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君澤見沈太醫方才猶豫不決的模樣，多半已經猜到了這個結果。見沈太醫果不其然在茶水中查到了問題，便未見多大的驚訝道，“茶水有什麽問題？”

  “這……這……”沈太醫似不知如何說才好。

  見沈太醫如此，墨君澤堅定道，“沈太醫但說無妨，不要有顧慮。”

  “沈太醫可是有什麽發現？”這時，鼎興侯也上前問道。

  “是有些發現。”沈太醫見眾人望來點了點頭道。

  但他並未再說而是轉身彎腰向成武帝道，“不知陛下平時是否服用什麽藥散之類的東西？”

  成武帝此時雖已清醒，但神態尚萎靡，寧總管便上前道，“陛下身體康健，並未服用藥物。”

  沈太醫聽此奇道，“陛下不曾服用藥物，那茶水中為何含有五石散？難道不是陛下吩咐的？正是這五石散加快了陛下之毒，否則陛下不會毒發如此之快！”

  寧總管聽此一驚道，“陛下久不服用此物，茶水中怎會含有五石散？”

  顧貴妃聽此也不顧殿上眾人，將成武帝外袍急忙散開。

  五石散是何物？此散本是治療傷寒的藥物，服用之後必須行散，穿薄衣物以涼水澆注身體。

  若藥性不能散開，甚至會有性命之憂。

  但此散服用之後，用散之人會如墜夢境，精神可以進入忘我之境界，世俗煩憂、內心迷惘均可拋卻，直至一種超凡脫俗的所在。

  並且此散對男性甚有益處，因此在貴族風靡一時，私下裏服用之人甚多。

  皇蛾聽此，勾唇一笑，倒沒想到竟是五石散。她轉頭看向墨子熙，隻見對方正一臉見鬼的表情看著自己。

  墨子熙見皇蛾看過來渾身一顫，她明明吩咐將這茶送到皇蛾桌上，好讓她在獻舞之時不得不將衣物褪下，在眾人麵前出醜。

  可怎麽……

  這茶竟送到了成武帝的案上？

  要是讓成武帝查出來這茶是她送的……

  想到這裏，她一張粉麵嚇得青白，急忙躲到齊王身後，喚來身後侍女，快速吩咐著什麽。

  皇蛾笑著轉過視線，正對上雍王沉黑的雙眼。隻見他靜靜望著自己，深澗雙眸內燈火搖曳，似蘊著笑意。

  他見皇蛾望來自然的垂目舉杯自飲，好像方才那一刹那的對視不過是一個巧合。

  皇蛾見此也收回視線，繼續望向沈太醫等人。

  隻見鼎興侯已吩咐寧總管喚來了今日供茶侍女及相關之人。

  “這茶是你沏的？”鼎興侯問向為首的一名較為年長的姑姑。

  “稟侯爺，是奴婢。”那姑姑渾身顫抖伏於地上回道。

  寧總管似是與那姑姑熟識，見鼎興侯訊問急忙上前道，“侯爺，陛下近來慣愛喝顏姑姑泡的茶，而這茶葉也一直存放在偏殿處，出來進去皆有人把守。”

  “老奴方才問過門口守衛，除了今日當值的顏姑姑，未見其他人進過偏殿。至於這水，乃是顏姑姑早起采來的朝露，也是一直存放在偏殿之中。顏姑姑伺候陛下已有年頭，不可能出此紕漏。”

  鼎興侯盯了寧總管一眼，見他對這顏姑姑似有回護之意，便轉而問道，“是誰上的茶？”

  “回……回侯爺，是……是奴婢。”顏姑姑身後的小侍女聲若蚊蠅顫顫回答道。

  寧總管見這小侍女回話，奇怪道，“不應由含巧上茶麽？”

  鼎興侯聽此問道，“含巧可在？”

  “奴……奴婢在。”顏姑姑身邊的侍女語帶哭腔答道。

  “你為何沒有上茶？”鼎興侯問道。

  “回，回侯爺，奴婢，奴婢”那叫含巧的侍女嚇得大哭起來。

  寧總管見此大聲喝道，“哭什麽，侯爺問話還不快答。”

  含巧聽到寧總管嗬斥，嚇得直接趴在了地上，不敢再哭，抽噎道，“奴婢突然肚子疼，便讓香菊替我送了茶。”

  “香菊是誰？”鼎興侯皺眉道。

  “奴婢便是香菊。”那聲音細弱的侍女回道。

  “可是含巧讓你替她上的茶？”鼎興侯問。

  “回侯爺，不是含巧，是青嵐喚奴婢上的茶。”那香菊怕如含巧般被嗬斥，急忙回道。

  “含巧，你方才說是你讓香菊替你上茶，為何香菊卻說是青嵐？”鼎興侯撫了撫額角問。

  這時含巧眼神突然慌張起來，寧總管見此喚來身後侍衛將含巧壓下，斥道，“大膽奴才！說，是不是你下的藥？”

  含巧見被拿下急忙喊道，“冤枉啊！奴婢冤枉啊！不是奴婢下的，是奴婢讓青嵐幫忙叫香菊上的茶。請侯爺明鑒啊！”

  “既然不是你下的，你慌張什麽？”寧總管繼續喝問道。

  “奴婢久未見青嵐入宮，又見她帶了些小食，便擅離職守與青嵐話了一會，沒想到突然肚子疼，便讓青嵐喚香菊替我上了茶。”生死關頭，含巧也不再哭哭啼啼，急忙解釋道。

  “青嵐可在？”鼎興侯喚道。

  “回侯爺，奴婢在。”這時，自齊王身後傳了一道回聲，隨後一名清秀的侍女走上前來，這侍女正是慧敏郡主身後的那名貼身侍女。

  “含巧方才所說可是真的？”鼎興侯問向青嵐道。

  “回侯爺，是真的。”青嵐肯定道。

  “是誰指使你下毒的？”鼎興侯突然厲聲問道。

  “不是奴婢下的。”青嵐急忙跪下道。

  “不是你下的？為何你突然去找含巧？為何她吃了你帶的小食會肚子疼？還說不是你下的？來人！帶她下去仗責五十大板。”鼎興侯道。

  兩名侍衛上前架起青嵐向外走去，這時青嵐才反應過來，哭著喊道，“奴婢說，奴婢說。”

  鼎興侯揚了揚手，那兩名侍衛將青嵐放下，隻見她癱軟於地，涕淚齊流道，“是皇蛾郡主吩咐奴婢下的。”

  鼎興侯聽此雙眉擰緊道，“你是慧敏的侍女，皇蛾怎麽會吩咐你下毒？”

  “怎麽不可能？這丫頭指不定就是個奸細，我說她怎麽老偷偷溜出府去，指不定就是與皇蛾碰頭去了，說不準陛下方才所中南蠻之毒便是由她們下的。怎麽？侯爺不會包庇自己的女兒吧？”慧敏見此幸災樂禍道。

  鼎興侯眉心緊皺道，“本侯自然不會包庇，皇蛾可有話說？”

  皇蛾剛才見慧敏隻驚了一下便恢複如常便猜到她已有後招，沒想到竟是想要倒打一耙。

  皇蛾施施然站起身，閑庭信步般走向青嵐。

  青嵐見皇蛾前來，忙向前爬了兩步，喊道，“郡主，郡主救救奴婢。”

  如此作為，似坐實了皇蛾便是那主使。

  皇蛾微彎下腰，伸手抬起青嵐的下巴，語帶溫柔道，“若我是你，便不會蠢到妄想謀求身死之後的事。”

  說完她放開手，輕拍了拍道，“既然你說是我主使你下的五石散，那麽是你親手將藥散下到陛下的茶杯裏了麽？”

  “郡主吩咐的事情，奴婢自然是將藥散親自下到陛下……”說到這，青嵐突然頓住。

  “怎麽不說了？”皇蛾將手背於身後，斜睨她道。

  隻見青嵐麵色突然僵硬起來，神色慌張眼神飄忽。

  “既然你不想說，那我便替你說吧，你自然是親手將藥散下到我的杯中了。”皇蛾緩慢道。

  下到皇蛾杯中？

  而不是陛下杯中？

  皇蛾為何如此說？

  然而皇蛾並沒有給眾人思考的時間，繼續道，“因為本來你就是要將藥散下給我，好讓我在殿內出醜。所以你在給含巧的小食裏放了瀉藥，趁含巧肚子疼，借機將藥散下到我杯中。”

  “然後你又喚來香菊幫忙上茶，可是你沒想到，香菊將我與陛下的茶杯搞混了。至於我說的是不是真的，顏姑姑可以嚐一口我案上的茶水，想必顏姑姑應該能識出自己泡的茶。”

  顏姑姑見鼎興侯與太子點了點頭，小跑上前端起皇蛾案上的茶杯先聞了聞又嚐了一口，才點了點頭道，“確是我泡的茶。”

  皇蛾見顏姑姑回話，繼續道，“你說是我指使你下的藥散，怎麽會將藥散下到我自己的杯中呢？”

  青嵐此時早已慌亂不知如何回答，無助的抬頭看向慧敏郡主，可正是這一眼，直接將慧敏郡主暴露了。

  慧敏心內大罵了一聲蠢材，急奔到成武帝腳邊跪下哭道，“皇叔，都怪慧敏不好，這奴才來之前曾與慧敏說都是因為皇蛾才害的顧郎病重，想要為慧敏出氣，慧敏以為她說笑，沒想到她竟想出此等伎倆，陰差陽錯更是害的皇叔毒發，都怪慧敏馭下不嚴，求皇叔念在慧敏平日的一片孝心上，便饒了慧敏吧。”

  說完墨子熙便趴在成武帝膝前痛哭起來，成武帝本就對同胞弟弟所出的慧敏多出幾分疼愛，見她如此，雖氣卻也不忍過多責罰，語調不清道，“罰半年禁閉。”

  慧敏聽此鬆了一口氣道，“謝皇叔開恩。”心內卻狠道，“皇蛾，咱們來日方長！”

  皇蛾早已猜到成武帝不會重罰慧敏，香菊之所以會上錯茶，正是她迷惑香菊所致，慧敏最後引火燒身怪就怪在她蠢。

  而她想要的本就是借花獻佛，如今看到成武帝毒發，實是暢快至極，至於解毒……那就永遠不用解了！

  這時，江皓突然上前對鼎興候道，“稟侯爺，找到下毒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