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拉夫羅夫教授！”

  薛劍強在油田撞見了同樣滿褲腳泥漿的拉夫羅夫教授，熱情地向這個老頭打招呼。

  拉夫羅夫教授正在記錄一口油田的壓力變化，見了薛劍劍，有些意外：“嗨，薛，你回來啦？”

  薛劍強說：“回來啦。這口油井怎麽樣？”

  拉夫羅夫教授說：“壓力下降得很快，估計下個月的產量會跌到現在的一半左右……這是我見過的最難出油的油田，低地層壓力，低滲透率，低油氣產量，全世界對石油開采最為不利的因素都讓它給占齊了，你們能在這麽塊活見鬼的油田搞出這麽大的聲勢，並且迅速形成年產量超過五萬噸的產能，真是一大奇跡！”

  這個老頭一點麵子都不給，把延長油田批了個一無是處，產量低，出油難，油質差，總之就是垃圾得很。薛劍強也隻能苦笑，誰讓延長油田這麽糟糕呢？一位地質專家跟這麽糟糕的油田打交道打得久了，脾氣一般好不到哪裏去，抱怨是必然的。他無奈的說：“老天爺丟給我們的就是這麽個爛油田，我們也沒招啊。如果在和平年代，還能從外國進口一些，現在是戰爭年代，整個國家被封鎖得死死的，除了在這塊爛油田使勁摳油之外，還能有什麽辦法。”

  拉夫羅夫教授推了推眼睛，笑眯眯的說：“也不能這樣說，雖然油田不怎麽樣，但是你們作了很有嚐試，超前注水、定向斜井、水平井……這些嚐試都是非常有意義的，值得蘇聯借鑒。”指了指腳下的土地，不無感慨：“這塊油田條件雖然差，但是石油資源卻是非常豐富的，利用得好的話，年產量超過一千萬噸都不是沒可能的。”瞅了一眼薛劍強，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這真油田那糟糕的條件對你們利多於弊，如果你們能搞定這塊油田，全世界就沒有哪塊油田難得住你們了。”

  這兩位見過好幾次麵，在拉夫羅夫教授麵前，薛劍強的身份就是外國歸來的地質學學生，曾就開采油田的問題跟拉夫羅夫爆發過數次爭吵，他非常野蠻地在沒有進行過充分勘測的情況下大肆打井，在拉夫羅夫看來這是非常不負責的行為，完全是對有限的資源的浪費！但活見鬼的是，按照他給的點開鑽，一打一個準，打出來的都是高產油井，試過幾次之後，拉夫羅夫教授徹底服了他了，認為他是難得一見的地質學天才。其實薛劍強哪裏是什麽天才？他對地質學一竅不通，但架不住他有大把資料可以查啊！當然，這一點他打死都不會告訴拉夫羅夫教授的，所以在拉夫羅夫教授眼裏，他就是無師自通的天才。

  拉夫羅夫教授很忙，打從來到中國之後一直很忙，整個根據地每一座山每一條河他都踏遍了，作了大量的研究和調查，對根據地的資源分布情況有了初步的了解。他對薛劍強說：“你們有一塊寶地啊……陝甘寧盆地的煤、石油、天然氣的儲量不可估量，未來它必將成為中國的能源金三角！”

  薛劍強說：“就像秋明是蘇聯的能源金三角那樣，我也堅信這塊盆地將成為中國的能源金三角。”

  拉夫羅夫教授一怔：“秋明？”在他的印象中，秋明這塊冷得要死的地方，目前還沒有發現什麽油田和氣田啊，這小子為什麽會將它稱為蘇聯的能源金三角？

  薛劍強眼都沒眨：“我在外國留學的時候，導師就曾多次對我說，據他的研究，秋明是塊能源寶地，那塊寒冷的土地下蘊藏的石油和天然氣足夠整個蘇聯用上一百年都不止。我相信導師，他從來沒有錯過，秋明地下一定有無窮的寶藏等待著我們去開發。”

  拉夫羅夫沉吟片刻，笑了：“那你的導師真了不起……”

  這句話頗有深意，很顯然，蘇聯早就注意到秋明了，隻是對蘇聯的勘探力度還不夠大而已。

  正聊著，防空警報突然響起，急遽尖銳，響徹雲宵。薛劍強一怔，抬頭望向陽光明媚的天空，久久不語。

  拉夫羅夫教授同樣望向天空，低聲說：“日軍要來空襲了啊……油田有危險了。”

  薛劍強搖頭：“不，油田不會有危險的，鬼子舍不得炸油田！”

  拉夫羅夫教授斜眼：“這麽自信？”

  薛劍強說：“就這麽自信。不過……其他地方就不好說了！”

  在薛劍強與拉夫羅夫教授談笑風生的時候，遠在張家口的崗村寧次神色凝重地下達命令：“開始！”

  異常簡短的命令，但字字重逾千鈞。想必在此刻，他本人是很清楚的，這是日本的最後一搏，他押上了日本最後一點本錢。

  如果這次賭贏了，日本還有一線生機。有了陝甘寧盆地的石油，滿洲的鋼鐵、鋁、木材，華北的煤和糧食，日本困頓至極的局麵會得到一定程度的改善，還能繼續撐下去，說不定能再迎來一次類似神風那樣的神跡，拯救大日本帝國。如果這次賭輸了，那就什麽都沒有了，日本在中國華北、西北、東北的統治將被狠狠掀翻，說不定在整個中國的地盤都會被中國軍隊的反擊浪潮淹沒。他身經百戰，但沒有哪一仗的份量會這麽重，重到他感覺無法承受的。

  下完命令，這位大將破例的沒有留在指揮部關注戰況，他回到自己的房間靜坐，吟誦著日蓮宗的經文，想用佛教的力量撫平內心的焦慮和忐忑。

  天照大神啊，保佑我們吧，這一仗，我們一定要贏啊！

  二十一架零式戰機從山西兩個機場騰空而起，組成編隊殺向榆林。這是從太平洋戰場抽調回來的老飛行員，個個都是百戰餘生的精銳，可不是現在中國戰場上那些菜鳥能比的。大隊長杉本雄一馬當先飛向榆林，二十架戰機緊隨其後，他冰冷的聲音在寒冷的天空中回蕩：“記住，這次的任務是轟炸延安、榆林兩地的機場，將所有運輸機通通炸成碎片，將機場跑道炸成月球表麵，斷絕陝甘寧根據地跟外界聯係的空中通道！離油田遠一點，不能讓他們感覺到油田受到威脅，否則他們會毫不猶豫地破壞油田，讓我們一無所獲的！”

  飛行員們同樣冰冷地回答：“明白！”

  總體而言，這些老鳥還是比較放鬆的，情報顯示，中共雖然修建了兩個機場，但手裏根本就沒有正兒八經的戰鬥機，全是裏-2、C-47之類的運輸機，這些運輸機了不起就掛上炸彈兼職當轟炸機，拿來空戰？那完全是給他們送肉。這次任務也就是炸兩個機場而已，輕鬆加愉快，不會有空戰，就算有，也是零式戰機跟運輸機之間的空戰，這種空戰，他們喜聞樂見。

  日軍機群剛起飛不久，榆林、延安各大縣城、工業區、礦山拉響刺耳的防空警報，這多虧了薛劍強弄回來的雷達，三百公裏的探測距離，讓日軍飛機機乎剛從前線機場起飛就被發現了，縣城和工業區立即著手疏散人群，工廠裏的機器轟鳴聲戛然而止，礦山中隱藏的高射炮被拖了出來，炮口直指天空，工業區內的前衛-3防空導彈發射車開了出來，指揮車緊張地聯係著雷達站，要求通報來襲機群的距離、高度、方向。這些都是反複訓練、演習過的，大家都熟得不能再熟了，但是當這一天來臨的時候，仍然不免手忙腳亂。

  雷達站同樣是手忙腳亂，雷達兵緊盯著屏幕上不斷逼近的光點，通信官每人要麵對好幾台響個不停的電話，剛拿起這台喂了兩聲那台又叫了起來，讓他們恨不得拜哪吒為師學一學三頭六臂的本領。實在是太亂了，延安中央、防空司令部、空軍司令部、工業部、石油會戰指揮部……一大堆部門都要求他們立即通報日軍機群的方向、高度、速度、距離和目標，現在可不比以前一窮二白了，以前啥都沒有，把人員牲畜糧食什麽的疏散一下就行了，那幾間破房子鬼子要炸就讓他們炸吧，你炸了我們再建，看是我們的破房子值錢還是你們的燃油炸彈值錢！可現在土鱉一大半的家底都在陝甘寧根據地，不管哪裏被砸了都心疼得不得了，各想不緊張都不行。他們一緊張，雷達站就跟著緊張，手忙腳亂也就是必然的了。不過還好，薛劍強提供的防空雷達確實性能先進，為大家提供了半個多小時的預警時間，半個多小時，夠大家做很多事情了。

  敵機來襲的情報緊急上報，很快就擺到了首長麵前。他看著灑入室內的陽光，微微一笑，說：“天一放晴就開打，小鬼子可真是急得不行了啊……讓我們的雄鷹起飛迎戰吧，這是我們空軍的初戰，打得漂亮點，全部擊落，一架不留！”

  延安空軍基地，警報聲響徹雲宵，飛行員匆匆套上飛行服，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衝向停在停機坪上的戰機，由於昨天就得到了敵機可能要來偷襲的情報，所以至少三十架戰隨時待命，不需要檢查，不需要臨時加油掛彈，飛行員爬上去，梯子一撤，立即起飛。首先起飛的是八架轟五，然後是整整二十四架初教七……引擎的轟鳴聲，噴氣式戰機起飛時氣浪的呼嘯聲，席卷整個基地，讓所有人都熱血沸騰！

  幾名正在延安城裏辦事的蘇聯工程師突然聽到不同尋常的動靜，抬頭一看，隻見湛藍的天空中數架戰機拖著白色尾煙呼嘯而過，速度之快，聞所未聞。他們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臉上的驚愕與不解。

  這座城市……秘密越來越多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