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何必白費力氣?
作者:寒江雪      更新:2021-11-12 00:57      字數:4153
  “宋家的人不是都很聰明嗎?你難道還沒想到要怎麽讓本侯不追究這件事?”

  賀南州似笑非笑的說,意味難辨。

  他生得俊美,這個年紀五官還沒有完全長開,不會過於冷硬,皮膚又白,給人一種雌雄莫辨的感覺。

  若是其他人用這樣的語氣姿態說話,會讓人覺得有些陰冷壓迫,放在他身上,卻有種故作老成的反差萌。

  宋挽想起宋清風以前也喜歡用這種法子嚇唬別人,沒著沒落的心莫名安定了些,柔柔的說:“侯爺誤會了,宋家的人若是足夠聰明,就不會落得被抄家的下場。”

  曹月蓉已經把第一道茶煮開,她小心端起爐子將茶水倒掉,嫋嫋的熱氣騰起,將宋挽的臉籠在熱氣之中,變得朦朧起來,叫人看不真切。

  她不會哭吧?

  想到這裏,賀南州表情一僵,而後梗著脖子不大自在的說:“本侯說的是今日被打的事,你提宋家做什麽,又不是本侯害宋家被抄家的。”

  宋挽點頭,說:“我知道宋家不是被侯爺害的,隻是想告訴侯爺,宋挽的確不聰明,侯爺要如何追究此事,不如直接說要求,我看看自己能不能做到。”

  宋挽都這麽說了,賀南州不好再繞彎子裝有城府,思索了片刻說:“本侯暫時還沒想到,等本侯想到再說。”

  “好。”

  宋挽爽快應下,沒有不識趣的過多追問。

  衛苑有點著急,怕賀南州提什麽過分的要求為難宋挽,想讓賀南州當著他們的麵做保證不會鬧得太過分,剛要開口,衛恒輕聲開口提醒:“曹小姐,水要滿出來了。”

  曹月蓉來這裏以後宋挽都沒認真介紹過她,其他人也一點都不在意她的存在,倒完第一道茶,曹月蓉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好像變成了傭人,心底不由得懊惱,絞盡腦汁想要在衛恒麵前刷存在感,不自覺便走了神。

  聽到衛恒的聲音,曹月蓉手一抖,差點把竹瓢扔出去。

  一直沒正眼看過曹月蓉的賀南州也偏頭看向她,曹月蓉的臉燒起來,緊張得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結結巴巴的說:“我……我不是故意的,茶一會兒就好。”

  衛恒唇角微揚,露出和善寬厚的笑,說:“有勞曹小姐了。”

  天氣還沒暖和起來,衛恒今日又穿了厚厚的大氅,臉色也很是蒼白,但當他笑起來的時候,這一切都不能減損他的俊美分毫,周遭的一切都失了顏色。

  曹月蓉的心跳比剛坐下的時候更快了,她不敢看衛恒的眼睛,感覺臉上的溫度要把麵紗都燒掉,低頭繼續煮茶。

  衛恒沒有移開目光,仍然看著曹月蓉。

  他的眸子清潤明亮,認真看人的時候,會給人一種深情繾綣的錯覺,好像他眸底盛著的,是會讓人沉溺其中的喜歡。

  曹月蓉連耳朵都紅透了,手上動作有些不穩,衛恒溫聲說:“宋家是為多年前枉死在邊關那些將士出的事,他們都是我父親的部下,於情於理,國公府都要念宋家一份情,國公府以後會替宋家的人護著阿挽,阿挽的閨中好友不多,曹小姐能與阿挽交好,我也替阿挽高興。”

  愛屋及烏,國公府會護著宋挽,曹月蓉作為她的好友,日後自然也能得到國公府的一點庇佑。

  曹月蓉心中暗喜,壓著激動說:“世子殿下說的是,阿挽能走到今天實在是太不容易了,以後我也會好好照顧阿挽的。”

  曹月蓉說得信誓旦旦,賀南州在旁邊摸著下巴若有所思。

  衛恒是不是在暗示他宋挽是國公府護著的人,讓他掂量著分寸不要為難宋挽?

  嘖,不愧是鬥倒衛陽侯府的人,這心眼兒多得跟什麽似的,說話都要拐無數個彎。

  也不嫌累。

  賀南州裝作沒聽出來衛恒的意思,挑眉問曹月蓉:“我記得曹家之前和廷尉府是有過節的,曹小姐是什麽時候和宋挽成了好朋友的?”

  曹月蓉沒想到賀南州會在拆自己的台,動作一頓,不敢隨意回答,怕宋挽不配合,求助的看向宋挽。

  宋挽說:“那是駙馬和大人之間的恩怨,我與曹小姐一直都是沒什麽過節的。”

  宋挽隻說和曹月蓉沒有過節,卻沒說和曹月蓉關係好,曹月蓉也知道自己之前和宋挽根本沒有往來,這個時候硬要說她和宋挽關係好也沒什麽可信度,隻能附和著說:“我大哥脾氣向來不好,之前與顧大人結怨都是我大哥做得不對,我一直想找阿挽賠禮道歉的,但之前因為雪災難民一下湧入,所有人不得隨意出行,這件事便擱置了。”

  “哦。”

  賀南州懶懶應道,聲音故意拉長,意味不明。

  曹月蓉有些無措,很怕衛恒因此對她印象不好,下一刻卻聽見衛恒說:“曹小姐有這樣的心思已經很好了。”

  衛恒雖然沒有明著幫曹月蓉說話,也是替曹月蓉解了圍。

  曹月蓉一顆心被歡喜漲得滿滿的,衛世子真的好溫柔啊,他願意替自己解圍,是不是意味著他對自己也挺有好感的?

  幸虧有麵紗遮擋,曹月蓉上揚的唇角才沒有被發現。

  茶很快煮好,曹月蓉特意把第一杯倒給衛恒,然後才是賀南州和衛苑。

  衛恒極會享受,今日用的是上好的茶餅,水也是府上下人收集的雪水,煮出來的茶清香四溢,曹月蓉自己嚐了一口都有些意外。

  衛恒誇了曹月蓉幾句,曹月蓉越發歡喜,臉上的笑被麵紗遮住,歡喜卻還是從月牙一般彎著的眼眸溢出。

  不知道的隻怕還以為她已經是衛恒的世子妃了。

  一杯茶喝完,國公府的府醫背著碩大的藥箱匆匆趕來。

  府醫有些胖,停下以後哼哧哼哧直喘氣,看到賀南州臉上的烏青後,表情難以自控的變得詭異起來。

  賀南州盯著那個碩大的藥箱看了好半天問:“是有人告訴你本侯要死了嗎?”

  府醫臉色一變,急切的說:“呸呸呸!大過年的,侯爺可不能說這種話,太不吉利了。”

  衛苑也跟著說:“你也快呸兩下。”

  “死”這樣的字眼,在越安侯府和國公府都是很忌諱的。

  賀南州和衛恒兩個當事人對這個倒是沒什麽在意的,衛恒雲淡風輕的喝著茶,賀南州則輕笑一聲,不以為意的說:“幼稚,我才不信這些。”

  他應該是在座的人裏麵年紀最小的,卻理直氣壯的笑別人幼稚。

  衛苑拿他沒辦法,隻能幹瞪著他,府醫也隻能歎著氣幫他查看傷勢。

  青萼在發現賀南州躲不過的時候已經收了些力道,不過因為慣性沒能停下來,賀南州臉上的淤青看著嚇人,其實並不嚴重,休養幾天應該就能恢複如常。

  府醫拿了一瓶外傷藥給賀南州然後退下,賀南州沒有要走的意思,宋挽猜他應該是有話要和衛恒說,喝完手裏那杯茶說:“時辰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

  衛苑皺眉,說:“來都來了,吃過午飯再走啊,國公府難道還能差你們兩個人的飯?”

  曹月蓉是一百個願意留下來吃飯的,但她不便開口,隻能寄希望在宋挽身上,宋挽搖頭說:“府上還有事,而且曹府門風很嚴,曹小姐也不便在外久留。”

  宋挽堵死了曹月蓉的路,曹月蓉雖然相當不甘願也隻能說:“自從娘親不在後,爹爹對我的管教的確嚴厲了很多,謝衛小姐盛情,日後有機會我再來吧。”

  曹月蓉沒說和宋挽一起來,明顯是想越過宋挽和衛苑攀上交情,好有更多的機會接觸衛恒。

  衛苑想到衛恒剛剛對曹月蓉的態度,沒有像往常那樣懟她,和氣的應道:“好啊,國公府平日冷清的很,你願意來玩兒我自然是歡迎的。”

  得了衛苑的回答,曹月蓉又開心起來。

  今天確實不是她表現的時候,賀南州在這兒,還被宋挽的婢子打了,她若是要博得衛恒的好感,就要表現得和宋挽很親昵,萬一被賀南州記恨上,宋挽有國公府護著什麽都不用怕,賀南州卻是可以拿她泄憤的。

  如此就得不償失了。

  想清楚這一點,曹月蓉眼眸微彎,盈盈的向衛恒和賀南州行禮辭別,然後和宋挽一起離開。

  等兩人走遠,賀南州皺眉問:“曹家已經沒落了,這個女人看上去也沒什麽腦子,好好的你算計她做什麽?”

  衛恒在衛苑和宋挽麵前他克製著自己表現得很溫和,賀南州卻是見過他陰戾冷寒的模樣。

  衛世子不可能對女人動心,便是動心,也絕對不會是曹月蓉這種姿容平平、腦子還不好使的女子。

  衛苑一聽賀南州的話便警惕起來,剛想幫衛恒打掩護,衛恒淡淡的說:“阿苑,我書架最左邊第三個架子上有一本書,幫我拿來一下。”

  衛恒明顯是要支走衛苑,衛苑蹙眉,不滿的說:“什麽書這麽重要,非得我親自去拿?而且你平時不是不喜歡我進你的書房嗎?”

  “書倒是不重要,就是接下來的話不是你能聽的。”

  衛恒沒有打啞謎,直接堵了衛苑後麵想說的話,衛苑癟癟嘴,把站在旁邊伺候的丫鬟小廝都帶走。

  涼亭安靜下來,衛恒主動幫賀南州把茶添滿。

  他的手修長如竹,因為病弱,能清晰看到皮膚下麵青色的血管,用力的時候,血管暴漲,都讓人擔心茶壺會把他的手壓斷。

  賀南州說:“都這樣了,你就歇著吧,我又不愛喝茶。”

  衛恒早就料到賀南州會是這樣的反應,勾唇笑道:“就是知道你不喜歡才給你倒的。”

  衛苑也不在,衛恒露出自己的本來麵目,他還是笑著,隻是眼角眉梢都染上冷意,如陽春三月乍暖還寒的時候,陡然吹來的料峭寒風,打的人措手不及,一下子置身凜冬。

  什麽人啊。

  賀南州很是不客氣的翻了個白眼,不打算動那杯茶。

  知道再逗他他就要炸毛,衛恒低聲問:“越安侯府和國公府向來沒什麽往來,你突然來國公府也不怕引人懷疑?”

  賀南州嘁了一聲,得意的說:“你當我這一拳是白挨的?”

  他先去了一趟衛陽侯府送行,然後借著和宋挽過不去的名義來的國公府,別人隻會絕對他來這裏是為了楚家,哪裏會往別的地方猜?

  衛恒也知道他做事有分寸,沒再多懷疑,端起自己那杯茶喝了一口。

  衛恒嘴刁,從他本心來說,曹月蓉泡茶的功夫其實很一般。

  喝完這口茶,衛恒眼底閃過一絲惋惜。

  可惜他的茶了。

  賀南州和衛恒也沒什麽好拐彎抹角的,直接說:“給我三十個人,我要他們幫我找一樣東西,條件你隨便提。”

  本來這種事應該在一個更隱秘的地方談的,但衛恒最近一直窩在國公府不出門,賀南州實在等不了,隻能親自到國公府來了。

  三十個人不是小數目,賀南州願意開出這樣的條件,隻怕這三十個人多半都是有去無回。

  衛恒捧著茶杯感受溫暖,溫聲問:“你想找什麽?”

  “道上的規矩不是隻談買賣不問緣由嗎?”

  賀南州眉頭皺得死緊,麵上浮起不滿,唇角下壓,像是隨時都要跳起來發火的熊孩子。

  衛恒掀眸,溫吞吞的看了他一眼,說:“你剛剛不是說條件任我提嗎?”

  他的條件就是要知道這三十個人究竟要去找什麽。

  賀南州噎了一下,而後說:“換個條件,這個不行!”

  衛恒不說話了,垂眸安安靜靜品茶。

  反正是賀南州上門來求他的,該著急的人不是他。

  賀南州最討厭的就是衛恒這種性子,咬牙道:“你也活不了多長時間了,非要知道那麽多秘密做什麽,等下去了難道要做說書先生說給那些鬼聽?”

  賀南州脾氣上來說話很是不客氣,衛恒也沒落下乘,反唇相譏:“你祖上個個都英年早逝,證明越安侯府的詛咒無人可解,你又為什麽非要白費力氣?”

  賀南州比衛恒小三歲,論嘴皮子功夫,始終是鬥不過衛恒的。

  賀南州氣得站起來,一拳砸在涼亭的柱子上,恨恨道:“小爺絕不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