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邊蹲到腳都麻了，宋挽也沒想好要跟顧岩廷說什麽。

  顧岩廷在她麵前一直都是強悍到無人可敵的，就算當初在東恒國麵對從未見過的異獸和異術，他也沒有絲毫的慌亂害怕。

  好像隻要有他在，一切困難都能迎刃而解。

  然而現在他躺在床上不省人事，隻剩下不到五個時辰的時間，宋挽連觸摸他都不能。

  半炷香的時間很快過去，醫女準時送來百花玉露。

  宋挽定了定神說：“讓我來喂吧。”

  醫女猶豫了下把百花玉露遞給宋挽，柔聲叮囑：“此物也是很難得的，請夫人小心些，一定要盡可能地讓顧校尉喝下。”

  “好。”

  醫女退下，宋挽小心翼翼的給顧岩廷喂藥。

  顧岩廷的嘴巴緊緊閉合著，宋挽喂了兩次也沒能把藥喂進他嘴裏，宋挽皺緊眉頭，正逼著自己想辦法，顧岩廷突然發出一聲悶哼，脖子和額頭的筋脈全都鼓起來，像是要爆裂開來。

  宋挽嚇了一跳，而後準備起身去叫醫女，手腕猛地被扣住。

  顧岩廷的掌心滾燙如火，宋挽被燙得瑟縮了下，壓住喉間的驚呼喚了一聲：“顧岩廷？！”

  顧岩廷睜開眼睛，原本黑亮的眸子有豔紅的血絲在不住的竄動，如鬼似魔。

  宋挽的心跳不受控製加快，看著顧岩廷的眼睛說：“顧岩廷，我是宋挽，你還認得我，對嗎？”

  顧岩廷坐起來，眼眸幾乎已經完全變成了紅色。

  宋挽不確定這是不是毒性加劇發作的表現，猶豫片刻，自己喝了一口百花玉露，湊過去堵住顧岩廷的唇。

  顧岩廷的唇比他的手更燙，整個人像是要燒起來，宋挽沒有退縮，堅定的去撬顧岩廷的齒關。

  在顧岩廷麵前她幾乎沒有主動過，做起來相當的生疏笨拙，顧岩廷更是像一尊雕塑，完全的無動於衷。

  宋挽含得腮幫子都酸了，正想放棄，顧岩廷忽地啟唇讓她進去。

  宋挽一喜，忙不迭的把藥渡進顧岩廷口中，下一刻卻被狠狠咬了一口。

  “唔。”

  宋挽吃痛哼了一聲，想要推開顧岩廷，卻被緊緊箍住不放，不知道過了多久，強烈的暈眩感襲來，意識陷入昏暗。

  再次醒來的時候，殿裏已是燭火搖曳，宋挽盯著床帳發了會兒呆才清醒過來，猛地坐起來，正想下床去找顧岩廷，一動身發現自己的手還被緊緊抓著，偏頭，顧岩廷抓著她的手，和之前一樣昏睡在床上。

  醫女在這個時候進來，見宋挽醒來，忙朝外麵大喊：“快來人啊，顧夫人醒了！”

  話音落下，一群禦醫帶著醫女跑進來，抓起宋挽的手就開始幫她診脈。

  宋挽的舌頭還疼著，沒急著說話，禦醫診斷完感歎的說：“真是奇跡啊。”

  “什麽奇跡？”衛苑走進來，急切地問，“可是阿挽體質特殊，其血能解顧岩廷身上的毒？”

  禦醫搖頭，說：“並非顧夫人的血能解毒，是她懷有身孕，顧校尉體內的毒有一部分轉移到她身上，被她腹中胎兒吸收了。”

  衛苑往前走了幾步，沉聲問：“這是什麽意思？”

  禦醫說：“現在顧夫人和顧校尉都中了毒，顧校尉體質強健，毒雖然未曾化解，但暫時也不會有生命危險，而顧夫人體內的毒都被腹中胎兒吸收，隻要顧夫人順利誕下子嗣，便不會有大礙。”

  衛苑立刻追問：“那這個孩子呢？”

  禦醫吞吞吐吐的不敢直說，宋挽一直安靜聽著，這會兒輕聲問：“可有辦法能救這個孩子？”

  “若是能在孩子出生前製出解藥，興許還有一線希望。”

  這毒相當狠辣，孩子一旦離開母體，轉瞬間便會被劇毒侵蝕全身，回天乏術，便是製出解藥，禦醫也不能保證這孩子不會被毒物影響出什麽問題。

  宋挽的呼吸滯了滯，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

  這個孩子來得突然，她還沒做好成為一個母親的心理準備，現在突然告訴她有很大可能會失去這個孩子，她一下子體會到了母子連心是什麽感覺。

  心髒會很痛。

  哪怕這個孩子在她腹中還不到三個月，哪怕她還沒見過他，他甚至都還沒長成人形。

  縱然悲痛，宋挽還是保持著冷靜，她想了想問：“距離孩子出生還有差不多半年的時間，請問大人能製出解藥嗎？我夫君能不能撐到那個時候？”

  “這……”

  禦醫給不出確切回答，衛苑聽得來了火氣，怒道：“這這那那的做什麽？半年時間都研製不出解藥，要你們有什麽用？”

  “臣等無能，求太子妃恕罪。”

  禦醫全都跪下求饒。

  宋挽給了衛苑一個安慰的眼神，溫聲說：“世間之大，無奇不有，要想解毒，一般都要找到製毒之人，拿到毒方才能對症找到解藥，如今投毒之人已死，還是等大理寺查出此人的真實來曆再說吧。”

  “顧夫人說的極是，此毒之前在昭陵未曾出現過，隻怕是外來之物，百花玉露是昭陵目前最好的解毒之物，卻隻能延緩此毒發作，收效甚微，這解藥的藥引恐怕也要去毒物的來地尋找才行。”

  衛苑壓著脾氣問：“如此說來，若是查不出投毒之人來自哪裏，就製不出解藥了，是嗎？”

  “……”

  屋裏一片死寂，沒人敢說話，空氣都跟著凝滯。

  最終還是宋挽轉移話題問：“我夫君什麽時候能醒？”

  “最遲明早吧，”禦醫說完又補充道，“顧大人雖然體質強健，未曾被此毒傷及性命，心智卻有可能會受損，下官擔心他剛醒來會做出什麽不理智的事，顧夫人還是等顧大人的情況穩定下來再與他見麵吧，若是不小心動了胎氣，夫人和腹中胎兒都會有危險。”

  衛苑也擔心宋挽會出事，正要勸宋挽離開，卻聽見宋挽堅定的：“我在這兒等他醒來。”

  她相信顧岩廷不會傷害她，哪怕他心智受損，根本認不得她。

  衛苑到嘴邊的勸說咽下，沉聲道：“再調些禦林軍來這兒守著，務必要確保顧校尉和顧夫人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