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顧貴妃忽然喊道，眾人聽聞忙擁上前去。隻見成武帝麵目清灰，雙眼半張，嘴唇微微顫抖。

  他緩慢抬起右手，顧貴妃見狀急忙上前攙扶。鄒美人也撲至成武帝另一側，兩人合力小心翼翼將成武帝扶起使其倚靠在龍椅上。

  成武帝掃視一圈，抬了抬手示意遣散眾人，複嘴唇顫抖輕聲吐出一字，“鼎。”

  鼎興候本在殿中與禁衛軍統領江皓審查眾宮侍，耳聽成武帝醒來便也尋階而來，此刻見成武帝喚自己，上前兩步道，“陛下？”

  成武帝見鼎興候在似倍覺安心，舒了口氣道，“查。”

  鼎興候回道“是。”隨後轉向正低頭研究手中銀針的老醫正，問道，“不知沈太醫可查明毒因？”

  那沈太醫見鼎興候問話，收起並無變色的銀針拱手回道，“稟侯爺，微臣鬥膽想先查驗一下陛下今日食譜，方能查明毒因。”

  “寧總管，將食譜取來。”鼎興候對站在成武帝身後正緊張的望著成武帝的老內侍說道。

  “啊……是，老奴這就去取。”那沈總管正兀自擔憂成武帝病情，突聞鼎興候喚自己，嚇了一跳，念著這食譜如此重要忙小跑出殿去取。

  滿殿之人皆靜默於原位等候，深知今日成武帝若查不到下毒之人，恐怕不會輕易罷休。

  不過片刻，寧總管便端著一本返回殿內，他將本交與鼎興候，才彎下腰哈哈的喘起粗氣來。

  鼎興候拿起翻了翻，見是成武帝日常起居食宿的批注，便轉手交與沈太醫。沈太醫接過一下翻至今日的幾頁，才細細的研讀起來。

  他一頁頁翻過後搖了搖頭念道，“不對呀。”又將前幾頁複看一遍，才雙眉皺起抬頭問向寧總管，“不知陛下可有食用未記錄在冊的吃食？”

  寧總管聽此一驚，仰頭細細回思起來，突然拍了一下手道，“今日宴前，陛下在鄒美人處食了一碗鯽魚湯。”

  鄒美人在聽沈太醫說要查驗食譜時心裏便一直惴惴不安，現未曾在食譜中找到問題反而牽扯出自己，直接渾身顫抖癱軟於地。

  連連磕頭語帶哭腔對成武帝道，“陛下，臣妾絕無害陛下的可能啊，陛下明鑒，與臣妾無關。”

  “沈太醫，鯽魚湯可有問題？”鼎興候繼續問向沈太醫。

  “回侯爺，確是此物！”沈太醫堅定道。

  “賤人！”成武帝恨聲道，抬腳欲踹向伏跪於地的鄒美人，但因餘毒未清氣力不濟而未能碰到鄒美人。

  鄒美人嚇得臉白如紙，片刻後瘋了一樣撲向成武帝喊道，“陛下，陛下，臣妾不可能害您啊，那鯽魚湯不是臣妾做的，那是小喜做的，跟臣妾無關啊！陛下！”

  顧貴妃見鄒美人撲來，以身擋住，急聲令道，“還不來人將鄒美人拿下。”

  身後禁衛軍上前將鄒美人拉開，鄒美人如何肯幹，一副瘋魔模樣的掙紮，原本絕美的臉也昏花成一片。

  可她如何掙的脫禁衛軍，最後被死死壓在地上，一遍遍重複喊著，“與臣妾無關，都是小喜幹的。”

  “鄒美人所說的小喜是何人？可在此？”鼎興候挑眉問寧總管。

  “回侯爺，小喜乃是鄒美人的貼身婢女，今日開宴前陛下與老奴曾在鄒美人處待了約一個時辰，卻未見到小喜，老奴來之前問過鄒美人宮中，說是今日小喜患了風寒，鄒美人怕有染於聖體便著她今日休息。方才老奴已派人去鄒美人宮中查探。”

  寧總管剛說完，就見一小內侍奔入殿內，彎身回道，“稟寧總管，小的帶人去鄒美人宮中見小喜正躺在房內，上前一探卻發現她早已沒了氣息。”

  “如此看來，必是這小喜下的毒沒錯，恐怕此事還有幕後之人。隻是這小喜一死，線索已斷，怕是不好查明真凶了。”寧總管擰眉對鼎興候道。

  鼎興候掃了一眼狀似瘋癲的鄒美人後，轉首問向沈太醫“方才沈太醫說陛下所中之毒需兩者相撞，一物應是這鯽魚湯，卻不知另一物是什麽？”

  “回侯爺，另一物是這殿內熏香！”沈太醫回道。

  熏香有毒？眾人皆驚，紛紛抬袖捂住口鼻。

  沈太醫抬手安撫道，“大家不用緊張，這熏香隻混與鯽魚才會使人中毒。”

  鼎興候走至香爐旁，取出少許香灰置於鼻下聞了聞問道，“這熏香有何異常？”

  “回侯爺，老臣今日進殿之時便覺這熏香味道有異於常，原想是陛下轉了喜好換了貢香，直到方才陛下中毒，老臣細細查看後才想起來這熏香的味道好像多年之前老臣遊曆南蠻時見過的一種花。”

  “那花隻長於南蠻密林之中，對環境要求極高需常年溫熱才可存活。當地人將這種花采來泡茶，花香馥鬱非常渴口，隻是忌與鯽魚同食，若不慎食用便會身中劇毒。”

  沈太醫也走至香爐旁，取出一部分香灰聞了聞，繼續道，“不過這種花是不可能在京都存活的，若從南蠻運至京都又路途遙遙，不知是否有南蠻人……”

  沈太醫說到一半，突覺失言，抬首望向鼎興候不敢再繼續說下去。

  鼎興候靜聽沈太醫說完，轉身望下殿內，斜飛的鳳眼暗含淩厲，凜然的英氣撲麵而來，竟比癱坐在龍椅上的成武帝更像一代君王，他道，“江皓，去查這熏香哪來的，今日又是何人當值換的熏香。”

  江皓拱手答是，吩咐眾禁衛軍細細審查。

  “本世子聽聞寧王府近期招了一批來自南蠻的歌姬，不知這傳言是否為真呢？皇叔可否為小侄解一下惑？”眾人靜待之時，左辰王世子墨靖宇突然搖扇言道。

  “你什麽意思？”寧王本就身體肥碩，方才折騰一圈早已疲累正坐在眾人之後暗自休息，此時見墨靖宇此話暗指自己，急道。

  “沒什麽意思，隻是京都南蠻人甚少，寧王府方招了一批歌姬，陛下就中了南蠻來的毒，小侄恐有尖細藏於寧王府，欲提醒一下皇叔，不若將府內徹查一番，也好洗淨皇叔嫌疑不是。”墨靖宇虛情假意道。

  “嗬嗬”寧王諷刺笑道，“那我還得感謝皇侄的一片好心了？皇侄怎麽不關心關心多年未入京都的雍王？怎麽不關心關心遊曆過南蠻的皇蛾郡主？他們府內是否藏入尖細也未可知呀？不如一起徹查清楚！”

  慧敏郡主見提到皇蛾，立馬跟道，“能將這南蠻的毒花千裏迢迢運到京都的不可能是普通宮侍，必定有幕後指使，聽聞皇蛾郡主三年來外出遊曆，也曾到過南蠻，嫌疑最大！”

  皇蛾聽慧敏提到自己抬頭掃了她一眼道，“慧敏郡主還是靜待結果為好，免得胡亂攀咬到頭來卻引火燒身。”

  慧敏郡主聽此柳眉倒豎，霍然站起道，“你說誰胡亂攀咬！”

  皇蛾歪首狀似天真道，“自然是看誰叫的歡嘍。”

  “噗嗤”最先挑起事端的墨靖宇見慧敏將矛頭再指皇蛾，便在一旁看起戲來，卻見皇蛾如此言語，一口熱茶噴了出來，笑道，“對不住，本世子實在沒忍住。”

  “墨靖宇！”慧敏郡主氣急拍桌喊道。

  “夠了，都安靜點。”一直與顧貴妃一起伴在成武帝身旁照顧的墨君澤突然低聲道。

  墨君澤平日雖溫和近人，但畢竟是太子，見他語氣不善，慧敏也不敢再造次，於是哼了一聲坐下，卻依舊雙目圓瞪盯著皇蛾。

  墨君澤見眾人安靜下來，起身走向沈太醫，問道，“不知父皇之解藥所差藥引為何？”

  那沈太醫本在低頭沉思，突然聽見太子問話嚇了一跳，忙回道，“藥引倒不難找，乃是這花的種子，隻是……”

  墨君澤見沈太醫踟躕不言，說道，“沈太醫但說無妨。”

  沈太醫見墨君澤問，斟酌片刻道，“隻是老臣尚有些疑慮，這毒發的過於迅猛，恐怕是有別的原由。老臣可否？”沈太醫說著指了指成武帝桌案，麵帶探詢。

  “自然可以。”墨君澤點了點頭道，“請沈太醫細查。”

  沈太醫點了點頭，先上前向成武帝行了一禮後，才仔細查驗起案上所擺食物。

  沈太醫將案上盤碗挨個端起細看，待到茶杯時，突然頓住，拿出手上銀針試了試，又細聞了聞，轉頭對墨君澤道，“殿下，這茶水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