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雨過了,天晴了,他覺得……
作者:鷺洲裏      更新:2021-12-12 12:16      字數:4310
  第63章 雨過了,天晴了,他覺得……

    江殷聽了徐雲知的話便有些不樂意, 虎著臉道:“什麽畫不成反類犬!?我、我是覺得……覺得她心裏可能喜歡的就是江燁那種文縐縐的類型,所以想要投其所好,了解一些她喜歡的東西, 才好跟她有話題。”

    徐雲知笑起來:“我說江殷, 我的好殷哥兒,你啊,就不是讀書那塊料,你就別擱那兒裝書呆子了, 京師滿城的人不都說麽?皇太孫殿下,那是文曲星下凡,你是什麽?”

    江殷把手裏的書本捏得愈發緊, 指尖在書封上勒出皺痕。

    他捏著書直接往徐雲知的臉上甩去,不服氣道:“關你屁事,徐雲知, 用得著你在這兒逼逼賴賴?”

    徐雲知臉往身旁微微一側, 躲開江殷丟過來的書, 而後閑閑懶懶地將它拾起,拍了拍封皮上的灰塵,繼續嘴毒揶揄:“哎, 還不讓人說實話。”

    江殷這暴脾氣,聽見這話能忍?當即黑這張臉衝身站起,指著徐雲知威脅道:“你再瞎說!?”

    氣死他了,平日交的淨是些損友!

    何羨愚脾性溫和寬厚, 見狀連忙站出來打著笑臉調和, 一邊拍了拍徐雲知的肩膀說著“行了行了”,一邊拉著江殷讓他重新坐下來。

    “殷哥兒,其實雲知的話雖然不好聽, 但是也有道理啊。”何羨愚攬著江殷的肩膀,溫和小心地勸諫道,“這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性子,一味地效仿也不是回事。”

    “可不是?”徐雲知懶懶瞥了江殷一眼,潑冷水道,“人陸三小姐同皇太孫說書看畫,聊的也都是風花雪月,你去湊個什麽勁?難不成你要去跟陸三說個雙刀的用法?還是飛鏢的用法?還是要教她打套拳?”

    江殷的臉色越來越黑,方才興致勃勃想的一幹景象全部化作了泡影,徐雲知的話撩撥得他心裏湧起一層怒火,他想當即跳出來將徐雲知的話反駁回去,可是細想想,卻也覺得他們說得沒錯。

    江燁自小在東宮長大,教授他的老師皆是天下最好、最有學問的人,禮樂射禦書數這六藝搬出去,哪一樣不是碾壓他人的存在?而他拿什麽去和江燁比較,去和江燁競爭呢?單單就憑他一顆赤忱的真心嗎?

    原先一鼓作氣猛如虎,現在細想便隻有頹喪。

    江殷隱約地意識到了一些,當著江燁這麽一個強勁優秀的對手麵前,自己若是不做出點改變,身上沒有一點成績,隻怕會被對手輕而易舉地擊敗。

    雖說江燁娶陸玖亦有困難,可現在怎麽看,都是他自己的困難更為嚴重。

    他想起初次登門拜見華陽長公主時,她對自己說過,若是他想迎娶陸玖,便一定要有所成績在身,空憑一顆真心,絕娶不到她膝下的陸玖。

    坐在酒樓的台階上,兩隻胳膊搭在膝蓋上,頭漸漸低落地垂下去。

    何羨愚心細如發,將江殷這細微的神情變化納入眼底,他實在不忍好朋友傷心失落,便笑著拍了拍江殷的肩頭,安慰說:“雲知,你們也別這麽說,要這麽說,殷哥兒豈不是一點信心都無了?殷哥兒,我覺得,你若以為這是個法子,我們做兄弟的,自然陪你共進退。再說了,很多事情,不試一試怎麽會知道能不能成?”他一邊安撫著江殷,一邊對徐雲知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趕緊同意,“雲知,你覺得呢?”

    徐雲知觸及何羨愚的目光,雖然不想輕易低頭,但內心也不忍江殷太低落,於是別過臉,冷淡地說了一聲:“算是吧。”

    “殷哥兒,你看,徐雲知都同意我說的!”得了徐雲知的肯定,何羨愚連忙笑道,“別頹廢了,我們兄弟從今天就開始幫你惡補這些詩文,我們這兒還有雲知這個總考第一的神童在,等你學成了,一定能夠在陸姑娘麵前露一把臉!”

    聽見何羨愚如此安慰,江殷心底才燃起一點幹勁,他慢慢抬起頭來,狠狠點了一下頭:“你說得對!不試一試怎麽知道?”他側過身,猛地正緊嚴肅扳住何羨愚的肩膀,誠懇道,“阿愚,謝謝你,我決定了!從今天開始,我就要好好研究詩詞,絕不讓江燁那個混球再看輕我!”

    “對!就是這樣!”何羨愚大力支持,“咱們重整旗鼓,跟皇太孫那個王八蛋再戰三百回合!”

    徐雲知打著哈欠,默默聽著他們二人的雄心壯誌,百無聊賴道:“隨你們,我缺覺,回家再去睡會兒。”

    “欸你別走啊?”徐雲知剛起身,手腕就被人從後扣住。

    刹那,徐雲知背脊頓生涼意,汗毛豎起,一股不好的預感從心底油然而生。

    “你們豪情壯誌,可別拉上我,我最怕麻煩了!”徐雲知趕緊想要撇清,用力想要將手抽出,可是卻強不過背後人的氣力。

    恢複滿血的江殷坐在徐雲知的身後,就是不放開他的手,臉上笑容意味深長:“雲知,你覺得你逃得掉嗎?”

    徐雲知咽了一口唾沫。

    何羨愚圓圓臉上懷著些歉意的笑:“雲哥兒,咱們四個人當中,就屬你的課業最好,每回都能被夫子誇獎,給殷哥兒惡補這事,隻能拜托你了。”

    “我不——”徐雲知臉色驚恐,不要的要字都還沒說出口,連忙要逃,身後的江殷卻一個起身,大臂一揮,直接將他圈在懷中,側眸對著他不懷好意一笑。

    江殷挑眉:“徐先生,走吧?”

    徐雲知捂臉,咬牙道:“走你的頭,江殷!”

    江殷毫不介懷地大方一笑:“隻要徐先生能把學生的教好,事成之後,徐先生想走誰的頭,就走誰的頭。”

    徐雲知:“……你們不是人。”

    江殷大笑一聲,攬著徐雲知往徐家的方向走,何羨愚咬著小魚幹趕緊召喚容冽跟上,容冽一個人牽著四個人的馬,哥幾個吵吵鬧鬧地穿過州橋,擠進洶湧的人潮當中。

    *

    冬雪消散,春回大地,簷上的冰柱融化成水,滴滴答答地敲在新爬了青苔的石階之上。

    冰雪消融,萬物生長,新碧上梢頭,嘉熙三十七年的春悄然而至。

    春來,也就意味著今年科考的童試即將舉行。

    臨近考試的前兩日,陸玖隻覺得自己胸口上如同壓了一塊巨石,緊張得幾乎不能夠喘息。

    這才考試是她向陸家人證明自己的一個機會,若是能一舉成功,將來對於她讀書一事,魏氏等人便不能再橫加管束,可若是失敗,便是給魏氏等人添加說辭。

    因此,陸玖在心裏暗暗地告誡過自己,這次試驗,隻許成功,不能失敗。

    大周的科舉分四階層,先是參加童試,取得基本資格後,繼續參加各州舉辦的取解試,而後參加由禮部舉行的省試,最後才能參加由天子監考的殿試,金榜題名者,皆稱呼為天子門生,分三甲放榜,而後由皇帝賜予官職,名列前茅者得以在京師為官的機會,餘下的則分撥到各州府之內為地方官曆練,一年舉行一次。

    可雖然這般發誓,她心裏也仍有些沒底。她是從上京後才開始正式準備參加童試的,基礎薄弱許多,這將近一年的時間雖然也費了許多心血在其中,勤學苦鑽,但到底與充足準備人學生有一定差距。

    而分發給男女考生的試卷,題目都是一樣,同等的難度,同樣的時間之下,文章要做得比旁人出彩,對陸玖來說,是不小的挑戰。

    她希望自己能夠一次成功,而不用再等待一年。因此,在考前,陸玖幾乎將所有的時間都花在了查漏補缺上。華陽公主見她辛苦,甚至免了她的晨昏定省,讓她專心溫習。

    這段時間,除了考試,別的事情陸玖一概不放在心上,對徐月知江圓珠的相邀也是幾番推辭,每每下了學,都要在書院當中繼續翻看典籍,背誦名句。

    要緊大事之下,自然,對江殷也疏忽了許多。

    正午南先生照理散學後,陸玖也照理坐在書齋當中靜心溫習。

    書齋當中的學生漸漸散去,陸玖不知道讀了多久,等身邊的人幾乎都走得差不多,她方才有些困倦眼疼,想要合上書本揉揉睛明穴,休息片刻再戰。

    江殷也沒走,一直坐在她身後,緊張兮兮地盯著她的舉動,見她合上書本休息,目光越過冷清的書齋,掃向窗外的方向。

    窗台下,小心翼翼地躲著三個少年郎,何羨愚、徐雲知與容冽三人輕手輕腳趴在窗台上,見江殷試探詢問的眼神飄過來,何羨愚立馬堅定地點了點頭,示意他上,徐雲知眼神卻是有些擔憂,但也沒表露什麽。

    自從江殷下定決心要在興趣上與陸玖相投後,便抓著徐雲知幫他惡補詩詞,連帶著何羨愚、容冽也跟著他聽了好幾天。

    但凡江殷認真做某件事的時候,這件事情的進步總是會十分明顯,沒讀了幾天書,江殷的自信又回來了,覺得自己簡直才華橫溢,滿肚子的墨水沒地方揮灑,於是實在忍不住,決定今日在陸玖麵前小小地展示一把。

    徐雲知對這件事持懷疑態度,可是何羨愚卻是大力支持,江殷最是經不得誇獎,一誇獎,他的尾巴定要翹起來。

    正是那句——雨過了,天晴了,他覺得他又行了。

    接收到兄弟們的支持鼓勁,江殷心底頓生勇氣,捏了捏拳頭,抓著手上的書,起身朝陸玖的坐席走近。

    陸玖原本正閉目養神,忽然聽見身後傳來動靜,不知是誰走到了自己身側,於是警覺地睜開眼,側眸看去。

    “……是你?”她愣了一下。之前看書太過入神,身邊來了誰,走了誰,她一概沒去留意。

    此刻書齋之內,除去幾個素來勤奮的同窗之外,齋內的坐席幾乎都是空餘的,陸玖有些驚詫江殷竟然還沒離開。

    自從兩人因為江燁的事情吵架後,二人相處間,陸玖總是覺得氣氛尷尬,加之這段時間自己確實繁忙,因此也未主動同江殷說過幾句話。

    而江殷呢?因為拉不下臉,他每日都是悄悄跟在陸府的馬車背後相送陸玖上下學,但陸玖並不知道江殷暗自做的這些。

    因此,陸玖以為江殷也在同她慪氣,也不與她一道來回,二人之間的矛盾還未解決。

    想到這,她冷聲問道:“有何事?”

    江殷頂著陸玖的一張冷臉,在心裏暗自捏了一把汗。

    他咳嗽了一聲,緩解自己的緊張,故意裝作一副老少年成的樣子,將手裏的書遞給陸玖,聲音放低放沉道:“有空?”

    陸玖莫名其妙地握著手裏的一卷書,擰眉反問:“何事?”

    江殷將腹中準備了好久的話慢條斯理說出來:“這個嘛,我近日呢,參加了一個詩會,想請你幫我試驗試驗。”

    陸玖眉心一皺,覺得這話不對勁。

    正巧在這瞬間,何羨愚因為擔心江殷,悄悄探出了一點頭察看情況。

    陸玖耳聰目明,一瞬緊緊盯向窗口,而何羨愚也察覺陸玖看了過來,立即驚出一身冷汗,忙不迭地把頭縮回去,假裝什麽事都沒發生一樣。

    江殷見陸玖的目光敏銳盯著他身後,心裏有些發汗,開口試探問道:“怎、怎麽?不行?”

    陸玖原本想要拒絕,她現在沒那個功夫幫江殷試驗,可是看到何羨愚不小心冒出的腦袋,頓時察覺到事情沒那麽簡單。

    這幾個穿一條褲子的好兄弟,定然是又謀劃了什麽事情。

    也好,那就看看他們四個到底要做什麽。

    陸玖心裏拿定了主意,握緊了手中的書本,眼底的目光由銳利漸漸變得溫和,她抬起睫羽,看向江殷:“也行。”

    “那、那太好了!”江殷心底長長鬆了一口氣,雀躍地用餘光去瞥窗口何羨愚等人的方向,臉上興奮的神色藏不住。

    陸玖捏著那卷書,淡聲問道:“你說吧,要怎麽試驗你?”

    江殷有些緊張這個在陸玖麵前表現的機會,他收攏臉上的笑意,嘴角抿緊,也有些幾分緊張,認真道:“你就隨意抽,你說上半句,我答下半句。”

    陸玖靜靜聽著,點了點頭同意:“那也行。”說著,垂眸輕輕翻開手裏這本詩集。

    江殷緊張地看著她翻書的動作。

    陸玖停頓了一下,忽然抬頭看著他,眼底含了一抹很淡的笑:“那,我開始問了。”

    “問吧!”江殷一點頭,堅定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