夥計嘴角抽搐，看樣子有點想把李靈韻打出去。想想他築基二層的修為，再看看眼前金丹大圓滿的李靈韻，他忍住了，臭著臉問：“你跟誰學的畫符？”

  李靈韻保持微笑：“自學。”

  她有本《符籙大全》，從摳門的小助手那裏討來的，裏麵收錄有誅邪符的畫法。此符屬於常用符籙之一，她學得挺用心。可她不打算說。

  夥計僵著臉，半天沒說話。

  李靈韻無辜地看著他。

  夥計套話失敗，敗下陣來。他無奈地揉了揉臉，說道：“你等下。”他抖了抖手裏的符籙，示意道：“這個我借用下，拿走一會兒，可以吧？”

  李靈韻大方地攤手：“送你了，但是你得還我兩張空白符紙，不能白送。”

  夥計二話不說，拉開櫃台下的抽屜，隨手抓了一大把空白符紙塞給她，足足有二十多張：“夠嗎？”

  李靈韻數完全部收好，眉開眼笑：“夠啦！”

  “在這兒等著。”夥計指了指店內的扶手椅，起身走出櫃台，跟她解釋道：“我去借枚傳訊符。”說完抓著她剛畫的誅邪符，走進對麵的開泰閣。

  李靈韻：“……”

  傳訊符還要借，窮到這種地步，幹脆倒閉算了。

  夥計直到一個時辰後才回來。去的時候一個人，回來的時候是兩個，領著位溫文爾雅的年輕男子，指著李靈韻道：“便是這位仙子。”

  轉身同李靈韻介紹：“這位是開泰閣的少掌櫃卓思睿。”

  敢情借的不止是傳訊符，連人家少掌櫃都借過來了。

  這位少掌櫃看起來年輕不大，身上帶著點筆墨香，氣質倒是很穩，不像是商人，更像個讀書人。他對李靈韻點點頭：“敢問仙子如何稱呼？”

  說話的時候，他手裏捏著誅邪符。剛才夥計再三保證，說是李靈韻臨時畫的，他半信半疑，本想再確認一回，結果一低頭，看見桌子上疊著十幾張誅邪符。方才李靈韻等得無聊，幹脆畫符打發時間，一不留神便畫了一桌子。

  好了，不用問了。

  卓思睿神情複雜，收起了態度間的審視和警惕。

  李靈韻察言觀色，估摸他應該知道赤離族，也端正了態度，問道：“可有說話的地方？”

  卓思睿答得很痛快：“有，請隨在下來。”

  他引著李靈韻，命人在開泰閣頂樓開了間雅室，送上茶點，屏退下人道：“仙子可以放心說話。”

  李靈韻放開神識，確認無人窺探後，抬手揭掉麵具，報上姓名。

  卓思睿倒吸一口涼氣：“可是那位劍靈之主的李仙子？”

  李靈韻有點不好意思：“不敢當，是我。”

  卓思睿重新打量她一番，拱拱手，恭恭敬敬地道歉：“不知是仙子大駕，方才多有得罪，還望莫要見怪。”他們出售的誅邪符是赤離族傳下的，代代未曾更改。他猜想李靈韻能畫出來，是因為有劍靈指點。

  李靈韻根本沒放在心上，告訴他不用在意。赤離族避世而居，遇到有人上門打探，謹慎些是應該的。她有些奇怪：“經常有人詢問赤離族嗎？”

  卓思睿苦笑：“倒也沒有經常。隻是隔上數年總會有一批。”

  李靈韻追問之下才知道，真正的赤離族數千年未有蹤跡，懷疑他們早就滅絕了。

  如今頂著赤離族名號的，是當年半血者的後裔。少數赤離族人與外族通婚，生下的後代稱為半血者，能夠接觸部分秘辛，但不算真正的族人，被排除在族群之外。這些人某天忽然發現，與赤離族失去了聯絡，誰都找不到他們。就連遊離在族群外的飛羽商行都徹底湮滅。

  他們既惶恐又擔憂，創辦了新的飛羽樓，希望能有真正的赤離族人看見，然後走進來，與他們重新建立聯係。

  但他們失望了，假的飛羽樓延續了數千年，沒有見過一位真正的赤離族人，尋上門的大部分是普通修士，有好奇八卦的，有心存妄想的，更多的是心懷叵測的，另外還有極少數跟他們一樣的，是失落的半血者後裔。

  再細問，原來最初的赤離族壓根不是人類修士，而是侍奉朱雀的妖修，多數是鳥類，所以它們的商行才叫飛羽行！

  李靈韻表示大開眼界。難怪生意冷清成這樣，原來它就是個靶子。夥計所謂的“借傳訊符”大概就是個托辭，往上匯報才是真的吧？

  如今的赤離族與人類混居數千年，血脈經過無數代的糅合混雜，那點妖修血脈淡得都快徹底消失了。這也是為什麽，書易完全找不到線索的原因——他尋的是血脈，可血脈已經斷了。至於當初發生了什麽事，朱雀和赤離族為何突然消失，沒有人說得清楚。

  行吧，又一個未解之謎。

  卓思睿小心地問李靈韻：“仙子從何處得知赤離族的名號？”他眼中含著期冀：都說劍靈活了無數歲月，或許劍靈知道當年的真相呢？

  可惜李靈韻讓他失望了。朱雀消失的時候，劍靈被關在碧水宗暗無天日的法器倉庫裏，並不清楚外界的情況。李靈韻取出兩枚玉牌，分屬於雲空商行和銀月商行，放在卓思睿麵前：“我從東陸來，也曾見過西陸的人，這是信物。”

  “這個我認識。”卓思睿取出另一枚形狀、紋樣完全相同的玉牌，隻是顏色不同，是火焰般的朱紅色。他將玉牌遞給李靈韻：“此為仿照飛羽閣信物做的，並非原物。”

  李靈韻看完，將朱牌還給他，收起自己的牌子，開始交換情報：“關於朱雀，你們知道什麽？”

  卓思睿知道的跟卞星差不多，隻補充了一點：五千年前，歸一派被洗劫，是內亂引發外患。當時歸一派是修真界第一上門，群英濟濟卻內部傾軋現象嚴重，數十名長老分做幾個派別，互相別苗頭，有人出賣門派機密，想弄死對手，結果引狼入室，連累全門浩劫，罪魁禍首死於劫亂，歸一派元氣大傷，無力追溯更多細節，事情不了了之。

  李靈韻覺得不對勁。

  她大概算了一下，乾元劍最初由侍奉四聖的隱世家族保管，某天被人借出去，借劍之人開創了碧水宗，而後來不及履行歸還劍靈的約定，意外去世，導致乾元劍靈被埋沒；隨後的數千年內，四聖先後銷聲匿跡。從她目前得到的消息，白虎是被人滅族的，青龍的獨苗苗還未成年就被封印，朱雀不僅自己失蹤，連侍奉它的赤離族、惟一有明確記載的功法都消失得無聲無息。玄武情況未明，但至今沒有消息，肯定好不到哪裏去。

  這中間要是沒有貓膩，她把名字倒過來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