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玄金蛇
作者:司馬蘭闌      更新:2021-12-23 08:38      字數:3611
  吳娘子送沈魚出去,江硯白還真裝出了一副等待已久有些著急的樣子。

  “怎麽這般久?”

  吳娘子笑道,“江少卿還怕我們這清河繡莊吃人不成?”

  江硯白也笑,“非是這個意思。”

  沈魚覺得再聊下去,她的名聲就徹底挽救不回來了,忙拉走了江硯白。

  路上,沈魚睨他一眼,“江少卿這戲演上癮了?”

  街上叫賣聲喧囂,江硯白直直地看著她,“小魚兒也不遑多讓。”

  沈魚不願再和他做嘴皮子上的爭吵,名聲毀就毀了吧,反正吃虧的也不是她。

  兩人走著,沈魚突然發覺,“這不是去大理寺的路呀?”

  江硯白解釋道,“去春安堂,阿朗道已經知道了竇庚死於何種毒。”

  竇庚中的毒算得上本案破案的關鍵,豐朗整理著曬幹的草藥,“他中的是蛇毒。”

  “一種名為玄金的蛇,此蛇西北較多,盛京極其稀少。此蛇毒不被銀針所覺察,中毒之人七日後身上會出現紅斑。”

  竇庚的屍體一直在大理寺,前幾日竇家人想將屍體接回去時,仵作才在這屍體上發現了紅斑。

  憑借著這一表象,豐朗想起了這玄金蛇。

  “這蛇珍貴,蛇肉大補,蛇膽也是治眼疾的好藥,賣的人少,你們不若去賣蛇的地方問問,興許能找到些線索。”

  豐朗給了建議,江硯白和沈魚馬不停蹄地去了賣蛇的地方。

  東街是這些捕蛇人的聚集地,沈魚還是頭一次到這裏來。

  濕滑的青石板上長滿了青苔,小巷子裏頭暗沉沉的,這條小巷很長,一眼往不到頭,左右兩邊都是麵前放著竹簍的蛇販子。

  竹簍上蓋著藍布,裏頭的蛇不安分地往外撞擊,藍布一陣陣顫抖著。

  滑膩的,蛇吐著信子的聲音不絕於耳,沈魚光是站著就已經被刺激出了一層雞皮疙瘩。

  江硯白柔聲道,“若是害怕,你在這兒等我。”

  沈魚搖搖頭,“害怕倒是沒有,就是沒見過這麽多蛇一起。”

  還有捕蛇人手中把玩著小蛇,才拇指粗細,背上是漂亮的紅色花紋。沈魚由衷地佩服這些毫無心理障礙玩蛇的人。

  江硯白才剛走進去,便有人提著個竹簍上來問,“郎君是要吃還是要養呢?”

  這捕蛇人是個壯實漢子,露著兩條健碩的胳膊,褲腿卻是紮地嚴嚴實實。

  江硯白行了個叉手禮道,“我家中有位得了眼疾的長輩,想尋一副玄金蛇膽治病。不知壯士這裏有沒有?”

  捕蛇人恍然,“你找玄金蛇膽啊,這玩意不多見,大戶人家都搶著要呢,你這慢悠悠來找哪能行?”

  “那近來可有人捕到過玄金蛇?還望壯士指一條明路。”江硯白言辭懇切,“也好讓在下盡一盡孝心,至於銀錢方麵好說。”

  捕蛇人有些猶豫,“這……一時還真想不起來……”

  沈魚見狀柔柔開口,“沒有蛇膽,蛇肉也可的。我們能等,還請大哥幫幫我們,打聽打聽吧。”

  小娘子露出這麽可憐巴巴的表情,捕蛇人這個老實漢子軟了幾分心腸,“妹子別急,我去給你們打聽打聽。”

  沈魚麵含笑意,“多謝大哥了。”

  捕蛇人被她這一笑晃了神,迷迷糊糊就去問旁人了。

  江硯白側身站到了她的麵前,冷冰冰道,“小魚兒也會用美人計?”

  沈魚嬌笑,“怎麽,江少卿吃味了?”這男人還真小氣,不過是對著人家笑一笑也要吃醋。

  江硯白沒有被發覺的赧然,湊近她的耳邊,低聲道,“是。”

  江硯白承認得十分大方。

  沈魚輕笑,江少卿這算不算節操掉盡,沒臉沒皮?

  捕蛇人打聽了一圈兒回來,帶來個好消息,“妹子,我打聽了,他們說阿明叔前幾日賣了一副玄金蛇,蛇肉說不定還有剩的。”

  沈魚滿臉堆笑,拽過江硯白的荷包就塞給了這個捕蛇人一個銀角,“小小禮物,不成敬意。還請大哥告知,這位阿明叔家住何方?”

  江硯白臉上掛著溫柔地笑,默許她的無禮行為。

  捕蛇人笑眯眯的,將銀子揣進了兜,“阿明叔家在隆義坊,不過他一般更喜歡住在上山,他是個老捕蛇人了,他住的地方不太好找,還是我帶你們去吧。”

  沈魚感激不盡,“那就多謝大哥了。”

  江硯白也道,“麻煩壯士。”

  捕蛇人笑道,“不麻煩,不麻煩。就是山上路有些難行,兄弟,不然你先讓你媳婦回去,咱倆去就行了。”

  許是被這聲媳婦喊地十分熨帖,江硯白嘴角漾起笑,似是有些無奈,朝沈魚看了一眼,“我管不住她。”

  捕蛇人了然,也笑起來,心中暗歎,這小娘子看著軟軟糯糯,馭夫有術啊!

  沈魚不知自己已經被放在與母夜叉一般的地位了,隻覺得這大哥的眼神比之前恭敬了許多。

  “你們可得把褲腳都紮緊實了,指不定哪兒就有條蛇從腳下穿過。不過你們也放心啊,這山上大多數的都是無毒蛇,即便是有毒的,我身上也帶著解藥呢!”

  江硯白抬頭幫沈魚撫開樹枝,“這解藥什麽蛇毒都能解嗎?”

  “當然不是,什麽毒都能解,那不成了仙藥了!像玄金這種劇毒蛇,被咬上一口,大羅神仙也難救。”玄金蛇膽少有的還有一個原因便是玄金蛇有劇毒,也不能為了錢,將命丟了吧。

  “你們待會兒定要表現得誠心一些,阿明叔脾氣有些怪,對著有錢人反而不如對待我們和善。”

  上山的路起先還很平整,越往後走路越小,捕蛇人說的難行還真不是誇大。

  有幾個陡峭的地方,她看著下麵都有些發怵,沒有拒絕江硯白時不時的伸手。

  去見個人,也算是翻山越嶺了,沈魚苦笑。

  “到了,前麵那個竹屋就是。”捕蛇人叫起來。

  沈魚抬眼遠眺,看見了遠處的竹屋,總算是到了。她不像那兩個男人,穿的都是靴子,她腳上隻有一雙布鞋,腳底早已經酸澀不已。

  走近竹屋,捕蛇人去叫門,“阿明叔!阿明叔!有客人到!”

  他喊了兩聲,裏麵便傳來一個渾厚的中年男人聲音,“進來吧,我屋裏還有病人呢。”

  沈魚怕打著身上的灰塵,“病人,這位老丈還會看病?”

  捕蛇人引著他們往屋內走,“估計是附近被蛇咬的人吧,阿明叔這裏解藥多。”

  一進門沈魚便看見一個四五歲左右的小孩麵色青黑地躺在藤椅上,身邊有個滿麵淚痕的年輕婦人應該是孩子的母親。一個中年男人正在給孩子的腳上上藥,上藥處有明顯的兩個可怕的血洞。

  捕蛇人走過去,“這是被烏頭蛇咬的?”

  中年男人邊上藥邊回,“是,幸虧送來的及時。”他小心翼翼地抹玩藥膏包紮好傷口,又給孩子灌了一碗湯藥。

  孩子一滴不落全喝完了,他囑咐年輕婦人,“喝完藥還要再等等,你別著急。”

  年輕婦人雙眼含淚點頭,眼神一刻也不敢離開孩子。

  曲明轉頭問捕蛇人,“你找我什麽事啊?”

  捕蛇人道,“不是我找您,是這小兩口找您。阿明叔您前幾日抓到的玄金蛇肉還有嗎?這兄弟家裏有個長輩想治眼疾。”

  江硯白拱手道,“還望老丈幫忙。”

  曲明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剛爬過山即便收拾的再齊整,衣衫總歸會有些淩亂,足已證明他的誠心,“蛇肉我這裏還有剩一點,看在你一片孝心的份上,便賣與你吧。”

  江硯白笑道,“多謝。”

  沈魚腳酸疼得厲害,已經撐不住找了個地方坐下,不時地揉捏著腳踝,腳後跟也疼,估計是磨破了皮。

  曲明眼睛尖,看到了,微微皺眉,“郎君很有孝心,貼心卻不足。”

  曲明的視線向下,江硯白這才注意到沈魚腳上那雙鞋,懊惱道,“是我糊塗。”

  沈魚抬眼笑,“無妨的。”

  她話音剛落,方才的那個年輕的婦人驚喜地叫起來,“大郎,你醒了!”

  藤椅上的孩子幽幽轉醒,年輕婦人俯下身抱了抱孩子,跑過來在曲明麵前跪下,“謝謝曲老爹,您是我們家的大恩人啊!”

  曲明連忙將人扶起,“陳四家的,你若再這樣,我就要收錢了啊,快起來。”

  這年輕婦人穿的衣服上還打著補丁,明顯家中不富裕。

  曲明道,“醒了便沒事了。帶著孩子回去吧。”又吩咐捕蛇人將這對母子送回家。

  捕蛇人應了,臨走前問江硯白,“兄弟記住路了沒,可還需要我再回來?”

  江硯白抬手道,“不必了,上山的路我已記著了。”

  捕蛇人抱起孩子放心地走了。

  曲明看了眼沈魚的腳,“可能還有血泡,你待著別動,我去給你拿點藥過來。”

  沈魚微笑,“謝謝曲老爹。”才這麽一會兒功夫,沈魚就看出曲明,是個麵冷心熱的人。

  他板著臉去一個藥櫃前拿藥,丟給江硯白,“給你媳婦敷上。”

  江硯白拿著藥,“是。”

  女眷的腳不能為外人所見,曲明有意避讓,“我去給你們拿玄金蛇肉。”

  沈魚看著呆愣了幾秒的江硯白,眉眼帶笑,“把藥給我吧,我自己來。”

  江硯白將藥放在了桌子上,背過身去,“小心些。”

  沈魚手腳麻利上好了藥,又拿紗布在腳上纏了幾圈,想減少一下腳和鞋的摩擦力。

  沈魚剛好,曲明就像掐了點似的,提著半條蛇肉回來了,玄金蛇已經被扒了皮,看不出本來麵目。

  草繩捆著蛇肉,曲明又找了個小麻布袋子裝進去,“也不多收你錢,就給個一百兩吧。”

  江硯白想爽快付錢,一摸腰間,錢袋子還在沈魚那裏,他笑著向她攤開手,“錢袋。”

  曲明笑道,“還是夫人管錢的好,想當初我的銀錢都是給夫人管著的。”

  沈魚臉上閃過一絲羞赧,趕緊從袖子裏掏出來扔給他。

  曲明似被他們倆的舉動勾起了回憶,“年輕時愛喝酒,若不是她管著,怕是活不到這個歲數。”

  沈魚問道,“那您夫人呢?”

  曲明眼神落寞,“已經去世多年了。”

  “抱歉,勾起您的傷心事。”

  “無妨。”

  沈魚又問,“您是一個人住嗎,您的子女呢?”

  曲明好似很憤怒般,“別提那個不孝子!好好的人不當,偏要去當狗!”、

  “這……”

  大約是覺得沈魚麵善,曲明不自覺說了很多,說他兒子從小不務正業,捕蛇的技術不學,整日就喜歡遊手好閑。

  前幾年更是給人家當小廝去了,每月薪俸倒是不少,可他跟的那個主子實在不是個東西,兒子跟著他也做了不少惡事。

  “他哪裏是當人,就是那些少爺的狗腿子!”

  這描述怎麽越聽越像一個人,沈魚低聲喃喃道,“曲老爹,姓曲……”

  江硯白也看過來,曲這個姓不常見,曲木恐怕就是曲老爹的不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