皮膚細膩而光潔,隨著思考下意識輕扣桌麵的時候,指尖微微曲起的弧度好看得很,而這樣弧度又很快與蘇以漾反扣著她的手握住的弧度重疊。

  女孩子的小手軟若無骨,手掌帶著微微的涼意,蘇以漾的指尖輕輕劃過她掌心的紋路,指腹摩挲的時候卻滲透著若有似無的熱源。

  說不出的情愫在沉默中發酵,又因十指相扣而多了些許溫情,以至於當顧南喬覺得這樣的場麵太過曖昧,想要結束這詭異的牽手時,已經是好幾秒以後的事情了。

  “咳,蘇以漾,你別打岔啊。”

  顧南喬很快回神過來,輕咳了一聲穩定思緒,才繼續說道。

  “封曇,我站在蘇以漾這邊沒錯,但是我一個人代表不了整個春.色滿園的立場。或者換句話說,我除了蘇以漾女友這層身份,還得站在春.色滿園經營者的角度去考量問題......你們兩個對這個戲班子如此上心,對春.色滿園來說是互惠互利的事情,要是能一直你好我好大家好下去,當然是最完美不過的事情。隻不過——”

  “隻不過什麽?”封曇微微一挑眉。

  說到這裏,顧南喬沒留任何情麵,直接把最關鍵的那句話問了出來。

  “平時的小打小鬧我都不在乎,隻不過涉及到了春.色滿園的核心利益,我就不能繼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所以封曇,幹脆直說吧,這次舊夢計劃你們到底想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