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零 盼頭
作者:流光飛舞      更新:2021-12-21 10:34      字數:3296
  此時延安的住房已經非常緊張,大量人口湧入使得這座並不發達的城市變得極為擁擠,哪怕是一口窯洞都頗為難得,十幾個人睡一個集裝箱那是非常普遍的現象。不過薛劍強的身份太過特殊,自然不能讓他去睡集裝箱,他擁有一套三合院,電燈電話一應俱全,離楊家嶺也近,首長們想找他,一個電話就搞定了。李部長為他配備了一個班的警衛員,都住在三合院裏,就這樣都還有空房,所以薛敏一個勁的笑他:“老哥,你搞特權了哦!”

  薛劍強說:“首長安排的,我有什麽辦法。”他不讓李部長給薛敏安排住房,就讓薛敏跟他一起住行了,反正還有一個空房,別浪費了。他找警衛員讓他到軍需處領兩條棉被過來,而在等棉被期間,薛敏已經把地給掃幹淨了,還給自己弄了一張簡陋的書桌,手腳真是夠麻利的。搞定這些,她把匕首掛到牆上,活動一下手腕關節,將關節弄得啪啪響,呼出一口白氣:“搞定,美少女戰士要睡覺了!”

  薛劍強從警衛員手裏接過棉被給她鋪到床上,然後說:“好好睡覺,不準再折騰了!”

  薛敏哈欠連連:“現在就算你讓我折騰我也折騰不起來了。”她打量一下四周,苦起了臉:“怎麽沒有暖氣啊?冷死我了!”

  薛劍強歎氣:“哪有什麽暖氣,能燒個煤取暖就不錯了。”

  薛敏說:“邊區不是在開發油田麽?每天幾十萬立方米天然氣的產量,為什麽就不能勻一點過來供暖呀?”

  薛劍強說:“供暖係統還在設計,至少要到天氣暖和起來之後才能動工呢……別廢話了,趕緊睡覺,我知道你沒有這麽脆弱!”

  薛敏一臉無奈:“一點都不體貼,你應該慶幸自己遇上了嫂子這麽單純的女孩子,否則像你這種比避雷針還直的直男,就等著打一輩子光棍好了!”

  薛劍強兩眼一瞪:“欠揍是吧?”

  薛敏嗖一聲鑽進了被窩裏:“老哥晚安!”

  薛劍強神色不善的嗯了一聲,幫她把電燈按滅,然後出去,隨手關上房門。他自言自語:“這個死丫頭,不知道天高地厚,哪裏殺得血肉橫飛就往哪裏湊,這下子我都不知道要替她操多少心了……不過也好,她禍害日本人總比在學校禍害同學們強!”

  一夜無話,隻有寒風在呼嘯。

  第二天,太陽出來了,但沒有一絲暖意。陝北高原的氣候大家都懂的,一到冬天那雪就下個不停,下雪的時候不算冷,化雪的時候那寒風簡直要紮進骨頭裏。薛敏早早的爬了起來,先是出去跑了一萬米,然後滿頭大汗的回來吃早餐,吃完早餐就不老實了,吵著要去延長油田看看。薛劍強也想去延長油田看看進展,便答應了,穿上大衣,開上小吉普,直奔油田而去。

  從延安到延長的公路上車流不息,擁堵時有發生,所以這一路走得並不輕鬆。這是沒辦法的事情,車多路窄,又沒有交警調度,全憑大家自覺,不擁堵才叫見鬼。不過,運油車卻可以暢通無阻,不管交通家多擁堵,看到滿載著石油的車隊過來,司機們都自動自覺得靠邊,讓他們開過去了自己再往前開。薛敏左看右看,除了三輪車還是三輪車,除了工程車輛就是三輪車,沒別的了。她好奇的問:“老哥,怎麽這麽多三輪車呀?你故意的吧?”

  薛劍強倒也坦率:“對,我故意的。三輪車便宜,一萬多一輛,摔了也不心疼。”

  薛敏笑:“三輪車滿世界亂竄的八路軍……這畫風實在太詭異了!”

  薛劍強說:“接下來你還會看到八路軍新四軍幾十萬大軍開著三輪車浩浩蕩蕩地北上,一直打到東北去。”

  薛敏絕倒:“我去,這畫風簡直辣眼睛啊!”

  路過一個工業區的時候薛敏看到,那個工業區裏機械隆隆作響,震耳欲聾,工業區內架設著高射機槍和57毫米高射炮,還有裝載著前衛-3防空導彈發射係統的吉普車來回巡邏,她覺得很有意思:“有點六七十年代的風格啊,聽爺爺說六七十年代他們就是這樣的,每個工業區都有高炮防空部隊,每個大型工廠都囤積著槍支彈藥,每個縣都有一個民兵師,隨時準備迎接戰爭!”

  薛劍強說:“現在也是一樣,礦山的礦工,工業區裏的工人,農場裏的工人,都配發有步槍和擲彈筒,甚至是迫擊炮,一邊生產一邊準備戰鬥,隻要中央一聲命令他們立即就能以營甚至團為單位集結起來,奔赴前線。”

  薛敏點評:“所以鬼子進攻陝甘寧邊區的企圖注定要破滅,因為這片土地是不可能被征服的。”

  薛劍強說:“不光是這片土地,中國的每一寸土地都是不可能被征服的,他們很快就會明白這一點了。”

  經過一年的努力,邊區已經建成了好幾個工業區,年產量五萬噸的小鋼鐵廠一口氣就上馬了五個,中國已經吃夠了鋼鐵匱乏的虧了。化肥廠已經建成了八個,還有八個正在建設中,等這些化肥廠全部投產之後,邊區將形成年產近百萬噸複合肥的能力。相對於龐大的人口基數而言,這點產量塞牙縫都不夠,但對於中國來說,這已經是非常了不起的進步了。一座年產量相當可觀的合成氨廠滿負荷運轉,大量合成氨被源源不斷在生產出來,隻是這些合成氨的用處嘛……有得吵,主管邊區農業生產的部門希望能多撥一些合成氨過來製造化肥,而軍工廠則希望多獲得一些合成氨用來製造炸藥,僧多粥少啊,相互拍桌子吵得麵紅耳赤那是日常的了。所以那些工業區部署有防空導彈就一點都不奇怪了,這些工業區看起來並不起眼,但每一個都是中央的心頭肉,萬一被炸掉了,他們不得心痛到死!

  每條通往工業區的公路都異常繁忙,三輪車滿載著礦石、煤炭、化工源料開進來,然後滿載著產品開出去,除非到天黑,否則就沒有消停的時候。工廠裏從工人到廠長,大家的衣服都是髒兮兮的,但每個人都有使不完的勁,活像一台台上足了發條的機器人,那火一樣的激情,再麻木的人也能感受到。

  到了油田,這種激情越發的熾烈了。天寒地凍,油田的工人居然是光著膀子在油田忙活,一個個滿頭大汗,薛劍強從現代淘回來的二手設備沒有一台閑置,全用上了,鑽井機鑽井的轟鳴聲響徹四野。自噴井裏不斷噴出一股股油龍,運油車的油罐很快就被裝滿,開走,然後下一輛過來繼續裝。不過自噴井畢竟屬於少數,多數油井都需要磕頭機將油抽出來,所以薛敏就看到一台台磕頭機一上一下的磕將,發出令人心煩的噪聲。自噴井是油田工人的寵兒,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但對於那些要靠磕頭機抽出油來的油井他們也滿懷熱情,盡管這些油井一天的產量也就一兩噸,運氣好一點的話就三噸,他們還是無微不至地按時檢查機械的工作狀況,看到蠟把出油管口給堵了馬上弄掉。隻要看到滿手油汙的人,你馬上就知道他管的是自溢井,管自噴井的人不用這麽髒,隻要看好油井別讓石蠟堵塞出油管,按時記錄壓力變化就行了。幾個同樣滿腳泥巴的毛子在工地上指揮著大家,他們語言粗魯,但工作認真負責,大家都對他們極為信服,怎麽教就怎麽幹,隻要能學到技術,讓他們幹什麽都行,絕無二話。

  當然,最辛苦的還是鑽井隊。在這種冷得要死的鬼天氣,他們仍然在鑽井。鑽井需要泥漿,拌泥漿需要水,他們就到河邊砸開冰麵從裏麵抽水出來,如果水位太低很難抽得出水,他們幹脆將冰塊挑回來扔進鍋裏燒開然後倒進拌漿池。挑水的,拌漿的,身上都沒有幹過,一身泥濘,風一吹就變成了泥冰,收工的時候必須用棒子砸才能將泥冰砸下來。薛敏留意到一個十七歲左右的小戰士,大冷天還赤著腳,挑著水在冰冷的地麵上走得飛快,雙腳凍得通紅,布滿了一道道口子,從裏麵滲出血絲來。她忍不住過去叫住那名小戰士,指著他的腳問:“這麽冷的天,為什麽不穿鞋子呢?都長凍瘡了!”

  小戰士憨厚的笑著:“發了兩雙鞋子,有一雙上個星期就穿爛了,還剩下一雙舍不得穿,打算捎回家讓我哥娶媳婦的時候穿……再過半個月他就要娶媳婦了,沒有一雙新鞋子可不行。”

  薛敏叫:“這多痛啊!”

  小戰士很豪邁的說:“沒事,比我老家強出千萬倍了。在老家我隆冬季節要上山打獵,赤著腳在雪地裏追趕獵物,就這樣也吃不飽肚子,但是到了油田,每天隻要幹一點活就能吃上肉,穿上暖和的衣服,晚上還有很好的房子住,我很滿足了,沒啥好抱怨的。這點疼算什麽?咬咬牙忍一忍,等天氣暖和了就過去了!”

  一個同樣挑著一擔水從後麵趕上來的小戰士插嘴:“而且這種日子不會太久了,小鬼子快完蛋啦,等他們完蛋了,我們就可以過上好日子了,有了這個盼頭,這點苦算得了什麽?”

  看著這兩個比自己要小上兩歲的小戰士那凍得通紅的鼻尖和滿是口子的腳掌,薛敏莫名的鼻子一酸。直到現在她才發現,這個年代並不好玩,有無數比她還小的人正在這極端艱難困苦的環境中咬牙堅持,隻為了一個盼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