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她這麽一解釋，李靈韻也明白了，為什麽飛羽樓和開泰閣要分兩家，各自設立掌事者。

  上回夥計誤以為李靈韻是赤離族的後裔，是自己人，所以才毫無避諱地去了對麵。其實他們明麵上井水不犯河水，連生意往來都很少。兩家一個專管賺錢，一個專當靶子，主要職能不同。

  安妙依美目盈盈地瞧著她：“聽說你想尋我家那位神明大人，能告訴我，你想做什麽嗎？”

  她口中的“神明大人”，自然指的是朱雀聖獸。

  李靈韻想了想，試探地問道：“西邊的神明大人歸位，你知道吧？”

  安妙依換了個姿勢，半臥於榻上，纖纖素指輕點扇麵，眸光軟綿綿的：“當然知道，留在風興族做上賓不好嗎？一輩子玉帛珍饈享用不盡，為何要來南陸奔波？”

  李靈韻搖頭道：“那不是我的本意。”她的“道”，不允許她停留休息。

  安妙依溫和地看著，話音輕柔，語氣不容置疑：“能告訴我為什麽嗎？”

  李靈韻觸到她的目光，便像是被粘住一般移不開眼，不由自由地說出了心底話：“一個人太孤獨，我希望他能有人陪伴。”

  安妙依的聲音裏帶著蜜，仿佛從心底最深處淌出來：“他是誰？”

  李靈韻張了口，神識裏忽然一涼，劍靈瑤瑤未打招呼，擅自現了形，肅手立在她身後。李靈韻被她一激，猛地清醒過來，知道自己著了道。

  安妙依饒有興趣地坐起身，瞧著瑤瑤：“這位便是乾元劍靈？”

  李靈韻心裏不痛快，麵上便帶了兩分，有點摸不準安妙依的態度，沒有答話。劍靈以她為主，警惕地盯著安妙依，也沒開口。

  安妙依見狀，撫掌大笑：“亂七八糟的人太多了，用了些小手段，還請妹妹見諒。”

  李靈韻歎了口氣，還能怎麽辦？接受唄。按照修仙界的規矩，化神尊者向她一介金丹道歉，那是給了她天大的麵子。她也不指望自己的心思能瞞過這些人精，索性坦白道：“我無意破壞你們的秩序，也同樣對四聖心存敬畏。我的修道之路由青龍指引，並得幽明和風興族助益良多，願意對這個世界溫柔相待。”

  她不閃不避，迎上安妙依的眼睛：“如此，可令你滿意？”

  安妙依能分辨出她說的是真心話，有些錯愕，仔細審視了她片刻，還從劍靈的表情中確認過，才複又輕輕笑起來：“妹妹真是個妙人兒。我大概知道，它為什麽會選你了。”

  她的眼神很複雜，感慨和欣慰交織，還流露一點滄桑的傷感，仿佛經過漫長的跋涉，終於得知前方有終點，看到了旅途的希望。

  李靈韻疑惑：“它？”

  安妙依沒有解釋，隻是笑著搖搖頭：“以後你會知道的。”

  她躺回玉榻上，曼妙的身軀柔若無骨，秋水般的眼眸中盛滿了盈盈碎光，渾身散發出致命的誘人魅力：“接下來，你可有打算？”

  李靈韻差點擋不住這撲麵而來的荷爾蒙，趕緊垂下眼，默念兩遍靜心訣：“我想去歸一派看看，想問能否借張拜帖。”

  “借拜帖”是委婉的說法，意思是借個身份。她的身份過於敏感，不適合拋頭露麵。

  安妙依答應得很痛快：“當然可以，你何時需要？”

  “倒不用急。我先前曾與他們的客座長老有一麵之緣，十餘年未見，可前往一會。”

  安妙依有點無奈：“你說的是範子明吧？說來不巧，他去年外出雲遊，說要探望家中，至今未歸，不在門內。”

  範子明是木火雙靈根，與歸一派曾得到朱雀功法的先輩相同，是飛羽樓暗中留意的重點對象之一。所以李靈韻問起，她立刻便心中有數。

  這點是李靈韻沒料到的。

  安妙依建議道：“這樣吧，你若無事，可以在南陸走走，看看各地風光。想靜修也可以，給你撥一處安靜的宅子。等歸一派那邊有了消息，我派人通知你如何？”

  李靈韻想了想：“那倒不用。既然他是探望家中，或許我可以試著找人聯係下。”

  當初她與範有材兄弟互相留有傳訊符，他們是範子明的子侄，或許能聯係上範子明。

  安妙依點頭：“行。”她隨手摘下一枚手鐲，拉過李靈韻的手給她套上：“一點心意，我托大喚你一聲妹妹，這便是姐姐的見麵禮。以後有什麽缺的少的，盡管找我。”

  她的手指軟膩細滑，如同上好的羊脂白玉，湊過來時有淡淡的馨香，惹得李靈韻臉紅心跳，推拒不得，便接下了。

  同時李靈韻心裏有些犯嘀咕：這幾個隱世家族的，怎麽老給她塞東西？

  幽明族就算了，書易不愛讓人跟著，卻時常與她一處，算是間接孝敬自家神明大人；風興族明顯過於熱情了，白虎歸位時，她已經收過一次報酬，算是兩訖，後來仍然來賣好；現在赤離族也是，你們是嫌錢多燙手？

  當然這話是不能說的，拿著好處還嫌人上趕著，她是閑得沒事討打嗎？

  李靈韻並不知道，等她離開後，安妙依倚在二樓窗邊，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街角，輕輕咀嚼著那句“對世界溫柔相待”，獨自站了很久。

  回到客棧，除了被她勒令留下的遊向榮，還有聽說她出關曆練，專門尋過來的風瑩然。兩人都坐在她房間內，互相挑眉瞪眼，充滿審視地盯著對方。

  李靈韻推開門看到這一幕，險些以為眼花了。

  不過見到風瑩然，她還是挺高興的：“正準備給你傳訊，說說最近的事呢，怎麽突然過來了？你怎麽知道我在此地？”

  風瑩然挽住她的手臂，故意貼到她身上：“自然有我的辦法，你就說開不開心吧？”

  李靈韻也挽住她：“當然開心。”

  數年未見，風瑩然的修為也到金丹大圓滿了，她先前曾經傳訊提過，因此李靈韻也不意外。其餘人中間，從生和沙飛光資質稍次，沒有特別的機緣，都卡在金丹九階。最出挑的風文柏、白茅兩人已經成功結嬰，分別在商行正式掛職了。

  說到這些，李靈韻有些感慨，真真切切感覺了時間流逝。

  “另外，風文柏同我提了一件事。”風瑩然觀察著她的神色，頗有點反常的小心翼翼，“你最好有點心理準備，就是，邱老的壽數不多了。”

  李靈韻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