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願得一心人
作者:司馬蘭闌      更新:2021-12-23 08:34      字數:3511
  自打沈記會做魯菜的名頭傳了出去,客似盈門,沈記的夥計樂不可支,有人喜便有人憂。

  說的便是那望湘樓的梅掌櫃,他算了算近幾日的流水,是一日比一日少了。他不由得遷怒廚房的主廚,要不是他菜色做得不如沈記,自家的生意又怎會一日不如一日。

  都是廚子的問題!

  戚紹聽了這話,當即就不高興了,摘了圍裙就想撂挑子,“梅掌櫃若真覺得我技不如人,我不幹了就是,您另請高明吧!”

  戚紹而立的年紀,看上去有些斯文,但手上有點功夫的那個沒點脾氣,他引以為傲的就是廚藝,現在有人詆毀他的廚藝,自然是不服的。

  “戚師傅,我不是這個意思。”梅掌櫃也隻是抱怨幾句,沒想真把戚紹辭退,他做菜是家傳的手藝,這個年紀已是盡得他父親的真傳,他若真不幹,可找不到第二個魯菜廚子了。

  “我這一時急糊塗了,戚師傅莫怪。確實是這沈記搶走了不少生意,就那一道糖醋鯉魚,我去瞧過了,那叫一個漂亮!”

  戚紹也納悶,除了他父親,他自詡做魯菜的手藝滿盛京就沒多少比得上他的。

  戚紹問,“沈記的主廚是誰?”

  “聽說是個姓王的廚子。”梅掌櫃回答道。

  喜宴雖說是頂著沈記的名頭,但沈魚向來不喜歡出風頭,就把事情全推到了王大廚身上,這樣也更合理些。左右都是沈記,這名聲給誰都是一樣的,沈記眾人心裏門兒清,但外人是不知道的。

  “姓王?”戚紹嘴裏念叨著這兩個字,“沒聽說做魯菜的人裏麵有什麽姓王的廚子呀……”廚藝界出名的就那麽幾個,而且水準能比得上他的更是屈指可數,這些人要不是封刀了,要不就是不在盛京,不然他也不敢接這個活。

  梅掌櫃見他有些不信的樣子,將方才讓夥計去買的糟溜魚片給端了上來,“您嚐嚐就知道了。”

  俗話說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這道菜,觀其品相就不俗,魚肉不碎,形狀完好,蔥花點翠,色調相宜。

  夾一片送入口中,糟香四溢,唇齒留香,魚肉嫩滑。,

  戚紹品評過後,“確實不錯。”這道菜他還沒有學到家,便是他父親來做,也不會比這更好了。

  盛京果真是個臥虎藏龍的地方,還藏了這麽個精通魯菜的廚子。戚紹有些被激起了好勝心,對著梅掌櫃道,“明日上道新菜,定能把沈記比下去。”

  “什麽菜?”

  “孔府一品鍋,就是這食材需要掌櫃多費心了。”

  梅掌櫃聽完戚紹說的這種種食材,不由得咋舌,這些東西也太難弄到了吧,盛京又不臨海。他不敢胡亂答應,去請示了東家,東家點頭這才在菜牌子上添了這道菜。

  第二日望湘樓就開始給這道新菜造勢,還定了個一眼看上去離譜的價錢,說三日後才會有,每日隻售三碗,將大家的胃口吊得足足的。

  阿芝聽說了後,不屑一顧,“花樣那麽多,做出來的菜還不是不如我們掌櫃。”

  武川笑道,“話可不能這麽說,這孔府一品鍋我可是聽說過,那是道不可多得的好菜,先帝爺曾微服出遊到過汕侗,對這道菜可是讚不絕口啊。”

  沈魚端著盆烏魚蛋湯出來,瞥了武川一眼,“你知道的到不少。”

  “額……道聽途說而已。”武川打著哈哈,幫沈魚去端菜了。

  眾人圍坐著吃午食,阿芝坐到沈魚旁邊,還在追問孔府一品鍋的事情,“咱們能不能也做?”

  沈魚笑起來,給這幫人解釋,“這菜吃的就是一個貴,須得用魚翅,花菇,海參,魚肚,雞,鴨,豬肘子等十餘種食材做成,其中不乏山珍海味。我們廟小,不若望湘樓財大氣粗。”

  阿芝有些被震驚道,“要用那麽多食材啊,這燉草鞋也好吃吧!”

  沈魚噗嗤一笑,她這比喻與後世常說的燉拖鞋倒是一脈相承。

  阿芝歇了要做孔府一品鍋的心思,專心吃飯。

  沈魚舉著筷子,忽覺少了一個人。

  她問,“雯兒呢?”上下看了一圈,沒找到人。

  阿蓉回道,“她去換衣服了,馬上就來。”說完蹙起了眉,欲言又止。

  沈魚一眼看穿她有所隱瞞,正色道,“到底是怎麽回事?”

  阿蓉頓了頓,還是說了,這事情還是與那竇庚有關係,他那日看上的美人就是雯兒,雖被江硯白教訓了後收斂了些,仍是死性不改。雯兒不會一直待在二樓,他便趁著這個時機,上前騷擾。

  雯兒知道他是個達官貴人,不敢得罪他,言語上受了調戲也一直忍著。今日是竇庚太過分,雯兒甚感屈辱,躲在房間偷偷哭呢。

  “為何不早說?”沈魚一直窩在廚房,外間的事情她沒有阿蓉知道的清楚。

  阿蓉歎了口氣,“雯兒這丫頭怕給你添麻煩。”

  沈魚一邊罵她傻姑娘,一邊又心疼她。對著竇庚,她沒有什麽好法子,但惹不起躲得起。

  沈魚便把鄧氏從崇安坊調來和雯兒換,那兒離大理寺近,竇庚不敢放肆,並囑咐她平時就待在廚房。

  雯兒知道掌櫃這麽為她考慮,當場感動得無以複加,抹著眼淚道,“掌櫃真是我見過最好的人啦。掌櫃若是個男子,我定要以身相許的。”

  雯兒埋頭在沈魚懷裏撒嬌,沈魚抱著美人,心情大好,“可惜不是男兒身啊。”以身相許什麽的,沈魚不自覺想起了江硯白那日的懇求。

  穆九娘透露的消息是穆清會去古安亭與友人賞冬景賦詩,喝茶吃酒,擺了個曲水流觴宴。

  也不知他知曉了這消息有何用,但為了保命還是少知道為好。

  這人就是不經念叨,沈魚才幫著雯兒將衣服收拾好送人出門,鄧氏來接她,迎麵遇上了滿身風霜的江硯白。

  也不用他吩咐,沈魚便給他拎來一壺熱乎的武陽茶,這幾乎成了他來沈記必點的東西,有時不吃菜都要來上一壺。

  江硯白落座後問起,“沈娘子是要把人送走?”沈記的人手都是一個蘿卜一個坑,忙起來武川都要搭把手,她將人送走,顯然沒有表麵上那麽簡單。

  沈魚心道,這查案的人是不是都有這樣的毛病,碰上不對勁的就喜歡問兩句,職業病要不得啊……

  不過竇庚這事和他提上兩句也是好的,沈魚便把竇庚騷擾雯兒這事說了。

  江硯白聽完始末,語氣帶了些落寞,“竇庚此人——暫時還動不了,雯兒姑娘若是有何事,盡管讓她去大理寺喊人。”

  沈魚笑道,“多謝江少卿了。”

  江硯白想回話之際,身後有個客人喊結賬,沈魚巧笑著過去算賬收銀,隨手將客人吃剩的飯菜收攏到一處,然後叫小石頭來收碗。

  小石頭一下子拿了五個盤子,沈魚豎起大拇指誇了他一句真能幹,兩人都笑起來,她輕拍了下小孩的腦瓜,囑咐他注意腳下。

  江硯白就這麽看著,杯中的茶何時喝盡了也不清楚,她總是周全的為別人考慮,平淡的話語字裏行間都是關心,說話行事帶著濃濃的煙火氣,讓人平靜。

  攥著空杯許久,沈魚過來問他吃什麽,順手給他倒滿了茶,“江少卿此行可順利?”

  江硯白知道她在問穆清的事情,淡淡說了句,“還算順利。”

  穆清與好友論策,賦詩,巧遇江硯白策馬出遊,同朝為官,雖不熟稔,也需做個樣子,隨口相邀,不想江硯白竟然答應了。

  與穆清相熟之事急不得,江硯白隻得徐徐圖之,左右已經等了這麽多年,查個案慢些又如何。許是宴上聊得不錯,穆清已約他下次過府賞畫。

  江硯白不知道的是,約莫是因為查那件大案的緣故,他總有些若有若無的愁緒,旁人或許看不出來,沈魚卻有感覺。

  她明媚一笑,“那就祝江少卿早日得償所願。”說些漂亮話總是沒錯的。

  江硯白抬眸對上她的雙眼,澄澈而又明亮,他也彎了眉眼,“我所願甚多。願海晏河清,願百姓富足,願舊案昭雪,願有一心人相伴,白首不離。沈娘子認為我這些夙願都能償嗎?”

  他的目光不閃不避地看過來。

  沈魚愣神,她就隨口一句祝願,為什麽要將願望突然拔高到這麽高的程度,還有最後一個願望,和前麵的放在一起,不覺得不太工整嗎?

  “其他夙願恐怕沈娘子也幫不上什麽忙,最後一個嘛……”江硯白垂下頭,複又看過來,“還請沈娘子幫忙,了我夙願?”

  沈魚:“……”

  願有一心人相伴,白首不離,這是表白嗎?

  不對,這特麽已經是求婚了吧?

  不是,為什麽突然打直球啊?古代人的含蓄不要了嗎?

  沈魚心底在咆哮,努力在表麵裝出一個正經模樣,“江少卿您說錯了,其餘諸事我都能幫上忙,唯有最後一件不行。不作奸犯科,天下便海晏河清,好好開店,作為一個百姓自然富足,為您提供穆大人的消息,應該能讓舊案昭雪吧。”

  江硯白似是沒想到她會說出這麽一番話,怔了怔。

  趁著這個空檔,沈魚趕緊開溜,連他要吃什麽菜都沒問,還是待會兒讓小石頭去問吧。

  沈魚抹了一把額頭上的虛汗,呼——佩服起了自己的機智。

  江硯白輕笑出聲,沈魚啊沈魚,這名字真沒起錯,滑不溜丟的,如魚兒般,怎麽都抓不住。

  小石頭進廚房說江硯白想吃雞湯麵,雞湯是一直就熬在灶上的,麵條下鍋一滾就好了。

  沈魚咬牙,他今天是要把直球打到底嗎?

  店裏生意好了,對她來說是好事也是壞事,好事是賺的多了,壞事便是更累了,難免有些疲色。沈魚也琢磨著招廚子這事,不能再拖了。

  武川晃悠著進來了,沈魚以為他是餓了,“想吃什麽點心自己去拿。”

  武川拿了兩個肉餅,笑得有些神秘,“掌櫃剛才那番話說的真好。”他還從未見過師兄吃癟的樣子呢,這事要告訴師父,他指定不信!

  沈魚瞪大了眼,“你都聽見了?”

  武川怕她羞,隻說自己聽見了幫不上忙那一段。

  沈魚鬆了口氣,感慨幸好是個武人粗枝大葉,也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習慣。

  雞湯麵是武川端出去的,還不忘擠兌江硯白一句,“您的夙願,哦不,雞湯麵來啦。”

  江硯白丟給他一個眼刀,“家裏的酒久藏,不能喝了。”

  武川:“師兄我錯了。”

  江硯白喝一口雞湯,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