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你怕是對我有什麽誤會
作者:寒江雪      更新:2021-11-12 01:13      字數:7165
  “阮夫人,你除了腹痛還有別的什麽不適嗎?”

  禦醫問著抬手擦了擦額頭的汗珠,外麵已經快被賀南州攪翻天了,他若是還診斷不出宋挽的身體到底出了什麽問題,別說頭上的烏紗帽,隻怕連項上人頭都保不住。

  顧岩廷一直繃著臉坐在床邊,像尊殺神守著宋挽,宋挽靠在他懷裏,垂著眸沒去看禦醫為難的表情,柔柔的說:“我就是覺得腹痛得厲害,其他並沒有什麽不適。”

  禦醫立刻問:“那夫人可還記得這兩日都吃過什麽東西?”

  這已經是禦醫第三次問這個問題了,宋挽的回答和前兩次還是一樣:“隻是些尋常吃食,並無什麽不同。”

  禦醫不死心,期盼的說:“夫人再好好想想,便是普通吃食也可說出來讓下官看看,興許有食物屬性相衝產生了毒素也是有可能的。”

  話音剛落,顧岩廷便冷冷的說:“診斷不出來原因就滾出去!”

  顧岩廷手裏沒有刀,但從頭到腳散發出來的氣勢像是隨時都會抽出一把刀來砍了禦醫的腦袋。

  禦醫額頭的汗冒得更多了,他抬手擦了又擦,試圖跟顧岩廷講道理:“阮少爺,這天下之大,有各種千奇百怪的疑難雜症,夫人一直說腹痛,但下官看她的脈象平穩,並未有任何不妥之處……”

  禦醫話還沒說完便被顧岩廷打斷,顧岩廷沉沉的問:“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禦醫當然不敢說自己懷疑宋挽裝病,隻能說:“請阮少爺再給下官一點時間,下官一定能想辦法查明夫人腹痛的病因。”

  顧岩廷軟硬不吃,不近人情的說:“我隻看結果,不聽廢話。”

  禦醫一噎,卻無力反駁,隻能說:“下官這就去查看醫書,尋求治療之法。”

  禦醫說完轉身離開,心裏卻忍不住嘀咕,不是說這位阮少爺是在郴州行商做客棧的嗎,他身上怎麽充斥著一股子武將的殺伐之氣?

  昭陵多年沒有戰事,現在那些武將大多都是空有虛名的,上一次讓人有這種感覺的還是鎮國公,這位阮少爺這一身氣度是從何而來的?

  禦醫心裏犯著嘀咕,相府前廳的氣氛卻有些緊張。

  負責帶宋挽去客房的丫鬟跪在地上戰戰兢兢的說:“奴婢將阮夫人帶到客房後,見阮夫人身上的燙傷有些嚴重,便想去請府醫來給阮夫人醫治,剛要出門宋姑娘就來了,宋姑娘說是奉聖女之命來給阮夫人看診的,奴婢本來有些疑慮,阮夫人卻讓奴婢離開,奴婢隻能在門外守著等候吩咐,然而沒多久阮少爺就到了,阮夫人便是從那時開始腹痛的。”

  丫鬟沒敢把趙郢讓禦林軍攔著自己的事當眾說出來,故意隱瞞了這一點。

  宋秋瑟也被叫到這裏,葉相看向她問:“宋姑娘可有什麽想說的?”

  宋秋瑟並不慌張,鎮定自若的說:“阮夫人會腹痛皆因她自己心裏有鬼,隻要她願用自己的真麵目示人,自然不用受這樣的痛苦折磨。”

  宋秋瑟也沒將趙郢供出來,而是用了比較玄乎的說法告訴別人宋挽的身份有問題。

  之前與宋挽接觸過的人都被叫到這裏,許鶯鶯迫不及待的問:“宋姑娘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阮夫人現在並不是用的真麵目示人,而是用了易容術?”

  許鶯鶯按耐住激動,希望宋挽的身份馬上就被揭穿。

  宋秋瑟點頭說:“的確如夫人所言,這位阮夫人並非是越安侯的表嫂,而是用了易容術的朝廷欽犯,我的長姐宋挽!”

  許鶯鶯掩唇驚呼一聲,像是聽到了多麽驚世駭俗的事。

  宋秋瑟繼續說:“那位阮少爺也不是越安侯的表嫂,而是用易容術做偽裝的顧岩廷。”

  “怎麽會這樣?”

  眾人都沒開口說話,唯有許鶯鶯極力配合著宋秋瑟演戲。

  賀南州搖著扇子輕哧一聲,眾人便都看向他,賀南州挑眉看著宋秋瑟,說:“宋二小姐說我表哥表嫂是朝廷欽犯,這是想說我越安侯府膽大包天,竟敢包庇朝廷欽犯,還是想說我有眼無珠,連欽犯和自己表哥表嫂都認不出來?”

  賀南州的語氣幽然,唇角還掛著笑意,不見絲毫憤怒,卻無端叫人感受到了危險。

  宋秋瑟並不畏懼,堅定的說:“我長姐自幼病弱,鮮少出府,越安侯對她不了解會被她誆騙去也很正常,我與長姐有十幾年的姐妹情誼,她雖然易了容,但日常的生活習慣和脾性是絕對騙不了人的,我不可能認錯。”

  賀南州收起扇子在掌心拍了一下,問:“證據呢?便是大理寺少卿斷案,也不能靠直覺吧?”

  賀南州說著看了大理寺少卿陳侗銘一眼,陳侗銘剛剛還和賀南州、趙郢他們一起躲在暗閣等著看宋挽現原形,這會兒被賀南州點到名,知道賀南州是要借機反將趙郢一軍,隻能硬著頭皮說:“賀小侯爺說的是,大理寺辦案最重要的就是證據。”

  宋秋瑟蹙眉,大聲說:“幫宋挽易容的人技術高超,他們混入瀚京必然是要圖謀不軌,侯爺被他們蒙騙過去是情有可原,但如此袒護他們,若是任由他們闖下大禍,侯爺可負的起這個責?”

  賀南州唇角下壓,斂了笑,眸光也變得冷沉攝人,他直勾勾地看著宋秋瑟,一字一句的問:“你在威脅本侯?”

  賀南州雖然才十七歲,不笑的時候卻有一股超乎年齡的迫人威壓,比坐在一旁的儲君趙郢甚至還要有威懾力。

  宋秋瑟與賀南州對視片刻,放軟語氣說:“我不敢威脅侯爺,隻是想提醒侯爺莫要被心懷叵測之人欺騙。”

  賀南州冷笑道:“我的眼睛看到的不能信,派人查到的也不能信,偏偏你說什麽我就得信什麽,你以為你是什麽人?”

  宋秋瑟一噎,而後急切的說:“我在侯爺麵前自然算不得什麽,但聖女說的話,侯爺總不能不信吧?”

  薩蘇這會兒並不在這裏,若不是宋秋瑟突然提起,眾人都快忘記瀚京還有這麽一號人物了。

  賀南州挑眉,疑惑的問:“我與她也非親非故,她說的話我憑什麽一定要信?”

  宋秋瑟說:“聖女靈力無邊,可以接收神靈的旨意,所有的一切都逃不過她的法眼,太後的身體已經被調理好了,侯爺還有什麽好懷疑的?”

  趙熠在旁邊看熱鬧看得相當起勁兒,聽到宋秋瑟的話立刻說:“對,我可以作證,皇祖母最近的氣色的確好了許多,人看著也年輕了不少,這位聖女比太醫院那群庸醫厲害多了,說不定真的有能讓人返老還童、起死回生之術呢。”

  賀南州說:“既然聖女這麽厲害,何不直接讓我表嫂現出本來麵目,還要如此浪費口舌要我相信?”

  “……”

  宋秋瑟語塞。

  賀南州知道她沒話說了,複又勾唇,譏諷道:“神靈沒跟你們聖女說過,凡人多愚鈍,與他們說話最好不要拐彎抹角嗎?”

  宋秋瑟不想輸了氣勢,瞪大眼睛問:“侯爺這是在質疑聖女和太後嗎?”

  薩蘇在瀚京還沒什麽威信,質不質疑都沒什麽關係,太後年事已高,受不得別人忤逆,賀南州要是應了這話,太後不知道會鬧什麽脾氣。

  賀南州沒有直接回答,把球踢給趙郢,幽幽的問:“太子殿下也相信世上有人真的能通神擁有神力?”

  趙郢現在還頂著太子的名號,一言一行都會被很多雙眼睛盯著,更是會被放大來看。

  太後老糊塗了想活久一點是可以理解的,若是趙郢也相信這種無稽之談,日後若是證實薩蘇隻是個裝神弄鬼的騙子,他就隻能淪為笑柄,但他現在已經和趙擎父子離心,在朝中也沒什麽人支持,若是再惹得太後厭煩,這處境豈不是更加艱難?

  趙郢感覺賀南州丟了個燙手山芋給自己,他狠狠的橫了賀南州一眼,最終還是決定先討好太後,沉著臉說:“聖女在睦州救過一城的百姓,到瀚京後更是為皇祖母調養好了身子,這些都是有目共睹的,便是沒有通神之力,也是有過於常人之處的,如此奇女子,賀小侯爺不該如此當眾質疑她。”

  賀南州勾唇,問:“所以太子殿下這是要維護她?”

  趙郢覺得賀南州的話裏有坑,但也不想認慫,遲疑了下說:“聖女救了睦州的百姓和皇祖母,是有功之人,本宮自然要維護有功之人。”

  賀南州點點頭,說:“就因為聖女是有功之人,我表哥表嫂是岌岌無名的平頭百姓,所以就該平白無故被冤枉,死了也活該是嗎?”

  越安侯府的表少爺和表少夫人,如何能是岌岌無名之輩?這不是要挑撥皇室與越安侯府之間的關係嗎?這要是傳到趙擎耳中還能得了?

  趙郢放軟語氣說:“賀小侯爺誤會了,本宮不是這個意思,這件事還沒查清楚,不如請大理寺查明了再說,今日是葉相的六十大壽,不要掃了大家的興致。”

  賀南州一點也不領情,翻了個白眼說:“太子殿下準備讓大理寺怎麽查?是把我表哥表嫂抓進天牢查麽?你都要讓人把我表哥表嫂抓起來了,我還能有心思吃飯嗎?”

  賀小侯爺沒心思吃飯,葉相這六十大壽能順順當當地過下去嗎?

  當然是不能的。

  趙郢這會兒覺得賀南州簡直是茅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但越安侯府的地位擺在那裏,縱然他現在是太子,也拿賀南州沒辦法。

  趙郢深吸兩口氣,壓下胸口的怒火問:“那這件事賀小侯爺覺得怎麽處置比較妥當?”

  賀南州腦袋一歪說:“太子殿下是這裏地位最高的人,我怎麽敢越俎代庖,替殿下拿主意?”

  “……”

  給你說了解決辦法你不滿意,讓你自己說要怎麽處置你又不肯說,什麽話都讓你說完了。

  就在趙郢感覺下一刻就要控製不住自己的脾氣讓人暴揍賀南州一頓的時候,衛恒溫聲開口說:“這件事的確有蹊蹺,若阮少爺和阮夫人的身份真的作假,那牽連的不止是越安侯府,還有整個瀚京的安危,若他們的身份是真,那聖女和宋二小姐就是在誣賴他們,欺君罔上,並且還可能危及太後的性命,這件事不能就這樣含含糊糊的過去,大理寺的確應該介入調查。”

  衛恒這話說得很是中肯,趙郢已經知道他和宋清風是一夥的,並不覺得衛恒是在幫自己說話,警惕的問:“衛世子覺得此事應該如何處置?”

  衛恒說:“依我之見,在事情沒有查清楚之前,聖女不適合再住在慈安宮,阮少爺和阮夫人以及與他們隨行的人也不適合再住在越安侯府,但他們的身份特殊,若是直接關進天牢,日後水落石出總是會有些委屈,不妨在外麵找一個合適的地方讓他們暫時住下,並由禦林軍暫時看管起來。”

  衛恒沒有維護宋挽和顧岩廷也沒有偏袒薩蘇和宋秋瑟,提出來的辦法也是很折中的。

  在座的有不少人聽了都點頭表示讚同,既然雙方都有嫌疑,就先都看管起來,這樣可以把隱患降到最低。

  賀南州看向衛恒問:“衛世子覺得什麽地方適合讓他們暫時住下?”

  衛恒略加思忖,而後說:“校尉府。”

  校尉府是宋家被抄後賜給顧岩廷的府邸,顧岩廷被升為瀚京校尉後,才改成的校尉府,顧岩廷和宋挽在睦州失蹤後,許鶯鶯改嫁,整個校尉府現在已經沒人了,但還有不少官兵在那裏監視,以防顧岩廷什麽時候潛回京中。

  朝廷沒有認定顧岩廷和宋挽死了,校尉府便還沒有被充為公用,看守的人都是現成的,把人送進那裏的確是最適合的。

  眾人暗暗點頭,賀南州也沒什麽意見,這個時候宋秋瑟卻大聲說:“不行!聖女代表的是神靈的意思,你們這樣做是會觸怒神靈遭受天譴的!”

  天譴這玩意兒都是有不共戴天之仇的人用來詛咒仇家的,聽著就叫人覺得瘮得慌。

  賀南州嗤笑了一聲,說:“我表哥表嫂一心向善,是郴州出了名的大善人,冤枉他們難道就不會遭天譴了?”

  嚇唬人這種話,隻要有嘴,誰還不會說了?

  宋秋瑟說不過賀南州,隻能幹瞪著他,衛恒並不看趙郢,隻看著葉相問:“此事是在相府發生的,相爺覺得這樣處置可行嗎?”

  主桌上,除了葉相,便是禦史大夫和太尉,還有六部的幾位尚書,朝中最有話語權的幾位都聚齊了,這事兒雖然沒有鬧到禦前,卻無異於直接鬧到了朝堂上,趙郢這個儲君這個時候隻有看著的份兒。

  不過主桌的都是人精,這群小輩七嘴八舌的把事情攪和了一通,最後都得出定論了才開口問葉相要怎麽處理,心裏分明也沒有太把葉相放在眼裏。

  何止是葉相,主桌這一群老狐狸也沒有一個被他們放在眼裏的。

  不過老狐狸遲早都是要給小狐狸讓道的,不然時代怎麽更迭下去?

  葉相抬手捋了捋胡須,沉吟片刻說:“衛世子提的辦法很中肯,而且選的地方也很妥當,既保全了瀚京的安寧,又維護了雙方的顏麵,老朽覺得此法極妙。”

  趙擎不在這裏,葉相自稱老朽沒有稱臣。

  得了葉相的首肯,衛恒看向趙郢說:“這件事宜早不宜遲,為了讓雙方都沒有作出對策的機會,我建議太子殿下現在就讓人把他們送到校尉府去。”

  商量事情的時候,趙郢沒有什麽說話的機會,現在要拍板了,就輪到他了。

  趙郢感覺自己被當成了工具,他惱怒的看著衛恒說:“衛世子這麽有能耐,還要問本宮做什麽?”

  衛恒掩唇咳了咳,說:“我並未考取功名,更未曾入仕,本來是無權過問這些事的,但方才見太子殿下與越安侯似乎要當眾吵起來了,怕二位失態,丟了臉麵,所以才貿然開口,太子殿下若是覺得我說得不對,就當我剛剛什麽都沒說過吧。”

  葉相剛剛才誇衛恒的提議很妙,趙郢扭頭就說衛恒說得不對,這不是間接的跟葉相抬杠嗎?

  葉相在朝中那是出了名的能言善辯,趙郢哪敢和他爭辯?

  趙郢氣悶,偏偏趙熠還在一旁煽風點火說:“皇兄,恒哥兒這可是在幫你解圍,你不領情也就算了,衝他發什麽火呀,這樣以後誰還敢為你效力?”

  趙郢一聽趙熠說話就冒火,咬著牙低斥:“你給我閉嘴!”

  趙熠小聲嘀咕:“我就是實話實說,皇兄你又凶我做什麽,這脾氣未免也太大了吧。”

  趙郢恨不得把趙熠的嘴巴縫起來。

  今天是他授意宋秋瑟試探宋挽的身份的,雖然賀南州和宋秋瑟都沒把他供出來,但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他這個太子的麵子和裏子都沒了。

  朝中這些老臣資曆擺在這兒,他便是繼了位,多少也要看他們的老臉行事,賀南州、衛恒之流的世家子弟雖然才華橫溢,卻各有各的脾氣,要任用他們也不是什麽容易的事。

  趙郢原本還想拉攏一些人扶持自己盡快登基,經此一遭卻有些灰心喪氣,便是他真的坐上那個皇位又如何,每天要麵對這些人的唇槍舌戰,他一定會焦頭爛額,哪有什麽高枕無憂可言?

  還有這麽多雙眼睛看著,趙郢便是喪氣也不能表現出來,隻能壓下情緒吩咐:“來人,按照衛世子方才所說,將阮少爺阮夫人還有與他們同行的人,以及聖女、宋二小姐都帶到校尉府去看守起來!”

  那人得令退下,趙郢看向賀南州問:“賀小侯爺現在滿意了?”

  賀南州一臉嚴肅的說:“我表哥表嫂平白無故受了無妄之災,我有什麽好滿意的,若是日後證實他們是無辜的,還請太子殿下能屈尊降貴,還他們一個應有的公道。”

  趙郢敏銳的察覺到不對勁,皺眉問:“賀小侯爺這話是什麽意思?若證實他們是無辜的,你難道還要本宮向他們賠罪?”

  賀南州理直氣壯的說:“天子犯法都能與庶民同罪,太子殿下冤枉了人為什麽不能認錯賠罪?”

  趙郢感覺自己的太陽穴突突的跳了兩下,就算最後真的證實這兩個人不是宋挽和顧岩廷,他們也不過是和越安侯府沾親帶故的平頭老百姓,他身為一國儲君憑什麽要向他們認錯賠罪?

  趙郢剛想開口駁斥,賀南州看向葉相,露出一個討巧的笑容問:“相爺覺得本侯說的可有道理?”

  葉相喝了杯酒,覺得今日這個壽宴辦得比他想象中的有意思多了,點頭應道:“賀小侯爺說的極是。”

  “……”

  趙郢到嘴邊的話都被堵了回去。

  宋秋瑟、楚逸辰、白衡還有月瀾、吟娘都和禁衛軍一起前往校尉府,等他們走了,許鶯鶯開口說:“太子殿下、諸位大人,若是沒什麽事的話,臣婦便退下了。”

  許鶯鶯一開口,賀南州便挑了下眉,他看著許鶯鶯道:“對了,夫人方才說是不小心才打翻茶水燙傷我表嫂的,對吧?”

  剛剛爭辯了一大圈,許鶯鶯沒想到賀南州還記得這一茬,她暗道不好,卻不敢不回答,隻能垂著腦袋說:“臣婦已經知錯,請侯爺恕罪。”

  賀南州沒有回應,用不大不小的聲音對候在一旁的相府小廝說:“來人,給本侯換一壺熱茶來,水要剛燒開的那種。”

  最後一句賀南州是特意囑咐的,咬字格外的重。

  許鶯鶯驚得抬起腦袋,低呼一聲:“侯爺!”

  與賀南州同桌坐著的李和朝也在同一時刻站起身來,他隻有一條腿,起得太急,身子晃了晃,而後抱拳衝賀南州說:“賀小侯爺,內子已經知錯,請小侯爺大人有大量,不要與她這個婦人一般見識。”

  李和朝對許鶯鶯相當維護,賀南州看看許鶯鶯又看看李和朝,問:“誰跟你說本侯是個大度的人了?”

  阮氏和京中這些世家大族往來不多,賀南州在眾人麵前露麵的時候自然也不多,所有人隻知道越安侯府又有了個賀小侯爺,期盼著他什麽時候能顯出什麽大能耐來,卻不知道他的品性如何。

  這會兒聽到賀南州的話,李和朝知道這事不能善了,便說:“內子的眼睛剛剛複明,身體還很有些虛弱,小侯爺有什麽氣盡管衝我來,我願替內子向小侯爺賠禮道歉。”

  說話間,下人已經拎著賀南州要的茶水回來。

  賀南州沒有接李和朝的話,對那下人說:“滿上。”

  下人便幫賀南州倒了一杯滾茶。

  李和朝還想說話,賀南州搶先道:“瀚京有權有勢的人1多了去了,令夫人今日隻是失手燙傷了我表嫂,日後若是再失手衝撞了別的貴人,尹昭侯不會也要如此去幫她道歉吧?”

  李和朝的腰彎下去了些,說:“謝小侯爺提醒,回府後我會讓內子盡快學習規矩禮儀,再也不犯這樣的錯誤。”

  李和朝的語氣相當誠懇,賀南州點點頭說:“我知道尹昭侯向來是說一不二的人,有你這句話,本侯就放心了。”

  話音剛落,賀南州抬手拂落那杯茶,他也是習了武的,加了三分內力在裏麵,茶盞筆直的朝許鶯鶯撲去。

  許鶯鶯沒想到賀南州真的會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對她這個弱女子下手,僵在那裏忘了躲開,李和朝第一時間發現了賀南州的動作,立刻撲向許鶯鶯,可惜他斷了條腿,動作沒有那麽快,隻能把許鶯鶯護進自己的胸膛,用自己的後背擋住那杯茶。

  天氣熱,李和朝隻穿了一套薄薄的夏衫,滾燙的茶水瞬間浸透衣衫,燙得大半個後背都是火辣辣的疼。

  自斷腿後李和朝再也沒吃過這樣的苦頭,疼得悶哼一聲,許鶯鶯驚醒,急切的問:“夫君,你沒事吧?”

  “沒事,”李和朝衝許鶯鶯露出一抹安撫的笑,而後轉身看向賀南州問,“賀小侯爺解氣了嗎?”

  賀南州麵露可惜,攤著手說:“抱歉,不小心手滑了,尹昭侯你沒事吧?”

  許鶯鶯心疼李和朝,看出賀南州是故意的,忍不住怒斥:“賀小侯爺,你別太過分了!”

  賀南州看向許鶯鶯的眼神變得極冷,淡淡的說:“看來夫人還是沒有記住這個教訓啊。”

  按照他的性子,這杯茶應該直接潑許鶯鶯臉上去的。

  許鶯鶯被賀南州那一眼看得打了個寒顫,李和朝把她拉到身後護著,對賀南州說:“內子失言,請賀小侯爺恕罪,回去之後我定當對她嚴加管束。”

  賀南州微微一笑算是回應,李和朝又向葉相行了禮,帶著許鶯鶯離開。

  宋挽和顧岩廷並不知道前廳發生的事,被禁衛軍通知後,便坐上相府準備的馬車前往校尉府。

  被顧岩廷抱下馬車後,宋挽一眼便看見宋秋瑟站在校尉府的門匾下麵。

  宋秋瑟是背對著他們站立的,與大門相比,她的身形極單薄瘦弱,滿是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