鯽魚湯麵
作者:司馬蘭闌      更新:2021-12-23 08:13      字數:3394
  邱鈺與田元武生前交情不錯。

  田元武是教坊青樓的常客,邱鈺便是其中一個酒友。

  江硯白與黎辭舟來例行詢問,隻是想從田元武這些酒友口中得知些線索,邱鈺是他們找的第三個人了。

  可惜收效甚微,沒多少對破案有用的。

  黎辭舟惱著向江硯白吐苦水,“硯白啊硯白,這邱鈺也不知道什麽,查到什麽時候才是頭呀!”

  江硯白沒理會他,黎辭舟這人就是這樣,話癆,嘴上抱怨不停,做事卻不會馬虎,但就因為他這張碎嘴,整個大理寺也就江硯白受得了他。

  兩人並行到了門前,江硯白忽止住了腳步,望向前方。

  黎辭舟也看到了人,帶著不確定的語氣問,“沈娘子?”

  沈魚回頭,粲然一笑,笑意盈盈揉了春水,就是腕上挎著的提籃有些不和諧的滑稽,裏頭的大鵝翹起腳蹼。

  “江少卿,黎大人。”沈魚欠身見禮。

  黎辭舟自那日買了飯團後,便時常去光顧沈魚的攤子,他那張娃娃臉極有標誌性,一來二去,與沈魚也是熟稔。

  “沈娘子來邱府做甚?”黎辭舟奇怪,這挎著提籃,倒像是來買菜。

  沈魚低頭看了眼籃子,解釋道,“邱府請我來做些吃食,這是我的酬勞。”

  黎辭舟自然而然以為錯過了頓美味,“唉,早知今日午膳是沈娘子做的,我就不推辭了。”

  沈魚被他逗笑,“午膳並非我做的,我隻是與他家老太太做了道菜,他家娘子有孕在身,喜歡我做的酸棗糕罷了。”

  江硯白聞言神情微變。

  “這麽巧嗎,邱鈺的夫人也有孕?”黎辭舟大大咧咧道。

  沈魚沒多想問道,“還有誰也有孕嗎?”話一出口,她便想起了近來關於永興侯世子的傳聞。

  江硯白雖竭力將事情壓住,可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越來越多風言風語說田元武死於馬上風。

  但世人大多都唾棄這個死在女人肚皮上的,可憐那大著肚子的永興侯世子夫人。

  江硯白抬手搭在黎辭舟肩上,“走了。”

  黎辭舟也不好再說下去,隻得向沈魚告辭。

  沈魚怎麽會這麽輕易讓這兩個人肉導航走了,“兩位大人往哪裏去呀?”

  黎辭舟回道,“回大理寺。”

  沈魚笑吟吟道,“正好順路,能一道走嗎?”

  沈魚本不想說出自己迷路的事實,可看到江硯白又改變了主意。

  她不好意思道,“實則是我未來過隆義坊,這一時還真不知如何回去,還請兩位大人發發善心。”

  沈魚聲如銀鈴,這般柔柔一求,任誰都得軟了心腸。

  黎辭舟瞄了一眼江硯白,江硯白頓了頓,白玉的臉上沒有什麽表情,“一起走吧。”

  沈魚其實沒怎麽近距離觀察過江硯白,兩次都有別的事情打岔。那身淺緋色官服尤襯其膚色,當真郎豔獨絕,仙客皮囊。

  就是這性子太冷了些,不好接近。

  江硯白的滿意值,沒那麽好賺呀!

  黎辭舟比江硯白識趣多了,見沈魚提這重物,還讓身後的武侯幫她拿了。

  沈魚調侃道,“可算是知道黎大人是怎麽娶到你家夫人的了。”

  黎辭舟淡笑,“沈娘子這可猜錯了,如今這樣才是全賴我夫人的教導。”

  黎辭舟待人和善,卻很有分寸,“我家夫人很是愛吃你做的糕點呢,幾乎每日都會打發小廝去買,就是沈娘子做得少了些。”

  沈魚淡然接受黎辭舟的誇讚,也沒往心裏去,一路上這位黎大人嘴巴不停,沈魚漸漸有些招架不住。

  偏旁邊的江硯白像個沒事人似的,似乎自動隔絕了聲音。

  道旁樹木稀盛,偶有蟬蟲聲聲作響,夏已悄悄到來。拂麵的風帶著溫熱水汽,暖洋洋的,遠處的棉布招牌寫著“沈記”二字,正隨著暖風四向飄揚。

  江硯白幾人將人送到便要作別。

  此時正值午休,沈魚適時提出要請他們吃午膳,算是送她回來的謝禮。

  黎辭舟自然滿口答應,武侯們忙了一上午也有些疲累,江硯白不好拂了他們的意,也一並走入店中。

  沈魚上了茶水點心,請他們稍後,有個武侯小楊自告奮勇幫沈魚燒灶,沈魚也沒推辭。

  小楊往爐膛裏塞著柴火,“沈娘子是打算做什麽呀?”

  沈魚言笑晏晏,“做個魚湯麵。”

  王大廚送的幾條鯽魚正好用上,鯽魚熬魚湯是最好的。

  她手起刀落,刮鱗剖腹,將魚處理得幹幹淨淨。隨後挖了塊豬油下鍋化開,將鯽魚下入鍋中。

  豬油煎起魚肉,香味霎地迸發出來,魚肉鮮香與豬肉香交雜,再香不過了。

  小楊歎道,眼神不住地往鍋裏瞟,“這魚煎起來也太香了吧,一會兒我們有口福了。”

  沈魚還讓他燒了個爐子,裏麵煮了一鍋開水,小楊問,“您煮開水做什麽?”

  沈魚賣了個關子,“稍後你就知道了。”

  做魚湯吃得就是一個鮮,幾乎不用加其他調料,幾片生薑去腥,將鯽魚用炒勺碾至碎末,翻炒些許時辰至微焦色,加入一鍋滾燙滾燙的開水,再放入些料酒去腥。

  隻有開水才能激出這魚的全部鮮味,等上兩刻鍾,魚湯就變得奶白奶白,濃稠的不得了,香味登時四散。

  堂前隻有幾個武侯零星的說話聲,和黎辭舟不停的話語,不算十分熱鬧,這香氣飄來,如同冷水入了熱油鍋,砰地濺起炸開了。

  “好香啊!”

  “這是魚肉香嗎?怎得我家做魚沒有這個香味!”

  “沈娘子做的自然於家中不同,香煞人了!”

  沈魚用紗布過濾魚湯,這樣細碎的魚肉渣子便都被過濾掉了,再加入適量鹽,奶白鮮香的魚湯就做好了。

  麵條是一早就備下的,沈魚原本打算研究些新吃食,現在正好用上,她怕外麵人不夠吃,趁著燉煮魚湯的功夫又做了些,反正有江硯白在,她都是不會虧的。

  待魚湯好了,麵也差不多了。燙熟的麵條,就這麽徑直丟入魚湯中,魚湯沒過麵條,讓每一根麵條都吸飽湯汁,碗中沒有一絲雜色,一片奶白。

  小楊口水都咽了幾輪,還要忍著饞給外麵人端去。

  沈魚拿著鍋勺,擦了擦額頭的汗,“給你留一碗最大的。”

  小楊笑逐顏開,端著麵出去,卻登時愣住了。

  堂前不知何時多了許多人,屋裏桌椅不多,有些人隻得站著。不用問,都是被這魚湯的香味勾來的。

  連著小楊在內一共四個武侯,沈魚做了十幾碗的量,想著拿去送些給鄰裏。

  灶間有些熱,沈魚兩頰染上了紅暈,洗了條汗巾擦汗,隨手搭在肩上出去,也被外頭的人群驚呆了。

  有個熟客道,“沈娘子做的什麽,這麽香?”

  沈魚回道,“普通的魚湯麵罷了。”

  恰好這時有個武侯大吃一口麵,高聲道,“好鮮!”

  其他吃了麵的眾人也紛紛讚歎,“簡直鮮掉了舌頭。”

  “我從不知魚湯能這麽鮮!”

  此起彼伏的讚歎聲更是勾地沒吃到的人心癢難耐,都叫嚷著要魚湯麵吃。

  沈魚隻能推辭,“這是特意做了請幾位大人吃的,實在沒有多的了。”沒辦法,她雖然有備幾碗剩餘,可這麽多人,她賣給哪個都不好,隻能推說沒有。

  沒買到的人自然失望,隻是武侯在此再大的怒火也隻得壓下。

  “沈娘子何時再做這魚湯麵呢?定個時辰,我好來吃。”這是個不死心又機靈的。

  “對呀,沈娘子說個時辰。”

  沈魚徐徐一擺手,示意大家安靜,“再過幾日,沈記食肆就開張了,到時食肆菜單上不會少了這道魚湯麵的。”

  沈魚給了準信,眾人心裏有了底也不再糾纏。

  江硯白透過人群看她,沈魚落落大方,從容不迫,好似什麽事情到她手裏都再簡單不過。

  上一次趙丞的事,他為她解決了當下的麻煩,但難免趙丞懷恨在心,而她卻用自己的方法了結了以後的麻煩。

  江硯白低頭吃麵,動作再隨意不過,卻在麵入口中時一頓。

  他嚐到了“鮮”。

  準確來說是鹹味加上甜味,而且比上一次嚐到的味道重一些。

  這太奇怪了,第三次了,一次兩次是巧合,第三次再說是巧合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江硯白心頭滋生出了疑竇,雖覺得不可思議,可還是忍不住懷疑。

  他慢條斯理地喝著魚湯,做了一個決定。

  黎辭舟大快朵頤,看見一旁麵無表情喝湯的江硯白,低聲感慨,“這湯真是人間美味,可惜硯白你……”當時江硯白中毒他就在一旁,也是他送人去豐敬拿了,是為數不多的知道江硯白失去味覺的人。

  江硯白隱去眼底的喜色,黎辭舟這人藏不住話,還是先不告訴他為好。

  沈魚恰巧靠近,即使黎辭舟的聲音很低,她還是聽見了一些。

  可惜,可惜什麽?

  江硯白聖眷正濃,前途無量,有什麽好可惜的?

  而且黎辭舟為什麽要邊喝湯邊道可惜。

  沈魚壓住了自己的好奇心,不再去想。

  “沈娘子,當真沒有了嗎?我還想給我家夫人帶去些呢。”

  沈魚眯眼一笑,悄悄道,“還是有的,黎大人若真想要送與夫人,晚間我用食盒裝了送去府上,保管夫人喝上時還熱騰騰的。”

  黎辭舟一拱手,“那就多謝沈娘子啦,哦不,馬上要稱沈掌櫃了!”

  他又從懷裏摸了錢袋打算付錢,沈魚也不和他客氣,攤開手掌,“呈惠十文錢。”

  黎辭舟爽快地付了錢。

  說起食盒,沈魚突然對一旁的江硯白道,“江少卿打算什麽時候將食盒還給我。”

  江硯白一愣,“還未送還沈娘子嗎?”

  黎辭舟湊熱鬧,眼底含了些調笑的意味,“硯白,你什麽時候拿了沈娘子食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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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魚湯就是家常的做法,作者君嚐試過,很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