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別去三年,她想用自己最……
作者:鷺洲裏      更新:2021-12-12 12:16      字數:3767
  第79章 別去三年,她想用自己最……

    “我等三人五月十五隨軍隊歸京。”陸玖喃喃念著信上這幾個字, 一瞬間覺得像是有人狠狠在心口上捶了一拳,讓她幾乎緩不過勁來。

    信中的我乃是何羨愚,而我等三人, 自然指的是何羨愚、江殷及容冽。

    陸玖握著信箋的手指微涼, 顫顫看著信上的幾個字,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江圓珠笑著用目光睇了睇一旁哭成淚人的徐月知,文文靜靜地抿嘴笑道:“喏,那兒已經哭倒一個了, 你可不能再哭倒了啊。”

    陸玖顫抖地捏著手中那張薄薄的信箋,顫抖著聲音欣喜若狂問道:“真的?”

    江圓珠笑盈盈道:“一早小月知拿給我的,還能有假?看來, 容冽江殷他們過十幾日就能夠歸京了。”

    “玖玖!嗚嗚嗚!”徐月知轉頭撲向陸玖的懷裏,抱著她的腰嚎啕大哭,眼淚如泉水般地湧出來, “太好了!羨愚哥哥終於要回來了!”

    陸玖看著懷中喜極而泣的徐月知, 原本還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是沉甸甸放了回來。

    但她扭頭, 又見一旁的陸鎮臉上神色複雜,心底也忍不住笑了笑,遞給弟弟一個眼神, 示意他沉下自己的心思,不要表露出對何羨愚回京一事太大的抵觸情緒。

    陸鎮明白姐姐的心意,他心裏雖然不希望何羨愚回京,但是見到徐月知高興, 他也心安, 於是那幾分暗暗的不快也能獨自隱忍消化掉。

    江圓珠笑吟吟地拉了徐月知好好坐下,親手替她擦幹淨了臉上的淚珠,笑道:“你瞧瞧你, 都哭成個大花貓臉了,不許再哭了,他們平安回來這是喜事。”

    徐月知連忙笑著擦幹了眼淚,抽噎道:“是是是!是喜事,我不能再哭了!”

    陸玖坐到陸鎮身旁的石凳上,心裏也不由得翻湧著浪花,心情亦如徐月知一般久久不能沉定。

    她輕輕攥緊了自己的手心,將那股幾乎要湮滅理智的喜色壓製下去,這才問道:“他們此番為何會突然回來?我聽說北疆的戰事已經快要告急,前不久就連驃騎將軍府的蘇二公子也已經北上,如何江殷他們突然回來?”

    江圓珠搖了搖頭,不甚清楚:“總之能從北邊回來也是好事,在京畿起碼安全很多。”

    陸玖卻不這樣想。

    如今北邊的戰事告急,正是需要用兵用將的時候,江殷等三人忽然遂軍隊回京,顯然與常理不符。

    卻是一旁的陸鎮靜靜開口,少年的聲線清冷沉靜:“因為皇上如今已心生不滿與懷疑,齊王與驃騎大將軍一同鎮守北境,調去了幾乎三分之二的兵馬,所有的兵權都快匯集到他們二人的手上,周軍卻還是在鋒線上連連敗退,皇上需要收回一部分的兵權,不能讓戰局上所有的主導權都在齊王和驃騎將軍的手上,以防二人勾結成黨,以防……”

    陸鎮的話隻說了一半,餘下的便爛在了喉頭,江圓珠沒有說話,隻是目光凝重地看一眼陸玖,陸玖的眼神裏也含著些陰晦。

    大家的心裏都清楚,陸鎮說得沒錯。

    如今京師當中但凡明事理的人都能看得出來,皇帝齊王與驃騎將軍大肆調兵北上的行徑已經十分不滿。

    大周一向有重文輕武之嫌,高度集權之下,皇帝對自己手裏的兵權看得極其之重,且周朝曆經六朝,十分富庶,朝中有大批的文官都是支持以錢財止戰爭之殤,覺得那些蠻真人的兵馬之所以不疲不休地侵犯大周的國土,不過是因為蠻真國貧瘠,不像天朝物資豐沛,就如同頑固的臭乞丐一樣,其實隻要給幾個賞錢,立馬就能乖乖地滾回老巢,再不侵犯他國百姓。

    這樣的言論幾乎得到了朝野當中十分之九的文官支持。

    周朝的文官數量比之武官多了不知幾許,這樣的言論一出,須臾間便影響了整個朝野的風向,這風自然也吹到了皇帝的心裏。

    且言官們又力陳,親王與權臣在外領兵,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手中集結的兵馬數目若是過於龐大,難免心生異念,是以不得不防。

    提起朝政,幾人之中不免氣氛有些沉寂了下來,還是江圓珠先笑著打破僵局,說道:“總是,還是先等他們回來吧,月知,玖玖,聽說這幾年江殷在軍中屢立戰功,今次回來的時候都已經升任正七品的參將了,羨愚同容冽也各自獲得不少功勳,勝任從七品中衛郎,真是好消息。”

    這些陸玖早已經聽說,這幾年來,江殷在燕雲山幾乎是玩命地搶戰功,傳回京師的戰事都有好幾樁,聽上去無不是險象環生,危機四伏,一個不小心便要喪命於敵手。

    這些事情流傳到京師當中,便也成了說話先生口裏的故事,隻雲這位少年將軍是如何武藝高超,又是如何屢屢破了蠻真人的毒計,一把紅纓槍,橫刀立馬之下,不知踩碎了多少蠻真人的亡魂。

    因著屢立戰功,江殷聲名鵲起,現如今的京師當中,百姓與權臣們早已經忘記這位少年當初是如何落魄離京的,隻知曉他才戰場上令蠻真敵手溫聲喪膽的威名。

    陸玖清楚,江殷終是為他自己掙了這口氣。

    這樣的亂世下,能夠擊退敵軍的人,便是百姓們心中的英雄。

    如今,這天下人心目中的少年英雄就要隨軍返京。

    不知他現已變成了什麽模樣?

    她心裏忍不住地幻想見到他的那一日。

    再見麵,他會對她說什麽?

    *

    期盼中的日子總是過得慢些,明明隻有十幾天的時間,陸玖卻好像過了十幾年,真可謂是度日如年。

    翹首期盼著,日子日複一日地翻越,望眼欲穿中,五月十五江殷班師回朝的日子終於到了。

    時春已過,初夏將來。

    三年前他是這個時候去的,而三年後他又是在這個時節回來。

    陸玖不由得有些感慨。

    江圓珠特意邀請了陸玖與徐月知在那一天同自己一道乘車,這樣的話便能夠隨行皇帝身後,第一個見到回朝的他們。

    五月十四當夜的晚上,從北邊回來的周軍便已經全數駐紮在城外北郊的軍營當中,待第二日清晨時分整編隊伍從北門進入城門,在宣德門前的寬廣的廣場祭台前受皇帝檢閱並各接受犒餉。

    陸玖從五月十一便開始緊張,到了五月十四軍隊進城的前一晚,她一顆心怦怦地亂跳,總是安靜不下來。

    別去三年,她想用自己最好的一麵去見他。

    風蓮將陸玖所有好看的衣裳一一都從櫃子裏取了出來,讓她自己一件件地挑選,所有的首飾頭麵也全都陳列在妝鏡前。

    陸玖的纖細凝白如玉的手指一件件地從那些鋪陳開的浮光錦緞、琳琅珍寶之中掠過,卻始終選不出一件可以穿上身的衣裳和一支相宜的釵環。

    選了一個晚上,陸玖總覺得沒有一件衣服是好看的、和她心意的,不是太莊重,就是太簡譜,要麽就是太張揚,要麽就是太不出彩。

    她坐在床前的小圓凳上,撐著下巴看著風蓮把一件件鋪陳開的彩衣綢緞重新收納進衣櫃裏,垂眸心神不寧地歎了口氣。

    風蓮踮起腳把手裏疊好的衣裳收進櫃子,聽見背後的歎息忍不住輕輕笑了一聲:“姑娘還在心憂明日究竟穿什麽去見世子麽?”

    陸玖撐著腮幫,疲倦閉著眼睛沉沉一點頭。

    風蓮把櫃門輕掩,轉頭笑吟吟攙扶著陸玖起身:“其實依照奴婢所說,姑娘穿什麽都是好看的。姑娘您這是把世子看得十分重要,因此才會對這些外在的東西如此在意。您還是先好好睡一覺,明日早上奴婢會為您準備好一切。”

    陸玖由著風蓮地攙扶坐回床上,手撫摸著床榻上所鋪的錦褥,滿是心事地道:“也是,我在這裏胡思亂想也沒用。”

    “三年多了。”風蓮扶著陸玖在床幃當中慢慢躺下,麵上也不由得含了幾分感慨,“這些年來,也不知道世子變成什麽模樣了。”

    陸玖枕在玉枕上,如海藻般鴉青的頭發披散開來。她的眼底含了幾分溫存柔軟的笑意:“我想也想知道。”

    風蓮坐在陸玖的床頭,眼底有幾分晶晶亮亮的期待:“聽說世子在燕雲山下屢立戰功,擊退了許多蠻真的軍隊,還帶著人安撫了一方的難民,英名早就在京師當中傳開了。世子如今也算是揚名立萬,奴婢聽說京城裏許多人家的小姐都十分傾慕世子的英名,明日都回去宣德門前觀禮。”

    知道江殷如今在京師當中風頭正盛,陸玖打心底為他感到高興,不覺與有榮焉地微笑起來:“當年他走的時候,孤孤單單的,也沒幾個人去送他,如今回來卻有這麽多人的迎接,也算是熬出頭來了。”

    “是呀。”風蓮點頭,看向陸玖的眼神裏不經有了幾分打趣的笑意,“世子殿下很是得女孩兒們的喜歡呢。”

    陸玖臉上倏的一紅,輕輕瞪向風蓮,冷聲道:“你說這個做什麽?”

    “還能做什麽?”風蓮替陸玖掖好被角,笑著站起來,神秘兮兮地說道,“如今宰相家、平遠伯府家、禮部侍郎家和兵部侍郎等幾家的千金都十分仰慕世子殿下,這次世子回京,姑娘可一定要把握好機會,不能讓別人搶占了先機,一定要該出手時就出手!”

    陸玖失笑:“就你鬼主意多,如今跟我久了,什麽話都敢說。”

    風蓮杏眼緊張地瞪圓:“這不是鬼主意,這是實話,姑娘,您是不知道,自從世子在北疆立下赫赫戰功,少年將軍的名號早已經傳得滿城都是,喜歡他的人不知道多少。”她話鋒一轉,又自顧自地笑道,“不過嘛,咱們姑娘跟世子爺相識患難,又有從前的情分,世子爺的心裏肯定隻裝著我們姑娘!”

    陸玖的心裏不經泛起幾絲甜蜜,可麵容上卻是佯裝怒火地道:“再胡說,我就把你打發出去!”

    風蓮忙告饒:“奴婢不說了還不成嗎?奴婢不敢說了!”嘴上求饒,可是她眼底的狡黠大膽的笑意卻是一點未曾消散,“姑娘好好睡一覺,明天容光四射地去見世子。”

    話說完,沒等陸玖開口,她便捂著嘴偷笑著趕緊退出了陸玖的屋子。

    屋內的火光漸漸弱下去,風蓮的腳步聲遠去,陸玖臉上的紅暈這才一點點褪下去。

    她疲憊地躺回被窩當中,睜著眼靜靜望著頭頂帷帳上繁密精致的花紋,心底卻覺得沉甸甸的。

    江殷的心底……當真隻裝著她一個麽?

    不,她應該問,他的心裏,究竟還裝著她麽?

    若是他心裏有她,這三年來,為何又從不給她隻字片語呢?

    陸玖閉上眼,在縈繞的思慮當中沉沉睡去,一點點等待著夜幕褪去,等到黎明天光時他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