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靈韻搶在諸人開口之前，冷靜地說道：“我不收徒，功法可以贈送。但有條件，日後行事不得妄為，不得傷及無辜。”

  她沒有強調立場，而是強調“無論強弱”。

  煉氣期那位少年本身恰好希望成為丹師，能得到功法簡直喜出望外，毫不猶豫地立下道誓，很快得到複製版的功法；築基期的少年更渴慕強大，李靈韻也不強求，大方地祝福他早日得到合適的傳承。

  安妙依他們此行沒帶多少財物，雖然李靈韻說了直接贈送，但幾天後還是送了修煉材料和靈石，理由是“朋友之間的資源互換”。

  李靈韻想想還是收下了。她算算自己的身家，真是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居然相當豐厚。除了別人的饋贈，還有她自己努力掙來的，比如殺妖獸、秘境收獲等。她從中挑出書易能用的，毫不吝嗇都給了他。

  他最近繼續研讀功法，拿走了遊向榮所修、來源於恒和仙尊那份，答應幫助他結嬰。

  李靈韻找到書易時，見他鎖著眉頭，問道：“恒和仙尊的功法確實有問題？”

  書易推給她兩枚玉簡：“你看。”

  李靈韻接過來，見其中一份開篇寫著：“道之者，源於混沌，終於混沌。”另一份寫道：“混沌開兩儀，天地生萬物，統理者謂之道。”

  李靈韻琢磨了一下：“看上去似乎出自一個門派。是哪家的？”

  書易搖搖頭，否認了她的猜測：“前一份是玄極宗的入門心法，後一份是是恒和傳承。”

  李靈韻很是驚訝：“恒和仙尊與玄極宗有關係？”

  書易肯定道：“我從頭到尾都看過了，恒和的版本應該是從玄極宗的演化而來。開篇煉氣部分功法核心相同，但從金丹期開始，恒和傳承出現改變，開始有意識地掠奪氣運，走上了歧路。”

  正好，他欠玄極宗的傳人可以兌現了。雖然這位傳人修的功法不正宗，路子走偏了，但是讓他們自己頭疼吧。

  李靈韻悚然一驚：氣運？她一直覺得遊向榮運氣好，真相竟然是掠奪的氣運？

  遊向榮本人知道嗎？如果氣運是可以奪取的，那麽其他人的氣運……

  短短一瞬間，她腦子裏已經轉過數種念頭。

  而書易則是取出一隻巴掌大的木偶，剛要遞給李靈韻，想了想，不放心地往人偶上套了個禁咒，這才遞給她：“拿給遊向榮吧，讓他日後改修玄極宗的心法。”

  李靈韻伸手接過來，冷不丁聽到人偶吱哩哇啦地說道：“小子，別太過份了！把我們封印這麽多年，現在拿個破木偶身糊弄本尊就算了， 還套禁咒，將本尊困在小木偶裏，幾個意思？”

  李靈韻半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嚇得手一抖，差點把小木偶摔了。

  書易眼睛都沒眨一下，答道：“自然是為了防止你奪舍。”

  小木偶氣急敗壞，先吼李靈韻：“拿穩點！”吼完又轉向書易：“憑她這種毫無靈根的資質，本尊才不稀罕！”

  書易敷衍：“不稀罕最好。”絲毫沒有解開禁咒的意思。

  李靈韻捧著小木偶，心有餘悸地問書易：“這位是？”

  “玄極宗第二十六任掌門俞文韜。讓遊向榮帶著，以後他的功法遇到什麽問題，都可以問這位。”

  懂了，給遊向榮的一對一貼身私教，還是專業名師的那種。

  小木偶更加暴躁，扶著李靈韻的手指站起來，試圖拗出一個仙風道骨、氣勢凜然的姿態。可惜小木偶不夠精致，做不了這個高難度的動作，就顯得……特別有魔性。李靈韻沒忍住笑場了。

  小木偶想破口大罵，說張開嘴，就見書易捏了個起手勢，威脅地盯著它。那個起手勢，是禁言咒。

  想想未曾謀麵的傳人，小木偶蔫了。

  李靈韻於是拎著蔫頭蔫腦的小木偶，找到遊向榮：“你的結嬰機緣。”

  小木偶打起精神，先問遊向榮的靈根，又問悟性。聽聞他是五靈根時，小木偶態度淡然，悟性也勉勉強強，不好不差，屬於中等稍微偏上的水平。再問功法時，小木偶炸了，咆哮怒喝：“誰給你的膽子，竟然修禁術邪功？！”

  遊向榮呆住：“邪功？”

  李靈韻剛才聽書易提過半句，有了點心理準備，插話問他：“你得到的傳承裏，有沒有提到恒和仙尊的身份或者師承？”

  遊向榮迷茫：“沒有啊，恒和仙尊的功法是自創。”

  小木偶想咆哮，被李靈韻攔住了。她接著問：“有沒有提到玄極宗的？”

  遊向榮知道此事重大，仔細想了想：“傳承中隻有功法，別的什麽內容都沒有。但在我得到傳承的地方，曾經有麵石壁，有恒和仙尊寫下的簡略手書，記載他的生平，提到他曾尋找玄極宗的遺址。”

  “那麵石壁還在嗎？”

  “咳，被後來搶傳承的人毀掉了。”

  李靈韻再次產生微妙的感覺，就是隱隱覺得不對，卻說不清具體哪裏不對。

  她把相關的信息重新梳理了一遍。

  首先是遊向榮得到線索，四處布局散播謠言，還在方壺秘境裏設下圈套。他提前拿走了恒和仙尊的傳承，而後其它修士被坑得滿頭包，李靈韻則掉進了靈鏡台，還莽撞地做了交易。

  幸好書易及時察覺，強闖秘境，封印了靈鏡台裏的靈識，揪出一道生魂，才救下她，答應幫玄極宗延續傳承。

  恒和仙尊生前曾經尋找過玄極宗遺址，遊向榮得到的線索、以及修仙界流傳的傳說裏，都說方壺秘境是恒和仙尊悟道的地方。而李靈韻掉進去的靈鏡台，是玄極宗祭殿。在李靈韻離開後，靈鏡台也毀了，玄極宗的痕跡消失得幹幹淨淨。

  在方壺秘境那場變故中，所有跟“恒和仙尊傳承”扯上關係的人，死傷無數，李靈韻仗著書易的保護逃過一劫，遊向榮小心周旋在三大上門之間，除他們二人之外。定山堂的師兄弟二人哪怕撇清關係，也下場淒慘。

  她有理由懷疑，那位恒和仙尊，是想徹底抹消玄極宗存在過的痕跡。

  至於原因，看小木偶痛罵“禁術邪功”的模樣，難道還不夠清楚？

  若是被人知道，大家搶破頭爭奪的東西，其實不是香餑餑，而是穿腸毒藥，還會如此瘋狂嗎？

  她甚至在想，她掉進靈鏡台，真的是意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