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怎麽,不喜歡?
作者:寒江雪      更新:2021-11-12 01:12      字數:5182
  顧岩廷隻用了十招就把趙熠放倒了。

  他出手很快,大家還沒看明白他的動作,趙熠就已經倒在地上了。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伺候趙熠的太監,他嚇得大驚失色,顫抖著手指著顧岩廷慘聲嗬斥道:“放肆!”

  顧岩廷偏頭,淩厲的眼神殺過去,那太監竟是嚇得腿軟直接跪在地上。

  顧岩廷收回目光,俯身把趙熠從地上拉起來。

  趙熠雖然摔了一跤,但並沒有受什麽傷,站起來後白了那太監一眼,輕快道:“瞎嚷嚷什麽,阮少爺是越安侯的親表哥,當著這麽多人的麵,他難道還能打死我?”

  趙熠說完拍拍自己屁股上的灰塵看向趙擎說:“兒臣武藝不精,請父皇莫要怪罪。”

  趙熠武藝不精,就襯得顧岩廷的武藝相當精了。

  阮氏還是不想顧岩廷進軍營,加重語氣道:“廷兒,快向三殿下賠罪!”

  趙熠擺擺手說:“技不如人,甘拜下風,是我自己要與阮少爺切磋的,夫人不必如此,而且阮少爺下手很有分寸,我一點也沒傷到。”

  趙熠表現得頗為大度,趙郢怕他借勢拉攏越安侯府,連忙說:“阮少爺的身手的確不錯,但此事不能含糊,還需好好考慮一下什麽樣的職位更適合他,若是讓他從小兵做起,夫人和小侯爺怕是會心疼,但若是一來就讓他統管千軍萬馬,隻怕也不能服眾。”

  顧岩廷當初就是從無名小卒一點點往上爬的,但現在他背靠越安侯府這棵大樹就不用如此了。

  賀南州笑著說:“隻要表哥肯吃苦,我們沒什麽好心疼的,畢竟我們越安侯府世代忠良,就願意以身祭天下。”

  這話針砭不一,阮氏聽不得這些,眉頭一跳,嗬斥道:“州兒,你真是越發的口無遮攔了。”

  趙擎作為帝王自然是願意看到昭陵能人輩出的,之前趙郢想要造反,趙擎和趙郢已經是父子離心,兩人現在隻是維持著表麵的平和,實則對彼此都有懷疑猜忌,加上趙熠在中間攪和,趙擎對於培養新的心腹的想法就更加強烈了。

  顧岩廷出現的時機正好。

  他自郴州來,之前一直經商,與瀚京這些勢力沒什麽交集,但有越安侯府給他做靠山,他的升遷會比別人快很多,趙擎也更有可能倚重他。

  不過,還是要再多考量考量比較好。

  迅速權衡了利弊,趙擎笑著對阮氏說:“少年人都是這樣的,朕都把他們當作自己的孩子看待,不會因為這些小事責怪他們的,夫人不必如此緊張。”

  阮氏頷首道:“謝陛下寬容。”

  話說得差不多了,宴席開始,司樂局的宮人開始奏樂助興。

  過了一忽兒,賀南州忽的又開口問:“對了,今天輪到誰被砍腦袋了?”

  被判了死刑的死囚都由大理寺負責處置,能讓他特意這麽問一句的,除了衛陽侯府的人也沒有別人了。

  自發現楚逸辰逃出天牢,這個話題就是禁忌,整個昭陵,也隻有賀南州敢用這麽隨意的語氣把這件事拿出來討論了。

  趙擎夾菜的動作一頓,看向趙郢問:“這件事一直是太子在跟進,太子可知今日到誰了?”

  這是趙郢自己要求的,為的是表明自己真的已經認真悔過,再也不會有什麽大逆不道的想法,另一方麵也是為了徹底和衛陽侯府決裂,至少那些曾經與衛陽侯府交好的勢力不會再擁護他造反。

  趙擎問了話,趙郢立刻站起來,恭敬地說:“回父皇,今日到二房大夫人的貼身婢子崔喜了。”

  衛陽侯府的仆從多,一天砍一個人的腦袋,到現在還沒砍到正經主子頭上。

  趙擎倒也不急,想了想問:“其他人的情況怎麽樣?”

  趙郢如實回答:“大都惶惶不可終日,女眷身體要弱一些,全都染了風寒,男丁也俱是消瘦了許多。”

  若是今日被抓明日就砍了腦袋就好了,偏偏還要等,等的時間越久人越容易崩潰發瘋。

  “楚逸辰可有消息?”

  “沒有,朝廷派去的人一直駐守在睦州,城中現在依然處於戒嚴狀態,並未發現楚逸辰的蹤跡。”

  趙郢的語氣有點挫敗,他現在是最希望楚逸辰被找到的那個人。

  不然楚逸辰一日沒找到,他身上的嫌疑就一日洗不清,趙擎總會懷疑楚逸辰是不是勾結宋挽顧岩廷他們去聯合別的什麽勢力暗中幫他密謀什麽事去了。

  賀南州明知道楚逸辰現在就易了容坐在席間,托著腮幫子故意道:“睦州還不及瀚京一半大,朝廷派了那麽多人去找,還貼出告示高額懸賞,這活生生的人怎麽就不見了呢?”

  賀南州的姿態怡然,完全是在做壁上觀。

  雖然衛陽侯府出事的時候,整個瀚京隻有賀南州出麵給侯府的人送了行,趙郢也不能完全相信他和衛恒私下沒有來往,警惕的說:“睦州城雖然不大,但它背靠南嶺山,後麵還有整個東恒國,徐州府進京後也說了,睦州出了邪祟,楚逸辰和顧岩廷、宋挽大鬧睦州後,朝南嶺山的方向逃去,南嶺山那樣大,周圍還多是懸崖峭壁,要找人絕非易事。”

  趙郢繃著臉,看賀南州的眼神帶著些許警告之意,讓他不要站著說話不嫌腰疼。

  賀南州卻並不收斂,幽幽的說:“楚逸辰從天牢逃出,沒去別的地方偏偏去了睦州,這事情本就還有些蹊蹺,太子殿下就這麽相信這位徐州府說的話?”

  這話踩了趙郢的痛處,畢竟他當初就是想讓楚逸辰說動徐影清一起起兵造反的,這會兒賀南州又提起來,趙郢不由得炸毛,冷著臉問:“侯爺這話是什麽意思?”

  趙郢的斷指還沒好,臉色本就比平日蒼白些,生起氣來氣色看上去更差,賀南州說:“我沒什麽意思,就是覺得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有些不對勁,提醒大家謹慎些,別輕信一麵之詞上當受騙,畢竟這件事的處理最終代表的不是個人而是皇家的顏麵。”

  這話趙郢不愛聽,趙擎卻還是能聽進去的,他絕不會讓皇家的顏麵掃地。

  趙擎說:“州兒提醒得也有道理,朕有分寸。”

  你要是真有分寸就不會讓那個勞什子聖女這麽輕易住進慈安宮了。

  賀南州腹誹,麵上卻是分毫不顯,舉杯對趙擎說:“陛下英明。”

  趙擎坦然喝下這杯酒,趙郢則隻能不甘不願的咽下肚子裏的氣。

  整個宴席還算得上是愉快,結束後,仍是由阮氏帶他們出宮,幾位皇子則各回各宮,趙郢沒回自己的東宮,而是直接去了皇後的寢殿。

  自衛陽侯府出事後,皇後便一直纏綿病榻,一走進寢宮大門,苦澀難聞的藥味便撲麵而來,趙郢不悅的皺了皺眉。

  陛下已經很久沒來過皇後寢宮了,明麵上雖然沒人說什麽,但所有人都清楚的感受到,皇後的地位遠不如以前了。

  今年外邦進貢的錦緞和新奇水果,皇後寢宮可是一份都沒得到呢。

  明明是一國國母,卻好像被完全遺忘在了這個空有華貴房子的地方。

  “咳咳咳。”

  趙郢踏入殿中,聽到一陣劇烈的咳嗽,皇後靠坐在床頭,身邊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

  走得近些可以看到皇後麵色慘敗,形容枯槁,短短數月一下子蒼老了十多歲,眉眼之間甚至已經隱隱有了死氣。

  趙郢快步走到床邊,嚴肅的問:“宮裏伺候的人呢?他們是怎麽做事的,腦袋不想要了?”

  趙郢說著聲音不自覺拔高,麵上也染了幾分戾氣。

  皇後虛弱的抬眸看了他一眼,問:“太子怎麽來了?”

  皇後的聲音是啞的,語氣也很疏離,好像麵前站著的不是自己的親生兒子,而是一個毫不相幹的陌生人。

  趙郢挨著皇後坐下,說:“兒臣來看看母後,母後最近可好些了?”

  天氣已經十分炎熱了,皇後坐在床上卻還蓋著厚厚的棉被,窗戶是緊閉著的,趙郢一進屋酒感覺悶得厲害,皇後卻毫無所覺。

  她又克製的咳了兩聲,低低道:“本宮的身體早就垮了,現在就是在等死,還能有什麽好的,太子真是說笑了。”

  皇後的語氣頹然,眸子也是暗淡無光的。

  趙郢拉住皇後枯瘦得幾乎隻剩骨頭的手,急切的說:“母後,你會好起來的,兒臣不能沒有母後。”

  趙郢用的是自己缺了一指的那隻手。

  皇後原本打算掙紮的,見狀停下,盯著他手上的紗布發怔。

  她還記得趙郢剛斷了手指那天衝進寢殿,將屋裏一切砸爛,大發脾氣的樣子。

  從頭到尾他沒有對皇後說一句話,但皇後知道,他在怪她。

  許是怪她這個母後無用,沒有將他穩穩當當的扶上太子之位,又許是怪衛陽侯府這個靠山不夠牢靠,害他這個堂堂儲君還要自己想辦法保住自己的地位。

  他怪身邊的一切,獨獨不怪他自己。

  那天趙郢砸完東西發泄了情緒就走了,皇後對著滿地的狼藉坐了很久很久,莫名的突然想起她年少時在街邊見過的一個少年郎。

  那少年郎應該是寒門出身,身上穿著棉麻的青衣,衣服漿洗太多次,已經有點泛白,衣擺和袖口更是有線頭露出來,但少年郎的容貌生得很是清俊,他支了個相當寒酸的畫攤要幫人作畫,許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他的耳朵有些泛紅,可愛極了。

  那時皇後還是衛陽侯府的嫡長女,她坐在華貴的馬車裏,讓丫鬟下去幫她買醉仙樓限時供應的點心,聽到少年郎底氣不足的叫賣聲便將簾子掀開一條縫瞧了那麽一眼。

  那時她想,這人可真窮酸,便是努力一輩子,隻怕都不能闖出什麽名堂。

  可她又不受控製的想,這人生得可真好看,竟然和女兒家一般還會害羞。

  回去路上她和丫鬟說起這件事,語氣是從未有過的輕快歡喜,隔了幾日,她還是忘不掉那個少年郎,便讓小廝去尋那少年郎到府上為她作畫,然而她沒想到,就因為她的舉動,那少年郎被害得沒了一條腿。

  她親眼看著那個少年郎如何拖著被打斷的腿,一點一點爬出衛陽侯府的大門。

  從那以後,她再也沒感受過初見少年郎那一幕時的喜歡悸動。

  世人皆羨慕她,羨慕她有顯赫的家世,羨慕她可以嫁入皇宮掌管六宮,有享不完的榮華富貴,卻不知道她這一生,沒有一天是為自己活的。

  “母後?”

  一直沒有得到回應,趙郢又催促了一聲。

  皇後回過神來,眼睫顫了顫,垂下眸子並不看趙郢,淡淡的說:“本宮已經時日無多了,沒什麽能幫太子的,等本宮走後,太子自己照顧好自己,莫要再像以前那般任性而為便好。”

  皇後像是在交代臨終遺言,趙郢蹙眉,眸底的陰戾又開始翻湧,他抓緊皇後的手陰沉的說:“母後之前身體一直都很好,會病成這樣並不是身體真的出了什麽問題,而是心底鬱結不快罷了,衛陽侯府已經沒了,父皇也不會再繼續追究什麽,母後為何不振作起來與兒子一起麵對以後的事?”

  若是皇後也走了,在這宮裏,他就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了。

  趙郢不想這樣。

  皇後的手被趙郢抓得有點疼,但她沒有說出來,她不想活了,對這點疼也沒什麽好在意的。

  她低低的說:“儲君是未來的一國之君,肩負著一個朝代的榮辱興衰,更肩負著無數人的生死,責任重大,太子殿下現在覺得自己能擔負得起這樣的責任了嗎?”

  趙郢現在的脾氣變得很古怪,身邊伺候的人都不敢輕易與他說話,聽到皇後的話,趙郢還以為她是要考驗自己,立刻說:“母後所說的道理兒臣已經明了,兒臣日後一定會盡力做一個明君。”

  這種事不是嘴上說盡力去做就能做到的。

  皇後已經看透趙郢性格的缺陷,他剛愎自用,還容易多疑,分不清輕重緩急,在美色上麵也一點都不克製,在事情發生後更是不會承擔責任,隻會指責別人。

  他這樣的性格,是不可能成為一個明君的。

  皇後深吸兩口氣,感覺呼吸起伏太大胸腔都有點疼。

  她這一生,沒有做好自己,沒有做好妻子,更沒有做好母親,失敗至極。

  她心如死灰的說:“那我就祝太子殿下能早日得償所願了。”

  這是鐵了心要去死,趙郢沒了耐心,甩開皇後的手蹭的一下站起來,他惡狠狠的瞪著皇後,大聲怒道:“母後,你現在露出要死不活的樣子有意思嗎?外公構陷忠良的時候,你不知情嗎?宋家滿門被抄的時候,你不知道真相嗎?衛陽侯府落到如今的下場都是咎由自取,我若不是自斷一指,父皇隻怕連我們母子早就一起鏟除了,母後你難道就不心疼我斷的這一指?”

  被自己兒子指著說娘家被抄都是咎由自取,皇後原本麻木的心還是不可自抑的痛了一下。

  但她沒有精力和趙郢爭辯,隻柔柔的說:“我病糊塗了,說話也不中聽,太子殿下既然不喜歡,以後還是不要再來了,也免得徒增煩擾。”

  皇後這是到死都不想再看到趙郢了。

  趙郢心底發涼,不明白怎麽會走到如今的局麵。

  明明以前母後是很疼他的,他若是有一點傷風咳嗽,母後都要擔心好久,可如今他斷了一指站在她麵前,她卻不肯用正眼看他一眼。

  趙郢想發怒,但最終還是忍下來了,這裏已經沒什麽能讓他砸的東西了。

  “母後的確病糊塗了,方才這些話兒臣不與母後計較,母後好好將養身體,等兒臣有空了,兒臣再來看母後。”

  趙郢說完大步離開,皇後合上眼睛,連他的背影也沒有去看。

  趙郢從皇後寢殿走出去不遠便有宮人來說:“太子殿下,聖女有話想跟你說。”

  “她在何處?”

  “聖女正在太子殿下的寢殿等候。”

  趙郢直接回了東宮,步入寢殿,一股不同尋常的寒涼之氣襲來,頓時將周身的熱意驅散。

  趙郢掃了眼放在寢殿裏的冰塊,眉頭舒展了些,不過掃了一圈沒有看到薩蘇的身影,他的眉頭又皺起來。

  這女人敢耍他?

  趙郢心底不爽,解開腰帶準備喚人伺候自己沐浴,一隻冰涼柔軟的手覆上他的腰腹。

  那手軟若無骨,極靈活的取代他的手幫他除去衣物。

  衣物褪去後,柔軟微涼的身體覆上他的背,雖然還沒看到背後的人是何麵目,趙郢的身體已本能的起了反應。

  最近煩心事太多,他沒有這方麵的興致,好些時日沒寵幸婢女了,這會兒倒是得了興味。

  他捉住那雙四處作亂的手,意味不明的問:“擅自惑亂主子,這是誰給你的膽子?”

  女人湊到他耳邊吐氣如蘭的說:“我看你心情不好,難道不想泄泄火?”

  趙郢回頭,看到薩蘇美豔過人的臉。

  因為聖女的身份,趙郢很是訝異,薩蘇摟住他的脖子,又衝他吹了口氣,咯咯笑道:“怎麽,不喜歡?”

  趙郢臉上的訝異消失,神情變得迷醉,癡癡地說:“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