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盛京大事
作者:司馬蘭闌      更新:2021-12-23 08:42      字數:3655
  酷暑難捱,進了七月隨意動動便是一層薄汗。

  二樓擺了好些冰鑒與一樓廚房相比可謂是冰火兩重天,每到這時沈魚便格外想念風扇空調。

  房裏屋外都多了幾個人,是柳香給她送來的。有個小仆還想給她打扇被沈魚攔下,熱風扇過來還是熱的,何苦浪費這個人力。

  有了新廚子,沈魚卻不能放手隻做個看賬掌櫃,畢竟這滿意值可是隻認她做的菜。

  近來懶怠了不少,一月過去才隻賺了五千,沈魚開始有了危機意識。

  但很快她就發現了這滿意值低不是她懈怠的問題,而是客人少了許多。

  尤其是二樓的高端客戶,空蕩蕩的沒什麽人,幸好還有鄧氏這個打入內部的新晉官太太。

  鄧氏道,“應當是件大事,我聽穆家小娘子道,聖上這幾日秘密召見了許多朝臣,將人都留在宮裏,也不知要做什麽?”

  沈魚皺眉,“留在宮裏?”這事除了聖上龍禦歸天之時要托孤,其餘時候哪有這麽大的陣仗,難道朝中要有變數?

  鄧氏約莫說了幾個人名,沈魚此念消去不少,王公貴族召進宮的不多,反而有些官不大的去了,而且戶部,工部都有,這怎麽看也不像托孤。

  永嘉帝知天命的年紀,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也沒傳出什麽重病的消息,應該不是改朝換代的大事。

  沈魚撫上耳墜子,江硯白許久未來了。

  她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

  翌日,街上坊丁武侯明顯多了不少,鄧氏風風火火地跑來報信,“掌櫃,昨日我提到的那些人家,都被官兵包圍了!我過來時,看見江府也有!”

  沈魚心頭一震!

  她一直知道江硯白在查一件大案,這大案至關重要,所以她不問也不想知道,但真得到他出事的消息後,又十分痛恨隻能幹著急。

  沈魚強逼自己冷靜下來,“不一定是壞事。”

  若真是什麽抄家滅族的大罪,江家人早已被打入天牢或是發配,隻是官兵圍府便還有機會。

  街上的軍隊越來越多,看服飾五城兵馬司的人都出動了,百姓人心惶惶,紛紛結賬回家。

  沈魚索性也關了店門,有家的都回家,其餘眾人一同回了崇安坊,剛到家裏插上門栓,外頭便有人打馬來頒禁令,不許隨意走動。

  盛京的天,一下子就變了、

  鄧氏有些害怕,“乖乖啊,十幾年沒見過這場麵了!不知峰兒怎麽樣了?”

  “陸郎君在衙門裏,不會有事的,您安心些。”

  鄧氏雙手合十,祈求諸天神佛保佑她兒平安,剛定的親她還想著抱孫子呢,可不能出什麽事了。

  沈魚攥著拳,開後門出去看了眼,果然見江府屋後有兵丁巡邏。

  是永嘉帝的親兵金吾衛,有女婢提著菜籃出去,金吾衛並未阻攔而是放了行,沈魚稍安心了些,不似軟禁更像是保護。

  如今能為她解惑一二的應該也隻有黎辭舟,沈魚打算去黎府碰碰運氣,但願黎辭舟今日在家而不是在大理寺。

  她本想叫上武川陪她一起去,卻沒看見武川的人影。

  “咦,小武呢?”

  阿蓉阿芝也幫著找了一圈,“方才來崇安坊時,看見他一道過來了啊。”

  “掌櫃不必擔心他,武師傅身手好著呢!”

  沈魚擔心的當然不是武川的安危,而是他消失的時機,未免也太巧合了些。

  前幾日她就發現武川老是偷摸出去,隻是出於對他的信任,沈魚沒有多問。

  現在仔細想來,他不僅消失的時機很巧合出現的時機也很巧合。她不認為武川會傷害她,在沈記許久他若想動手早就得逞了,武川即便是另有目的,也是善意的目的。

  武川不在,沈魚便打消了去黎府的念頭,一個人太危險。

  眾人都坐在大堂,神色各異,相同的是臉上的愁容,雯兒已經出獄許久,憂心忡忡道,“常二哥,我才出來,真不想再發生什麽事了。”

  常二握著她的手,“世事難料,隻要咱倆在一塊就好。”

  王大廚呸了幾聲,“小孩子家家的,說什麽喪氣話。放心吧,是皇城裏大人物的事,火燒不到咱們這小食肆裏頭。”

  王大廚活了這般年歲,也曾見過風雨,當年永嘉帝初登基時,那陣勢可比現在嚴峻可怖多了。死了兩位親王,三位郡王,還有些記不得名字的朝臣。

  皇城裏再怎麽波詭雲譎,平頭老百姓的日子該怎麽過還是怎麽過。

  “這種時候啊,身份越不起眼才越安定。”王大廚讓眾人放寬心。

  此話完,其餘眾人皆看向沈魚,店裏的人多少知道些她與江硯白的關係。他們是小人物會沒事,但江硯白不同,他可是緋袍高官,簡在帝心呀。

  沈魚不想他們擔心,勉強扯了個笑,“都別自己嚇自己,還有孩子在呢。”

  四個孩子倒像沒事人一般,不甚害怕,還讓王大廚給他們講講當年的事情。

  沈魚有些坐立不安,最後還是進了廚房做吃的,揉著麵讓她稍微安心了些。

  大家知道沈魚心情肯定不好,都識趣的沒有去打擾她。

  麵粉微揚間,沈魚忽聞見一股不屬於廚房的香味,隨後便眼前一黑。

  ————

  “你怎會來此?”江硯白質問武川。他正帶著人查抄竇府,卻不想武川突然從屋簷跳下出現在他的眼前。

  武川瞪大眼睛,“不是師兄你讓我來的嗎?”武川掏出袖中紙條,上麵隻有四個字,“速至竇府”。

  字跡確實的江硯白的,但他根本就沒有寫過這張字條。

  小魚兒有危險!

  “掌櫃有危險!”

  兩人同時想到了送紙條人的目的,調虎離山。

  “快回去!”江硯白將紙條攥緊,脆弱的紙片頃刻間被碾碎。

  武川提氣欲走,“不一起去嗎?”

  “我還不能走。”江硯白閉了閉眼,永嘉帝交代的事情還沒有做完,扳倒瑞王在此一舉,他不能功虧一簣,而且此時再回去,顯然有些來不及。

  “可掌櫃……”

  江硯白的指尖都在顫抖,將理智拉扯回來一些,努力分析著,“小魚兒暫時……不會有事。”

  康台大壩一案重新掀起後,麵對確鑿的證據,永嘉帝命江硯白暗中行事,瑞王乃王公貴族,在朝頗有威望,要將他連根拔起,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許是嚐到了上次封閉考試的甜頭,永嘉帝迂回著把所查與當年涉案人員分批次秘密召進宮,大理寺協同刑部主審,不查個水落石出不能出宮。

  永嘉帝此舉讓瑞王一黨宮內宮外斷了聯係,選這個時機重翻舊案是誰也沒想到的,拙劣的謊言在證據麵前,都是那麽微不足道。

  瑞王勢大,江硯白怕進宮其間自己的家人受到侵害特地求永嘉帝派金吾衛保護,想著沈魚身邊有武川不會有事。

  卻不想武川多日未收到他的消息自然也擔心他的安危,輕易中了別人的調虎離山之計。

  武川懊悔不已,“都是我的錯!”

  江硯白斂眉道,“是他算懂了人心。”

  不過有個不算好消息的好消息,沈魚應該不是被瑞王的人擄走,而是聶星。

  他來竇府之事是早間永嘉帝臨時指派,所以這綁架之人應該一直跟著他,然後寫了這張字條。

  而在短時間內要找一個會模仿字跡的人很困難,除非他自己就是這個人。聶星與江硯白是兒時好友,所以聶星模仿出他的字跡輕而易舉。

  字條上淡淡的幽香更是印證他的猜測,聶星常年煉毒身上帶了些除不去的味道,所以用此香來遮掩一二,這香味與兩年前的一模一樣。

  武川不解,“他此舉何意?康台大案可是事關他父親,他不幫你反而還擄走掌櫃?”

  江硯白暫時還不能確定聶星的想法,畢竟他的想法有時不能已常理來推斷。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聶星想拿沈魚來達成目的,而在達成目的之前,沈魚還是安全的。

  江硯白即便心急如焚,依舊要搜查完竇府,竇府今時不同往日,竇庚死後,竇老夫人受了刺激也一病嗚呼,前幾日才出殯,竇夫人一向身子不好更是纏綿病榻,大夫說也沒多少時日了。

  竇唯庸許是深受打擊,入獄後不吃不喝也不說話。直到江硯白找來寧氏讓她告訴了竇唯庸成哥兒的身世。

  竇唯庸大笑三聲老淚縱橫,一夜白頭,隨後將事情交代了個幹淨。當年他帶兵路過康台發現了鐵礦,隨行瑞王道他會幫忙上報朝廷。

  竇唯庸得勝回朝,瑞王戰功卻不顯,是以想要發現鐵礦之功時竇唯庸也沒多想,隻當賣瑞王一個麵子。

  隨後他忙於軍務又匆匆趕往代州,等他再回來已經是幾月後了,朝中並無發現新鐵礦之事傳出,他才發覺不對。

  找了瑞王對質,瑞王卻道從未發現過鐵礦,莫不是竇大人記錯了?

  竇唯庸這才知曉瑞王的狼子野心,竟然是想私吞這座鐵礦。他本想告發瑞王,瑞王不慌不忙拿出一本賬冊。

  賬冊上赫然寫著入竇府箭頭十箱,官刀五箱,而接收人正是竇庚。

  竇唯庸想起一月前兒子興衝衝來信說自己做瓷器生意賺了大錢,原是別人設下的圈套。

  當年的竇唯庸還沒有位列三公,他不敢賭永嘉帝會信誰,隻得上了賊船。

  這一上賊船便再也下不來了,後來瑞王又拉攏了穆清,通過穆清發展了一條私賣鐵器的暗線。

  瑞王通過這座鐵礦聚攬了數不盡的財富,甚至還將兵器遠銷鄰國。

  許是老天爺看不過眼,天降暴雨,讓康台大壩一朝倒塌,這讓瑞王一黨心焦不已,鐵礦山就在缺口邊上。瑞王命人再三小心,還是讓附近村民發現了端倪。

  瑞王及時控製住了這些村民,但紙終究包不住火,這些村民不死秘密就無法掩蓋。

  可平白死了這麽多村民定會引起人警覺,於是有人獻計,製造中空大壩,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引到貪汙罪上去,而大壩再次倒塌,死一些人,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此法一舉兩得。

  連日的暴雨反而成了這幫陰險歹毒人的助力,大壩如他們所願再次倒塌,瑞王這次有了充足準備及時封山。

  更令他們欣喜的事,永嘉帝竟派瑞王督辦此案,讓他們本就周密的計劃更加萬無一失。

  夜色漸漸濃鬱,知了仍然不眠不休地叫著。

  從竇府取出那些鐵器後,江硯白收到了來自聶星的信件。

  江硯白看完信嘲諷一笑。

  武川湊過去看,“他讓師兄把瑞王交給他?這也太癡心妄想了吧!”

  聶星想親自報父仇卻苦於沒有機會接近瑞王,於是便想假借江硯白的手。

  信封中還有東西,是一個豆大的鋪魚子底花卉紋金耳墜,在月光下熠熠閃光。

  “師兄,怎麽辦?”

  江硯白抿了抿唇,“先去見見人,與他談個條件。”

  武川問,“師兄知道他在哪?”

  “我不知道,但有人能找到。”江硯白收好信,披著月光去了春安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