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怎麽沒在隊伍裏見到齊……
作者:鷺洲裏      更新:2021-12-12 12:16      字數:4197
  第80章 “怎麽沒在隊伍裏見到齊……

    沉而連綿的號鼓聲如洶湧的波濤一重一重地襲來, 壓得人幾乎喘不過氣。

    陸玖一身瓔珞嚴妝,站在同樣盛裝出席的江圓珠身旁,看著周軍的隊伍如同一條蜿蜒的大蛇, 自北門禦街的方向緩緩爬動過來。

    翻飛的重重荊旗蔽空, 烈烈作響,兩萬大軍同時進入鳳鳴府當中,行動時發出整齊劃一的腳步聲與鎧甲刀戟相撞的當啷聲,何等聲勢浩大。

    陸玖站在宣德門前的廣場上, 隻覺這兩萬人同時起落腳步的動靜幾乎把自己腳下的大地也撼動了起來,如山搖地動般的氣勢很難不令人歎服。

    兩邊是觀禮的京城百姓,中間由兩萬兵馬通過, 幾乎將南北貫穿的禦街全部占滿。

    百姓們額手相慶地歡迎著遠歸而來的戰爭英雄們入京師,街道兩旁樓上樓下擠滿了探頭而看的人,潮水般的歡呼聲覆蓋了整個京城。

    宣德門前已提前著人清過場, 除了戍衛的禦林軍與各自按規矩佇立觀禮的王公大臣、命婦小姐們, 再無旁的閑雜人等。

    陸玖與徐月知作為靈川公主的陪侍, 因此得以站在宣德門祭壇的正前方,占據了最好的地理位置,能夠一眼看清前麵的動靜。

    陸玖身穿吉服, 頭上戴著寶冠,一身五層的彩衣重重疊疊出彩虹般的袖口與前襟,極是端莊秀美。

    此刻,她凝重的視線透過江圓珠的肩膀, 緊張地觀望著禦街地平線上的動靜。

    看見有人騎著馬緩緩出現在地平線上, 她的心如同被一隻手緊緊地捏住,微微地窒息感之中生出層層膩膩的冷汗,隱藏在五彩衣重疊彩緞袖口下的手也微微顫抖起來。

    要來了……

    他, 終於要回來了。

    禦街上最先出現的是此番領兵回京的大將,在他的身後,軍中的各位將軍按照軍銜等級排列而來,而後是各等級的兵卒。

    三年之內,江殷的官職早已經升至七品,而何羨愚與容冽也各自憑借軍功升級至從七品,按理來說,他們的位置應該在大將背後不遠的地方,很快就能夠看到。

    在場所有人的內心皆是十分緊張,江圓珠與徐月知的額頭上都忍不住沁出了細密的汗珠,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前方逼近的隊伍。

    將軍們騎馬至宣德門前的龍水橋上,便要下馬步行上前參拜皇帝。

    過了水龍橋,站在祭壇上邊能夠很清楚地看見隊伍裏人們的麵孔。

    陸玖的眼神敏銳地從人群當中的一張張麵孔上劃過,想要搜尋到江殷的臉,可是看了一陣,卻未曾在大將的背後看見那張日思夜想的麵孔。

    就連背後也傳來幾聲其他貴女們的議論:“怎麽沒見隊伍裏看到齊王世子?”

    陸玖的心中一緊,不由得想起何羨愚寄回的那封信。

    信上明明說了他們三個此次會一同回京,可是為什麽沒找到江殷的身影?

    陸玖的心中慢慢浮現出不安,手心的冷汗越冒越多。

    一急,腦海裏的胡思亂想也忍不住浮現。

    為何不見江殷的身影,難道他出了什麽意外不曾?

    就在陸玖因為慌亂猜想之時,站在前方的江圓珠忽然發現了人群當中的容冽,她的臉上不由得泛起激動的笑容,眼裏刹那湧出氤氳的水霧。

    緊接在江圓珠身後,徐月知也迅速發現了何羨愚的身影。

    “羨愚哥哥!”徐月知忍不住朝著何羨愚的方向揮了揮手,而站在人群當中的何羨愚也發現了人群背後的徐月知,溫和地抬起手來,衝著她的方向擺了一下手。

    陸玖聽見徐月知的這聲“羨愚哥哥”,頓時扭頭看向人群當中回應徐月知揮手的地方,一顆心藏在胸膛裏怦怦得如同立時要跳出來。

    江殷與何羨愚容冽是打小的交情,三個人總是形影不離,他們所在的地方一定是江殷的所在!

    這樣想著,陸玖連忙把視線急急投了過去。

    她第一眼倒是沒發現江殷,而是驚歎與何羨愚的變化,一時愣在了原地。

    何羨愚與容冽二人並肩站在一處,身穿一身低級武官的紅色戰袍,披著黑鐵的沉重鎧甲,滿頭的青絲端正束在冠中,額頭上綁著二指寬的繡周軍圖騰饕餮紋的殷紅抹額。

    容冽的麵貌一如從前,仍舊是個五官俊美但是氣質冰冷如寒山的郎君,因著三年沙場的磨礪,麵容上多添了幾分看慣生死的平定與寧靜,身量也比往先高了不少,站在人群當中已經隱隱有了幾分大將沉穩的風姿。

    何羨愚的變化最大。

    在陸玖的記憶當中,何家郎君羨愚,一直都是一個可可愛愛的小胖墩。

    他身材不算高大,站在江殷與容冽這兩個拔高的人中間總像一枚圓嘟嘟的團子,人也長得圓圓白白的,如同麵團一樣的臉龐上總是一臉無害燦爛的笑容,手裏還總是抱著一個似乎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神奇錦囊,錦囊裏永遠裝著人想象不到的各色各樣、琳琅滿目的零嘴果子,走到哪裏,吃到哪裏。

    而現在站在人群當中的男子,身姿挺拔如長身玉立,原先總被江殷嘲笑的圓滾滾的“孕肚”已經十分平坦,圓乎乎的腰身不見,隻餘下青年勁瘦纖細的腰身。

    原先那種圓乎乎的團子臉也消失不見了,他隱藏在肉裏的漂亮輪廓好似被時間這把刻刀一點點剔了出來,露出原本漂亮精致的下頜線。

    從前因為胖些,縱然何羨愚的五官十分大氣俊朗,可是卻也失去了幾分光彩,如今整個人瘦下來,這些原本被埋沒的濃眉大眼盡數展現、大放異彩。

    飛揚的濃眉,明亮如星光璀璨的純黑色眼睛,高鼻,不薄不厚的唇,漂亮大氣的五官映襯在這張輪廓俊朗的麵容上,毫無疑問是個劍眉星目、朗如曜日的俊美青年。

    他的身高似乎也是拔地而起,以前他與容冽的身高相差甚遠,可是現在兩青年少將並肩而站,何羨愚的身高與容冽相當,甚至細看下比容冽還要再高一點點。

    細腰寬肩,寬背長腿,身姿挺拔得如同一棵佇立巍峨高山之上迎風不倒的堅毅青鬆,穿著這一身少將軍的裝束,頭紮紅帶,腰配獅蠻,肋下交疊懸掛兩把狹長精美的佩刀,通身的裝扮下來,當真風姿卓卓,英氣逼人。

    何羨愚這般大的變化,陸玖心裏也為之驚歎,方才她的目光從何羨愚這邊掃過了不止一次,竟然都沒發現那裏站著自己的故人。

    若是何羨愚冷不丁出現在自己麵前,她肯定不會認出他。

    外貌的變化雖然如此之大,可是何羨愚臉上溫和包含的神情卻絲毫未改變。

    他站在那裏,一雙眼睛溫和帶笑地看著人群當中徐月知的方向,眉眼裏還是透露著往昔那個純稚小胖墩和善溫柔的笑容。

    何羨愚衝著徐月知揮手的那一瞬間,不僅是徐月知紅透了雙頰,她們身旁的貴女們也忍不住羞紅了臉,發出一聲低淺含羞的驚呼。可見何羨愚如今的變化,早已經從一個誰也看不起的小胖墩,變化成如今身姿英挺、眉目英朗大氣的美男子。

    見到何羨愚,徐月知幾乎是忍不住地無聲哭起來。

    她等了這麽久,終於等到了他的平安歸來。

    這些年何羨愚給她寄過的書信,每一封都被她小心地珍藏起來。

    每當思念遠在北境的他時,她就將他寫給自己的書信悄悄地拿出來看,睹物思人,緩解自己的思念。

    現如今,她終於可以不用再對著那些不會說話的信箋哀哀思念了,她終於可以時時見到他了!

    身旁的徐月知早已是泣不成聲,前方的江圓珠與隊伍當中的容冽默默對視,各自的麵容上也不約而同地浮現出久別重逢的淺淡而溫柔的微笑。

    卻隻有陸玖,依然沒找到江殷的身影。

    他一顆惴惴不安的心懸在胸腔當中,找不到能夠安放的地方。

    她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不知江殷的身影為何沒有如同何羨愚和容冽一般出現在入城的隊伍當中,隻一顆心惴惴不安地跳動著,期盼著那個自己日思夜想的身影能夠快速出現在自己的眼前。

    她攢了這麽久的希望,無論如何也不應該變成失望。

    江殷、江殷啊……

    你到底在哪裏?

    陸玖站在祭壇上,很想衝下去,不顧一切地在軍隊當中一個一個地翻找,直到找出江殷為之。

    可是她不能這樣。

    她隻能克製著自己胸膛裏翻湧的悲哀,攥緊了自己的手心,等待著軍隊入城觀禮的結束,然後去找何羨愚跟容冽,詢問他們江殷的去向。

    就這樣忍耐著,終於,漫長的觀禮終於結束,軍隊當中的兵將按照大將的吩咐先返回北郊的軍營當中歇息,待嘉熙帝恩詔傳來之後,便能夠自由地進入京城當中回家探親或是瀏覽京師風光美景。

    等到今日黃昏降臨,皇宮內便會舉行盛宴款待回京的幾十名帶有官爵的將軍,嘉獎這段時期在燕雲山立下戰功的將士們,按例封爵或是賞賜土地和黃金。同時,在北郊城外龐大的軍隊駐營當中,也會舉行盛大的宴會犒餉這數萬兵卒們,鼓勵他們繼續奮勇在戰場上殺敵,拱衛大周的國土。

    江圓珠敏銳,除了與容冽重逢的欣喜,她更是細心地察覺到了一件事——江殷的身影並沒有在今日入城的軍隊當中。

    回過頭去,果然見到陸玖的麵色幾乎慘白,毫無血色。

    江圓珠也好奇為何江殷沒有隨軍入城,亦有些隱隱地擔心中間是否發生了什麽不好的事情,於是趕緊吩咐了身邊的下人攙扶著陸玖,攜同陸玖與徐月知一同辭別了嘉熙帝,趕緊追上了準備隨軍出城的何羨愚及容冽二人。

    徐月知是個急性子,覺得乘車太慢,幹脆自己縱馬一馬當先追了上去,而江圓珠則趕緊帶著陸玖乘車,二人焦急追隨在徐月知的馬後。

    徐月知縱馬追趕上了隊伍,遠遠看見融在隊伍裏的兩個背影,於是一壁追一壁大聲喊:“羨愚哥哥!容冽!羨愚哥哥——”

    何羨愚聽見身後徐月知的呼喊聲,長腿一蹬馬鐙,率先勒轉馬頭。

    “月知?”看著背後追上來的少女,何羨愚俊朗的麵孔上一點一點綻放出發自內心的溫和笑容。

    身側容冽也跟隨著何羨愚一道調轉馬頭,他微眯雙眼看見背後還跟著江圓珠的華轂,總是如冰山般冷峻的麵容上也融出了幾分溫柔,勒馬慢慢從前進的隊伍當中退了出來,與何羨愚立在街邊等待著不遠處的一馬一車。

    徐月知匆匆駕馬,停在了兩個青年的麵前,而後很是利落地收好自己韁繩,平視著麵前的二人,眼裏還浸著幾點晶瑩的淚光。

    “羨愚哥哥……”徐月知看著何羨愚,二人相視,終是各自一笑。

    很快,徐月知背後的車馬也停在了身旁,馬車當中一隻掛著玉鐲的素手輕輕分開垂落的珠簾,珠簾內浮現兩張女子的麵孔。

    江圓珠翦水秋瞳凝望著容冽的方向,盈盈一笑,道:“容冽,何公子,久別重逢了。”

    容冽沉黑的眼瞳也靜靜看著江圓珠,俊朗冰冷的麵容上化出一絲旁人難見的柔和,溫柔地對著江圓珠的方向稍一點頭。

    何羨愚將傾瀉於徐月知身上的目光收回來,抱拳對著江圓珠禮貌道:“您美貌如舊。”

    他方行完禮,這才發現江圓珠背後另一張濃麗的麵孔。

    陸玖正坐在江圓珠的身後,麵容上掛著藏不住地憂愁,急切地看著他們二人道:“阿愚,容冽,遠別重逢。”

    雖然心急於江殷的不見蹤跡,但陸玖還是秉持著禮數,對容冽與何羨愚一一問候過去。

    何羨愚看見陸玖臉上焦慮的神情,有些微訝,但一瞬間似乎就明白了她為何而焦急,嘴角上不由得染了一絲淺淡地微笑,回過頭去看向身邊的容冽,二人對視一番。

    問完安,陸玖終於忍不住了,急急地詢問道:“敢問兩位,江殷呢?他難道未同你們一道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