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醉酒一時爽,斷片火葬場……
作者:鷺洲裏      更新:2021-12-12 12:16      字數:5615
  第57章 醉酒一時爽,斷片火葬場……

    陸玖原本已經睡下, 隻是今日心中一直裝著同江殷吵架的事情,翻來覆去一兩個時辰,怎麽也無法入夢。

    輾轉反側了一陣, 好不容易有了點朦朧的睡意, 卻忽然聽見窗戶外傳來一陣敲打的響動聲。

    她原以為是鳥雀飛蟲撞擊,是以並沒有作過多的理會,翻了個身準備繼續入眠,卻就在這須臾間聽見外麵傳來江殷喊人的聲音。

    寂靜的夜色當中, 一點微小的動靜都能聽得十分清晰,陸玖惶然坐起身來,怕是自己聽錯了, 凝神又細聽了一會兒。

    江殷的喊話聲模糊下去,而撞擊窗欞的響聲仍在繼續。

    陸玖急忙踢上鞋子,伸手拿過掛在床旁架子上的外裳披在肩頭, 迅速朝著窗邊小跑而去。

    她急急地推傳出響動的窗戶, 一時不妨, 外頭一塊石子迎麵扔過來。

    陸玖下意識將臉往身旁一側,那一塊沒撞上窗的石子便從她的臉旁拋過,咚一聲掉落在地板上。

    陸玖披著衣裳往窗外探身一望, 就見滿庭月華如流水,庭院的枯鬆底下正站著三個人的身影。

    她一眼便望見江殷,而後是身旁捂著他嘴的何羨愚同容冽。

    陸玖愣了須臾,連忙伸手揉了揉眼睛, 以為自己看花了眼。

    揉完眼再看, 院落下的的確確就是江殷三人。

    “陸玖,攪擾!殷哥兒喝醉了酒,非要往你這兒來, 我們三個拉都拉不住他,你等一會兒,我們馬上把他帶走!”何羨愚見到出來的人是陸玖,心底鬆了一口氣,拽住了江殷抬頭看著窗邊的陸玖小聲致歉。

    “殷哥兒,人也見了,你跟我們回去吧!”何羨愚向陸玖致歉完畢,複又轉頭求著江殷。

    江殷爛醉如泥,此刻完全聽不進何羨愚說的話,腦海裏想什麽,他就說什麽做什麽。

    他用力撇開何羨愚同容冽的桎梏,抬頭一張通紅的臉笑眯眯地看向窗邊的陸玖,對著她熱情用力地揮了揮手,張嘴就要大聲喊道:“玖……唔!!”

    他一張嘴,陸玖頓時就明白了他做什麽事,連忙給了容冽一記眼神,容冽會意,連忙伸手重新捂住了他的嘴,沒讓他一聲大叫驚醒整個琳琅閣的丫鬟婆子們。

    看著江殷那張通紅的臉和爛醉如泥的神態,陸玖扶額,知道他是真的醉糊塗了。

    “他喝了多少?喝成這樣?”陸玖見他連站都不大能站穩,便憂心詢問何羨愚。

    “一大壇……”何羨愚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身側被捂住嘴的江殷,輕聲回應陸玖。

    她說呢……要是沒喝成這樣,估計也不會想到來找她。

    “阿愚,你們帶他回去吧。天色晚了,一會兒這院子裏還會有巡查的侍衛過來,我怕到時候你們想走也走不成。”陸玖歎息,輕聲道,“你們在底下等著我,我帶你們出去。”

    說著,她回身拿上鬥篷將自己罩住,轉身輕手輕腳地下了暖閣,往院中走去。

    何羨愚看見陸玖下樓,側眸與容冽對視一眼。

    容冽麵容沉冷地一點頭,對著江殷的後脖頸出小心地劈了一掌。

    江殷毫無防備,這一巴掌披下去,直直朝著地麵摔下去。

    容冽眼疾手快抱住江殷。

    “我來背。”何羨愚小聲地說道。

    容冽點頭,扶著江殷,將他放在何羨愚的背上。

    何羨愚托著他,將他托到自己寬厚的背上,容冽幫忙將他的手臂放置於何羨愚的兩肩。

    陸玖輕手輕腳地下樓至小花園時,江殷趴在何羨愚的肩頭上,已經睡得十分安靜。

    下樓前他還在鬧騰,這會兒卻安安靜靜睡著了,陸玖不覺有些疑慮,淡淡笑了一聲問道:“他怎麽睡著了?”

    何羨愚與容冽對視一眼,而後耿直地笑了笑:“……用了一點小手段,無妨,無妨。”

    陸玖對著何羨愚淡淡一笑,也不多過問什麽,他們幾個人是他最好的朋友,她對他們也自然十分信得過。

    何羨愚背著江殷,問道:“從哪兒出去呢?”

    陸玖將鬥篷帽子戴上,手提一盞小燈,回眸看向他二人:“跟我來。”

    何羨愚點頭,同容冽跟上陸玖離開琳琅閣的花園。

    與陸鎮混熟以後,侯府當中大大小小的出口,陸鎮幾乎都帶著她逛了個遍,出了琳琅閣,陸玖便擇了一條僻靜的小路,從小廝們居住的後院送了三人離開。

    陸玖提燈站在廊廡的台階上,指著遠處有光的地方向何羨愚道:“往前走,過了那道門左拐就能出去,那一處的小廝們此刻怕是在賭錢,你們悄悄地過去,不會有人發現。我不方便過去,就帶你們走到這裏。”

    何羨愚背著熟睡的江殷,轉頭向著陸玖一笑:“多謝,今天晚上的事情,實在是抱歉,我向殷哥兒給你賠個不是,你別怪他。”

    容冽也朝著陸玖拱手。

    陸玖垂眸,淡聲一笑:“我知道。”

    何羨愚衝著陸玖憨厚地笑了笑:“多嘴囉嗦一句,今日你同殷哥兒吵架的事情,我們都已經知道緣由了,殷哥兒雖然不明你去找江燁的動機,但我猜想,你應該是去找江燁推辭東宮宴請的,對吧?”

    陸玖愣了愣:“你如何知道?”

    “今日從學裏回來的時候,公主同我們說,東宮太孫宴請了幾家公子小姐,一同去梅先生的府邸聽一堂六朝史的講學,這講學邀請了你。”何羨愚溫和地笑道,“前日殷哥還私下我們提過,說你當著他的麵拒絕了太孫的邀請,而今天公主又提起東宮給陸府發了請帖,兩件事結合一看,我便猜到,今日你去找江燁,八.九不離十就是去推辭此事的。”

    陸玖聽到這番話,不覺扶額無奈地笑了一聲:“你倒是看得很明白……”頓了頓,又忍不住歎道,“這件事情,連你都看得明白,偏生江殷這個榆木腦袋想不清。”

    何羨愚笑道:“這是你與殷哥兒兩個人之間的事情,陸玖,我想著,等你們兩個之間氣消了,還是把這件事情重新說明白吧。殷哥為這件事,很是難過……”

    說著,他回頭看向趴在自己背上睡得昏沉的江殷,微然一笑。

    陸玖對著何羨愚微微一笑:“多謝你的提醒,我會好好想想的。阿愚,你倒是個心明通透的人。”

    “心明通透?”何羨愚忍不住笑了,眉眼溫和,“我哪裏有這樣好?他們都說我笨。”

    “有句話,叫做大智若愚。”陸玖莞爾笑起來,“你心裏明鏡一樣,看什麽都清楚,才不是愚笨之人。若真要說愚笨之人……”

    她帶笑目光一轉,眼波流動,看向趴在何羨愚背後睡得不知天昏地暗的人。

    “也應該是他才對。”陸玖伸手指了指江殷。

    何羨愚也忍不住笑了起來,朝陸玖說道:“不給你添亂了,我們這就離開。”

    陸玖道:“路上小心。”

    何羨愚點頭,帶著容冽往陸玖所指的方向離去。

    卻就在他三人離開的時候,一個小小的物件忽然從江殷的腰間滑落。

    陸玖提著燈走上前,弓腰撿起掉落在地上的東西。

    接著微弱的燈火一看,卻見是自己親手繡的雙麵繡荷包,除夕時當做禮物送給江殷的那一個。

    荷包上被燒了幾個小洞,透過小洞可以瞧見裏麵軟鼓囊囊的一包交票銀錢。

    她剛想喚住何羨愚將東西帶走,一抬眼卻發現他們三人的身影早已消失。

    無奈之下,值得暫且將江殷的荷包收在自己這裏。

    她低頭,指腹溫柔地摩挲過手掌心中荷包的表麵複又抬起眼睫看向江殷的離去處,眼底殘存的溫柔亦如這滿庭的流動的月華。

    她攏了攏披風的領口,將荷包小心翼翼地放進自己的袖口之中,提燈轉身朝著長廊漆黑的盡頭走遠。

    回到東閣之中,之前心裏的憂慮一掃而空,陸玖吹滅了燈火,一夜盡是好夢。

    這頭何羨愚幾個人背著江殷,原本想將他悄悄送回齊王府,可何羨愚擔憂王府當中無人能夠照應,遂把江殷帶回了何府,徐雲知同容冽二人則各自返回自己家中。

    這一夜,江殷翻來覆去地不知道做了多少個夢。

    每個夢境描述的內容都大致相同。

    他追逐陸玖,而陸玖毫不回頭地跟隨江燁離開,不管他如何哀求,如何呼喚,自始至終她都不曾回過頭來看自己一眼。

    在夢裏,他追啊追啊,追到最後,總算抓住了她,於是一把將她抱住,不許她再離開他,可是他越是抱緊,她就越是掙紮……

    “玖玖!玖玖!你別走!”

    “殷哥兒!殷哥兒!你醒醒!是我啊,我是阿愚!”

    耳畔忽然傳來何羨愚的聲音,江殷隻覺得自己仿若在大冷天被人兜頭潑了一盆冷水,整個人一激靈,迅速睜開眼睛。

    入眼,麵前的容顏並不是那張清瘦白皙的秀麗麵孔,而是何羨愚圓圓的大餅臉和一雙帶笑的眼睛。

    江殷原本還處於半夢半醒之間,忽然見到這張大臉,整個人頓時背脊一涼,伸手將麵前的人推開,驚嚇道:“何羨愚你有病啊!!”

    何羨愚趟在江殷身側,被他這麽一推,差點兒摔下床。

    他有些委屈地指了指自己的胳膊:“殷哥兒,你做噩夢,便抓著兄弟撒氣啊?”

    江殷緩了兩口氣,低頭一看,這才發現自己一直摟著何羨愚的胳膊,姿態十分曖昧。

    他唬的一下臉鬧個通紅,連忙嫌棄萬分地鬆開何羨愚的胳膊,結巴道:“……你、你怎麽睡我旁邊!?”

    “這是我家,我的屋子。”何羨愚撓了撓頭,耿直笑道,“就這一張床,我不睡這兒,那要睡哪啊?”

    江殷一骨碌從床上坐起來,這才發現自己並非處於齊王府當中,而是在何府羨愚的房間裏。

    他揉了揉太陽穴,隻覺得自己腦袋裏如同注了鉛似的沉重不堪。

    倒吸了一口涼氣,他擰眉轉頭問何羨愚道:“昨夜不是一同去喝酒了麽?我怎麽來的你家?”

    何羨愚看著他一臉茫然的樣子,愣了愣:“昨晚的事情,你不記得?”

    “昨晚不就同你們去州橋喝酒麽?還能有什麽事情?”江殷不解看向何羨愚,忽然覺得自己後脖頸處一陣酸疼,連忙伸手揉了揉,“怎麽一起來,頭也痛,脖子也痛?昨晚我喝醉以後你們是不是整我?”

    他眼神淩厲,視線掃向何羨愚的時候氣勢宛若雷霆。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的事!”何羨愚連忙擺手解釋,以證清白。

    他看著江殷一臉茫然的模樣,想來是昨夜喝斷片之後,江殷將自己說過的話、做過的事情全都忘了個幹淨。

    “真的?我不信,不可能!”江殷眼神懷疑,探尋看向何羨愚,“阿愚,你老實交代,昨晚我到底幹什麽了?”

    何羨愚踟躕地看向他:“……你真想知道?”

    “你到底不說不說!”江殷是個急性子,一聽這話立馬按捺不住,“再不說我動手了!”

    “我說我說!”對著江殷,何羨愚一向寬容和氣,練練告饒,“但你得答應,我跟你說實話後,你不能罵我。”

    江殷盤腿坐在床榻上,雙手環胸,秀氣的下巴一揚,睥睨著何羨愚:“我江殷是那種人嗎?”

    “也不許打我!”何羨愚又補充了一句,害怕江殷聽到實情之後羞憤之下動手。

    江殷不滿嘖聲,長腿一伸,對著何羨愚軟綿綿的屁股輕輕踹了下:“少囉嗦!”

    “那我就開始說了……”

    何羨愚不放心地看了江殷一眼,如實詳盡地將昨天晚上江殷如何放狠話再也不搭理陸玖、如何吐了徐雲知滿身、如何聽到一聲陸玖的名字便清醒過來、如何一路瘋跑地翻了宣平侯府的院牆、如何用石子砸窗喚陸玖出來、最後如何被容冽打暈,被他背在身上,由陸玖一路送出侯府的事情,竹筒倒豆子一般通通說了出來。

    江殷將腰後塞了個軟枕,雙手枕在腦後,靠著床頭聽何羨愚絮絮叨叨重複昨夜的情景,臉色由閑適安逸漸漸變化成凝重震驚,從漫不經心轉變成想挖個地洞鑽下去,姿勢從舒適依靠床頭變成漸漸坐直身體。

    何羨愚複述完畢時,江殷的臉色已經猶如菜色一般,他顫巍巍伸手指著自己的臉,滿眼驚恐地反問道:“……這些事情,真是我幹的?”

    何羨愚老實點頭。

    “我真的翻了宣平侯府的院牆,還叫了陸玖出來!?”

    何羨愚複又點頭。

    “……”江殷沉默了須臾,抓起一旁的被子往後一倒,將臉整個蓋住,“我去死好了……”

    何羨愚安慰似的拍了拍他:“殷哥兒,別這樣。”

    江殷扯開擋在臉上的被子,一雙琥珀色的瞳眸黯淡無光地看向頭頂的寶藍色繡雲紋帷帳,滿臉的生無可戀。

    何羨愚見他意誌消沉,於是拽著他的胳膊將他拉起來:“有個事要同你說。”

    “你說……”江殷目光呆滯,滿腦子都是自己作業酒後失態的瘋模樣,絲毫聽不進何羨愚的話。

    “昨夜送你回來的時候,我同陸玖姑娘說了幾句話,有件事情你肯定還不知道。”何羨愚笑眯眯地道,“東宮前不久給陸府遞了請帖,邀請陸家姐妹二人前去聽梅先生的六朝史,昨日陸姑娘追著江燁離開,是去回絕此事的。”

    江殷一愣,抬眸怔怔看向何羨愚,瞳孔驟然放大。

    見他反應過如此,何羨愚估摸著這二人應當很快就會和好如初,稍微放下心來。

    “時間不早了,今日還要去學裏,咱們可別遲到了,否則南池老頭那裏又是一頓說教。”說完,何羨愚便翻身下床穿鞋穿衣。

    江殷想起來今日還要上學,連忙點點頭,下床簡單梳洗打扮。

    何羨愚一向是同徐家兄妹還有容冽幾人一同上學,與江殷收拾好東西走出何府大門的時候,徐雲知容冽幾個已經等在門前,徐月知坐在馬車上,卷起帷幔朝他二人微笑揮手。

    昨夜被吐了一身,徐雲知的氣還沒消,看見江殷出門便坐在馬上拱手陰陽怪氣地一笑道:“世子爺醒了?”

    江殷自從在何羨愚處得知自己昨日誤會了陸玖後,腦裏心裏便全是她,聽聞徐雲知的揶揄也不回應,隻登車上了徐家的馬車。

    徐雲知見江殷並不理會,正想再開口,卻被滿臉堆笑的何羨愚拽住了衣袖。

    “雲哥兒,算了。”何羨愚低聲笑著勸道。

    伸手不打笑臉人,徐雲知別過臉,冷哼了一聲,還是給了何羨愚這個麵子,沒再追究。

    江殷的風馳留在家中,是以今日隻能同徐月知共乘馬車前往書院。

    昨日宿醉後,吃進肚裏的東西幾乎都吐了出去,江殷便想叫馬夫停車,在路邊隨便買點東西墊墊。

    可一摸腰間,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時常係在腰間的雙麵繡荷包不見蹤影。

    頓時,他後背一涼,慌張起來,以為自己把陸玖送的荷包給弄丟了,頓時滿身地搜查尋找。

    徐月知坐在他的身側,忽然小聲道:“江殷,你知道嗎?東宮給陸玖家遞了請帖,邀請她同陸瑜一道去聽梅先生的六朝史。”

    這個消息何羨愚一早就告訴了他,江殷並不驚訝,隻顧著摸遍所有的口袋,尋找陸玖送他的雙麵繡荷包。

    “這件事,阿愚同我說過了。”江殷皺著眉回應徐月知。

    徐月知點了點頭:“玖玖她同意了,她答應江燁,要同他一道去聽六朝史。”

    江殷摸口袋的手一僵,頓時抬頭,擰眉寒聲道:“你說什麽?”

    徐月知見他一臉震驚的神情,也愣住了:“你……你不是說羨愚哥哥已經同你說過此事了麽?”

    何羨愚是同他說了東宮再度宴請陸玖的事宜,可是並沒有同他說過,陸玖答應江燁赴約這件事。

    隨身攜帶的荷包不見,江殷早已經心亂如麻,這會兒徐月知說的消息無疑是敲打在他頭頂的晴天霹靂。

    “你說……什麽?”他甚至懷疑自己耳朵聽錯,眼神凝固地重新問了一遍,“她答應赴約江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