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好大一個壽桃
作者:司馬蘭闌      更新:2021-12-23 08:16      字數:3276
  江家人歡聚一堂, 主位上坐了周氏,周氏身邊的位置空著,那是留給早逝的江老爺的。

  小輩門各自送上自己準備的壽禮。江祁白送了幅鬆鶴延年的畫, 葛涵雙的是一扇桌屏,上麵繡了觀音小像,江硯白呈上一串紫檀佛珠,江明禹還小, 站在凳子上念了首祝壽詩。

  周氏笑容滿麵,拊掌道,“好好好!”十分給小孫兒麵子。

  宴席過半, 月上中天,沈魚瞧著時辰差不多了,端上壽桃蛋糕。那壽桃比人首還大, 沈魚端上來時腦袋被壽桃遮了個嚴實。

  江硯白抿唇淺笑, 原來那食盒裏是個大壽桃,隻是不知這大壽桃與其他的相比又有何特別之處。

  周氏驚詫, “這麽大個壽桃!”

  江明禹鼓起掌來, “好大!肯定很好吃!”在他的世界裏, 隻要是沈魚做的東西,那就是好吃的。

  大壽桃被放在圓桌正中央, 沈魚笑著送上一句祝壽詞, “恭祝老夫人春秋不老, 壽比南山。”

  周氏牽了沈魚的手, 笑得更歡,“好孩子!”若是這稱呼能改一改就更好了。

  葛涵雙仔細看了看這壽桃,“這壽桃似乎並非麵粉所做。”

  沈魚接過話介紹,“是用麵粉和雞蛋做的, 隻是用了不同的手法,外層的東西是牛乳做的。”

  沈魚又遞上一把小巧的匕首,“還請老夫人切開。”

  “還要切開?”

  沈魚點點頭,指著道,“內裏還有乾坤。”

  江明禹好奇,出聲催促,“祖母快些切呀。”

  壽桃很大,正中用櫻桃醬寫了一個壽字,阿莓送來的就是蛋糕胚,外麵抹上鮮奶油,調好顏色做成壽桃模樣,上麵還插了一對木雕的壽公壽婆。

  木雕是沈魚親自畫了圖紙讓尹氏兄妹做的,這時候的人大抵接受不了在蛋糕上插蠟燭,插上一對壽公壽婆也算添喜。

  奶油要現打發的才好吃,沈魚便沒有提前備,隻預備了未打發的,江府下人多,打發奶油這種苦差事有的是人幹,她就偷個懶。

  周氏在眾人的期待的目光下切開了壽桃,壽桃太大,周氏一切不到底,江硯白上手幫了一把。

  完整的壽桃被切下一塊,裏頭的模樣露出了更誘人了。淡黃色的蛋糕片之間夾了不同種類的果醬,梅子醬,蜜橘醬……顏色各異遠遠望去若彩虹疊嶂,當真是漂亮極了!

  周氏率先切了一塊給張大了嘴等候的小孫兒,江明禹樂顛顛的,迫不及待捧著碗就咬上一口。

  他臉埋到碗裏,頰邊腮上甚至鼻尖都沾染上了奶油,活像隻小花貓,還喃喃道,“好吃,真好吃!”孩子的天真之舉,引得眾人皆開懷大笑。

  江祁白也歎道,“有蛋香而無蛋腥,入口鬆軟,不錯,不錯!此物名為蛋糕?”

  沈魚笑著應聲是,“江大家莫不是又詩興大發,要來一首詠蛋糕?”

  江祁白本來沒這個想法,沈魚一提起,腦中靈光一閃有了些詩意,當即便朗誦了出來。

  眾人皆道了聲好,江祁白高聲呼著要紙筆,這靈感轉瞬即逝,得記錄下來才是。

  沈魚見狀,不禁想起大詩人李太白來,傳說他作詩總前要喝上些酒,趁著酒興寫下千古名句。江祁白作詩卻靠的是辣椒,蛋糕,若是在史書中記上一筆,不知要惹出多少猜想來。

  江硯白替周氏給大家分蛋糕,切了一塊最大的給沈魚,沈魚咋舌,推卻道,“多謝江少卿美意,太多了,實在吃不了。”

  江硯白淺笑,將盤子往她那邊推了推,“今日壽宴,沈娘子是頭功,該吃塊最大的。”

  他說得有理,周氏也附和,壽星都開口了,沈魚哪有不應之理。

  江明禹不知什麽時候走到了蛋糕前,拿起壽公壽婆兩個小木雕裝飾,問周氏,“祖母,這兩個木雕我能拿走嗎?”小家夥就是喜歡這些可愛玩意。

  周氏本欲答應,眼神掃過江硯白與沈魚,轉念道,“這東西祖母還有用處,阿禹要些別的吧。”

  江明禹很乖,一聽周氏還有別的用途就把東西放下了,轉頭又讓江硯白給他切了一塊蛋糕。

  可蛋糕這麽大,他們幾人哪裏吃得完呢?

  周氏興致甚好,對身後的婢子仆婦道,“也別都站著了,都來吃上一塊。”

  仆婦婢子道了聲謝,便捧著剩下的蛋糕下去分食了。

  沈魚臨要走之際,周氏避開眾人隻帶了個仆婦喚她去身旁,將袖中的東西遞給了她,“老身雖非高壽,這福氣還是有幾分的,還請沈娘子不要嫌棄。”

  壽星贈物,又有賜福一說,做壽的老人會送些小物給家中小輩,這小物便是帶著壽星的福氣,保佑收禮的小輩,能活到老人的壽數。

  周氏送沈魚的就是壽桃蛋糕上的那個壽婆小木雕,壽婆發髻花白,用紅繩綁了兩隻小辮垂在身前,兩邊臉頰鼓起一團福氣,手上還拄著根紅木拐杖。

  “這……”

  見沈魚欲推辭,周氏正色道,“長者賜,不敢辭,沈娘子收下吧。”

  周氏一片赤誠,沈魚又怎能拂了她一番好意,笑著接過又行了個萬福,“多謝老夫人。”

  周氏讓身旁仆婦送沈魚出門,私心裏想讓小兒子送,但此舉到底於人家小娘子名聲有礙,還是仆婦妥當。

  沈魚回了廚房一趟,拿走了阿莓帶來的食盒。

  出門前,葛涵雙讓貼身女婢給沈魚送了這次壽宴的銀錢,兩個十兩重的銀錠子和兩顆金花生,沈魚驚詫,忙問女婢是不是給錯了。

  女婢微微一笑道,“餘下是老夫人與大奶奶給的賞。”

  沈魚含笑感歎,這執掌中饋之人出手就是闊綽,別看才兩粒價錢可不比另兩個大銀元寶便宜。

  沈魚提著食盒回了沈記,食盒裏是剩下的蛋糕胚。烤蛋糕自然不可能一下子烤成個桃子形狀,都是方形的蛋糕胚一層層疊起來,再切成壽桃樣。

  餘下的蛋糕胚她也沒有都浪費,分了一些給江家廚房的仆從,還有家裏那兩個饞貓的份。

  沈魚記得她小時候孤兒院裏很拮據,一年到頭吃不了幾次零食,蛋糕更是令人向往而不可觸及的。院長婆婆便會買回一些做蛋糕胚的剩下的邊角料,一樣的鬆軟香甜,是記憶中最美好的味道。

  可是這蛋糕胚的邊角料也不是日日有的,得要 有人訂了蛋糕才有,於是那時孤兒院的孩子們便盼著每日都有人過生日,那樣便每日都有蛋糕吃了。

  阿莓大口吃著蛋糕胚,對沈魚描述的壽桃蛋糕心向往之,“小魚該帶我去的。”這丫頭對沒吃到奶油忿忿不平。

  沈魚嘴角漾著笑,脫口安慰她道,“下次阿莓生辰,我做個予你如何?”

  提起生辰,阿莓臉上籠起一層落寞,眼睛漸漸失神,“我記不得自己生辰了。”

  阿莓家中兄弟姐妹有許多,她恰好是中間出生的,爹不疼娘不愛,每年的生辰從來沒有人給她慶祝,時日久了,她自己便也不記得了。

  沈魚沒想到勾起了阿莓的傷心事,伸手輕撫她的發頂,“記不得了便不想了,隻要快樂舒心,餘下的每一日都是生辰。”

  阿莓揚起頭,“小魚每日都給我做蛋糕嗎?”

  沈魚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不帶你這麽貪心的!”

  “那還是重新定個日子吧,就四月十六吧。”

  沈魚微笑,提醒她一句,“四月十六可還有大半年呢,你確定要等?”

  阿莓點點頭。

  沈魚驀地想起,四月十六,是她從胡市把阿莓帶回來的日子。

  江府內,江明禹玩鬧了一夜,小腦袋一點一點,眼皮已是閉上了,江祁白夫婦帶著兒子先行走了,便隻剩下江硯白陪周氏說話。

  “吃了沈娘子做的壽宴,才知道往年的竟都是白過了,沈娘子真是玲瓏心腸,你說她一個二八年華的小娘子,哪來的這許多巧思?”

  江硯白猜測道,“許是家傳。”

  周氏時刻注意著小兒子神色,與平常並無二致。先前主動去了趟廚房又給沈魚送蛋糕,她還以為兒子開竅了,但沈魚離去時,江硯白連個眼神也未給。

  周氏實在看不出什麽,隻好放棄,拿出了另一個小木雕,“收好。”

  壽公木雕與壽婆的十分相似,十分標誌性的額頭,花白胡子配上紅衣拄拐。木雕上的奶油雖被洗去,仍殘留一股淡淡的甜香。

  江硯白拇指摩挲著壽星公的臉,隨意問道,“另一個呢?”

  “問那麽多作甚,自然是要送人的。”周氏故意不說,就是想讓江硯白追問。

  怎料江硯白不接茬,謝過周氏便說累了要回去休息。

  江硯白離去後,周氏笑罵,“這臭小子,就不能讓他娘順心一回嗎?”

  一旁仆婦見狀笑道,“郎君從小如此,文文靜靜便能讓您跳腳,您哪回順遂了?”

  “就是這麽個怪脾氣,讓人摸不透,活該人家小娘子沒看上他!”念叨歸念叨,兒子是親生的,做母親的見不得他一輩子是個寡漢子,隻盼著哪日沈魚軟了心腸收了他,也讓她能享福做個閑事不管的阿家。

  想起沈魚,周氏覺得這兩人倒確實有些像,都是少年老成,沈魚的年紀就該是父母正寵的時候,小娘子遭遇巨變,還能在短短幾日內收起傷心出門擺攤,到如今已經是遠近聞名的食肆了。

  周氏想著,她若是沈魚這個年紀時失了雙親,定然做不到沈魚如今這樣,想到這兒,又對這小娘子添了幾分佩服。忽然自我懷疑起來,這麽個好姑娘,配自家那混小子會不會吃虧了些?

  江硯白回了自己的院子,卻並未進臥房,而是轉身去了書房。

  博古架上擺著幾個碧玉花樽,江硯白打開下方的抽屜,將壽星公小木雕擺了進去。抽屜裏還有別的東西——一方手帕和一張開始泛黃的宣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