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三字信
作者:司馬蘭闌      更新:2021-12-23 08:37      字數:3296
  江硯白不欲讓文母知曉他來此的目的,拉了文正書單獨出來說話。

  文正書與他交淺卻言深,江硯白不願意相信文正書是會害死文寺卿的人。

  穆清還留著當年關於那樁案子的賬本,不知出於何種原因,他沒有銷毀。

  杜侍郎顯然也是知道這本賬本的存在的。江硯白潛入了穆家的密室找到了賬本,裏麵清晰地記錄了當年采買的情況。

  那消失的一十八萬兩銀子分成了幾次,每次三萬兩或三萬兩,在賬本子上動手腳,銀子是一開始還未出盛京時就被貪汙了,根本不是如瑞王的奏報般,是一層一層下去被官員所剝削。

  瑞王究竟是被隱瞞還是就是這件案子的罪魁禍首,江硯白現在還不能確定。

  瑞王與永嘉帝兄弟情深,極得永嘉帝的信任,若瑞王真有參與,這事情便不是那麽好辦了。

  與賬本一起被找到的還有幾封書信,從書信來看,穆清隻是受人指使,穆清從中獲利分得了五萬兩銀子。書信的時間跨度很大,最近的一封是兩年前的,幕後之人下令,讓穆清想辦法除掉文寺卿與江硯白。

  江硯白當年隨老師查案是冒了很大的風險的,文寺卿為著他的安全著想,並沒有將所有的線索都告知於他。江硯白其實是不知道其中的關鍵的,但幕後之人寧可錯殺不可放過,也給江硯白一起下了毒。

  文寺卿與江硯白都是謹慎之人,想給他們二人下毒談何容易?

  穆清也是這麽想的,幕後之人回信說,讓穆清去找文正書,從文正書那裏下手。而且江硯白也找到了文正書的回信,他認得文正書的字跡。

  江硯白還記得當年他中毒的場景,那時他剛從康台回來。文母匆匆來告知他,文寺卿失蹤已久有幾日了。

  江硯白當即心急如焚,全力搜索文寺卿的下落,可偌大一個盛京,要找一個人無異於大海撈針。

  他隻能與黎辭舟一家一戶的搜尋,其間餓了隻啃兩個硬饃饃。皇天不負有心人,地毯式的搜尋讓他們找到了文寺卿,在一個破舊的小院,不過找到文寺卿時,他已經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身旁伴著一股獨特的幽香。

  江硯白伏地痛哭,卻突然口吐黑血,幸運的是他們當時離春安堂不遠,豐敬及時施救將江硯白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當時他們還以為是有人在文寺卿的屍體上動了什麽手腳,雖然仵作除了鴆毒外並未在文寺卿的屍體上查到別的毒素,現在看來,好像並非如此。

  江硯白吃的饃饃,是文母特意給他備的幹糧。而能在幹糧上動手腳的,除了文母也就隻有文正書了。

  江硯白不想與文正書拐彎抹角,直接問了,“正書認識穆侍郎嗎?”

  文正書一臉茫然,“穆侍郎?從來都是隻聞名沒有見過麵。”

  “穆清,穆侍郎,正書真的不認識嗎?”江硯白直直地盯著他,目光不躲不避。

  “硯白你想問什麽?”文正書覺得今夜的江硯白好奇怪。

  江硯白沒有說話,從袖口取出了一封信,“這個,想必你不會不認識。”

  白紙黑字,熟悉的字跡,即便隔著一丈,在昏暗的月光下,文正書也能認出那是當年他寫的親筆信。

  沒有落款,沒有開頭,隻有三個字,事已成。

  文正書的身子毫不掩飾地抖了起來,江硯白將信紙遞過去,他顫著身子遲遲不敢接。

  “怎麽,自己寫的,不認識了?”江硯白似笑非笑。

  文正書心中翻起滔天巨浪,這張紙條怎麽會在他那裏,江硯白他知道了,當年那個人原來是穆清嗎……

  文正書拽著江硯白的手臂,離文母住的地方遠了些,他撲通一聲,就跪在了江硯白的麵前。

  “硯白。是我對不住你。”

  這一舉動,無異於自揭其短。

  江硯白居高臨下,“你承認了?”

  “我……我當時實在沒有別的法子,那時我父親失蹤了,遍尋不見。就在我焦急之時,有人給了我一封信和一包藥粉。信上說,隻要給你下藥,他們就放了我父親……硯白,我真的……是沒有辦法了……”他掩麵流淚,自覺無顏再見江硯白。

  “所以你就給我下了毒?”江硯白低聲問。

  “不!”文正書放聲道,“那不是毒,我尋人驗過了,那藥沒有毒,若是有毒我定然是不會同意的。信上說,他們隻是想讓你生幾天的病,不再追查那件事。”文正書信誓旦旦。

  江硯白垂首,當年吃了幹糧後經過了許久才毒發,而且是一找到老師的屍體胸口便猛然一疼,想來那毒是要兩種混合才有用,單獨的藥粉和老師身上的香味都沒有毒,隻是兩種東西一混合就成了劇毒。

  幕後之人,好謹慎的手段。

  文正書結結實實地給江硯白磕了三個響頭,“硯白,確是我害了你,你將我帶走吧。”

  “看在老師的麵子上,我不追究此事。”

  文寺卿失蹤之事既然與文正書沒有關係,江硯白也不想與他計較了。文正書畢竟是他老師唯一的血脈。

  “你……真的不追究?”

  江硯白托起他雙臂將人扶起,“好好照顧師母。”

  文正書含淚道謝,“硯白……多謝。”

  “不過還有一樁事情需要你替我解惑。”

  “你說。”

  江硯白問起此來的第二個目的,打聽溫美娘。提起溫美娘文正書卻沒來由得心虛,與江硯白拿出信時的震驚不一樣,是很顯然的心虛。

  文正書歎了一口氣,“是我害了美娘。”

  隨後文正書緩緩道出了她與溫美娘之間的故事。他與溫美娘是詩友,一次詩會溫美娘女扮男裝與文正書相遇,兩人都欽慕與對方的才華,以詩傳情。

  兩人書信往來頻繁,卻隱瞞了父母,是以在外人看來兩人並不相熟。就在文正書要遣人去提親之際,溫家獲罪,溫美娘被罰入宮廷。

  “她被放出宮後,為何不嫁你反而成了竇庚的外室?”這裏頭還有隱情。

  文正書又歎氣,“所以說是我害了她。其實我父親當年留下了一些東西。”

  文寺卿失蹤前幾日告訴文正書他要去赴一個約,臨走前交給了他一個包裹,若是他出事了,便將這個包裹交給江硯白。

  但文正書因為害了江硯白,自覺無顏再見江硯白。他知道父親與江硯白都是因為那樁案子才遇害的,不將東西交給江硯白,也是想讓他脫離這個案子,隻要他什麽都不知道,便不會有人再害他。

  文寺卿留下的東西線索直指竇唯庸,其實竇唯庸運去康台的物資早在半路就被掉包,表麵上是滿滿的幾車物資,實際上底下都是些稻草。

  文寺卿找到了當年運送物資的官兵,那官兵是個細心的,運送了多重的物資該有多深的車轍,滿載的糯米與稻草的重量自然是不相等的,他便偷偷留下了一袋子東西。他將自己的發現告訴了伍長,伍長大喜,便想搶功。

  伍長將兵丁的發現說成了自己細心,向竇唯庸稟報,沒想到便一去不回。

  兵丁害怕了,他知道這件事情不簡單,不敢再聲張。戰戰兢兢幾日後,沒有人來找他,他這才安下心。

  兵丁想要在交接的時候,故意露一些破綻,令他驚訝的是,到了交接的時候,稻草竟然又奇跡般的變回了物資。若不是看見他偷留下的那一袋東西,他還以為是在做夢。

  文寺卿給這位兵丁錄完口供後不久,那兵丁就死了。

  所以物資交接到溫源手上的時候,就是有問題的。至於他們是使了什麽法子讓稻草又重新變回物資的就不得而知了。

  “事關她父親,我無意中和美娘提起此事。她便存了要入竇府報仇的心思。美娘表麵裝得雲淡風輕,沒想到我找好媒人上門時,她卻坐上了竇庚的馬車。”

  “硯白,竇庚的死,和美娘有關係嗎?”

  文正書聽說了竇庚已死的消息,第一個懷疑的就是溫美娘,雖不知竇唯庸在案子中扮演了一個什麽角色。但溫源獲罪與竇唯庸是脫不了幹係的,文正書真的怕她衝動。

  江硯白也不能給他一個確定的答案,“不清楚。”

  言罷,他便走了,徒留忐忑不安的文正書。

  江硯白知曉了事情始末,反而覺得溫美娘的嫌疑小了。即便溫源之死與竇唯庸有關係,但竇唯庸肯定不是幕後黑手,溫美娘不會想不到這一點。

  她想做的應該是翻案,而不僅僅是報仇這麽簡單。溫源一生清譽,去世時卻帶著滿身汙名,溫美娘若敬愛其父,內心定然是很想翻案的。

  可她一個孤女能有什麽依仗,唯一還有作用的便是她的美色了。所以她設法讓竇庚看上了她,並且極力想讓竇庚帶她回府。

  她並非想要一個名分,而是想伺機進入竇府,查找當年的真相,以及竇唯庸犯罪的證據。

  所以在溫美娘沒有進入竇府之前,竇庚都是還有用處的。她不會下毒害他,畢竟竇庚要是死了,溫美娘就進不了竇府。

  江硯白回府後,沒有立刻回房,而是去找了葛涵雙。

  提起寧氏,葛涵雙還有些印象,“她爹非逼著她嫁過去,她當時是一哭二鬧三上吊,能想的法子都想了,還是沒用。”

  “這事當時還是有不少人知道的,寧氏也是個可憐人,嫁給那麽個色中餓鬼。”

  江硯白凝神,“竇家就不怕寧氏一頭撞死在喜堂?”

  葛涵雙道,“當時還真有人這麽猜的,大家都說這樁親事成不了,綁著可以上花轎,到了竇家還不得鬧翻天。就是這一點很奇怪,寧老爺不知使了什麽法子,不僅讓寧氏乖乖上了花轎,還讓她不可不鬧,相安無事了這麽多年。”

  江硯白思忖道,“這寧氏可有心儀之人?”

  葛涵雙想了想,“這倒是沒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