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你嫌棄我?
作者:寒江雪      更新:2021-11-12 00:57      字數:4246
  量完尺寸,裁縫很快離開,白荷高興得不行,說了些吉祥話便去準備晚膳。

  宋挽高興不起來。

  她已經是顧岩廷的人了,用的還是最上不得台麵的法子,宋家雖然平反,她的名聲卻已經無法挽回,她願意待在顧岩廷身邊報恩,但沒想過要穿上嫁衣嫁給他。

  婚禮在她心裏很神聖。

  以前她也曾幻想過嫁人的場景,娘親會一邊為她梳頭一邊叮囑她嫁人後要與夫君恩愛相敬,爹爹會不舍的看著她,讓她受了委屈就回家來,哥哥會背著她送她上轎,然後警告威脅新郎官一定要對她好,不然他就殺上門去為她出氣,而她的夫君會握著她的手向所有人保證,不會讓她受委屈,更不會讓她傷心。

  在她的想象中,至親和摯愛都會陪在她身邊,但現在,她什麽都沒有。

  這場婚禮對她來說也沒有任何意義,不過是演給其他人看的一場戲罷了。

  更何況,現在許鶯鶯才是顧夫人,她要以什麽身份嫁給顧岩廷?

  晚飯時間,顧岩廷終於來到寧康苑。

  宋挽想著待會兒要談的話題,心虛的先幫顧岩廷斟了一杯茶,有些諂媚的說:“大人請喝茶。”

  茶是剛沏的,茶水滾燙,揭開茶蓋,熱氣便嫋嫋的騰起。

  顧岩廷隨手放到一旁涼著,並不說話。

  宋挽思忖了一會兒,鼓足勇氣問:“大人,今天傍晚有裁縫來給我量體裁衣,我已經有衣服了,怎麽又要做衣服?”

  顧岩廷這會兒是清醒的,宋挽說話不敢太直接,怕惹他生氣,顧岩廷掀眸看著她,說:“白荷沒告訴你裁縫是來給你做嫁衣的?”

  顧岩廷的語氣平靜坦然,好像這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

  宋挽的演技不夠好,沒有演出驚訝,麵上是掩不住的倉惶慌亂,問:“大人已經與大人拜過天地了,就算要辦婚禮,也該大人和夫人辦,我怎麽能做嫁衣呢?”

  顧岩廷坐得筆直,他沒有看宋挽,燭火在他臉上投下界限分明的光影,輪廓線條冷硬如同刀削,宋挽聽到他說:“我會與她和離,然後光明正大的迎娶你,以後廷尉府隻會有你一個女主人。”

  他已經做好了打算,不是在和宋挽商量,隻是通知。

  宋挽愣了一下,說:“即便是和離,夫人也是正室,當初大人和夫人都沒有大肆操辦,如今這樣怕是會不好吧。”

  “有什麽不好的?”

  顧岩廷反問,終於抬眸看著宋挽。

  他的眼神還算平靜,眸光明亮如同刀刃,像是要透過皮囊看到宋挽的靈魂。

  宋挽不敢與他對視,說:“我已經是大人的人了,這些形式辦不辦都沒什麽所謂,大人在校蔚營的公務也忙,如此隻怕會耽誤大人的正事。”

  “我不忙,”茶放涼了些,顧岩廷喝了一口,又說,“你沒所謂可以不辦,但我有所謂。”

  顧岩廷的語氣很堅定,宋挽突然有種錯覺。

  她好像是油嘴滑舌、欺騙小姑娘感情的紈絝子弟,顧岩廷沒名沒份跟著她,連想辦一場婚禮都不被允許。

  宋挽被突然冒出來的這個想法驚得咽口水都被嗆到,她咳嗽了幾下,又想到推拒的借口,說:“宋家沒了,府邸也變成廷尉府,我沒地方出嫁。”

  顧岩廷顯然早就想到這一點,說:“花轎可以從這裏出發,在城裏繞一圈再回來,如果你覺得不好,也可以從國公府出嫁,國公府好久都沒熱鬧過了,國公應該會很高興。”

  宋挽噎住。

  如果她從國公府出嫁,國公府的人不僅會很高興,說不定還會拿大半家財給她做嫁妝。

  宋挽搖頭說:“大人之前不是說不要老是麻煩國公府嗎,這怕是不好。”

  顧岩廷點頭,拍案決定:“那就直接從這裏出嫁。”

  這個決定宋挽拒絕不了,想了想說:“雪災還沒過去,朝堂上下都減少了開支,這個關頭大擺酒席會有人在背後說三道四,對大人以後的發展也不利。”

  顧岩廷想說無妨,他其實並不在意旁人對他的看法和評價,他走到今天靠的是自己的實力,並不是對什麽人逢迎討好。

  但宋挽眼底的關心很真誠,他便收斂了自己的鋒芒說:“等天氣暖和起來,雪災就會過去,要操辦婚禮事情不會少,可以提前準備,等時機成熟就好。”

  可我身上還帶著孝。

  似是知道宋挽在想什麽,顧岩廷移開目光,看著杯子裏被泡得舒展開的茶葉說:“我知道你不願意,但國公不想看你這般沒名沒份的過一輩子,你若實在抗拒,我去跟他說。”

  顧岩廷的語氣變得沉悶,宋挽一下子覺得是自己辜負了很多人的好意和期待,到嘴邊的話咽下,柔柔的說:“我沒有不願意,隻是覺得沒必要做戲給別人看,過幾日我去向衛叔說明情況吧。”

  “好。”

  顧岩廷應得很爽快,然後便不說話了,安靜中多了兩分尷尬。

  宋挽試著說點別的,顧岩廷卻是愛答不理,明顯是不高興了。

  宋挽有些焦灼,猶豫了下最終還是沒有說一些違心的話哄顧岩廷開心。

  要她留在顧岩廷身邊可以,但她確實不想嫁給他。

  一頓飯吃得很沉悶,好不容易吃完,剛放下筷子,顧岩廷便開口說:“今晚我在這裏睡。”

  宋挽迅速抬頭看著顧岩廷。

  從她回到廷尉府,顧岩廷一直給她留了充足的空間,他突然說要在這裏過夜,宋挽有些措手不及。

  宋挽的手無意識的緊握成拳,用力到指骨有些發白。

  見她這麽緊張,顧岩廷心一軟,放緩了語氣說:“你放心,我不會做什麽,隻是以後我們要在一起生活一輩子,還是要多熟悉才行。”

  一輩子三個字觸動了宋挽。

  宋清風也不在了,她這幾天時常會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孤寂感,哪怕白荷和青萼幾乎一直陪著她,那種孤寂感也未曾消散。

  但這會兒顧岩廷說他們會一起生活一輩子,宋挽的心髒便控製不住的發軟發脹。

  宋挽沒能說出拒絕,白荷很快送來熱水給他們洗漱泡腳。

  宋挽本來是想讓顧岩廷先泡腳的,顧岩廷直接把宋挽按著坐下,眼看他要動手脫自己的襪子,宋挽連忙說:“我自己來!”

  她是真的慌了,聲音都不自覺拔高了很多,顧岩廷收回手,開始脫自己的鞋襪。

  兩人第一次麵對著麵,一起泡腳,宋挽臉熱得不行,眼睛也慌亂的不知道該往哪兒看。

  水有些燙,宋挽不敢踩下去,隻能踩在盆沿等水冷一點,顧岩廷皮糙肉厚不覺得燙,直接踩進水裏,過了一會兒他說:“不燙了,試試。”

  宋挽試了一下,確實沒那麽燙了,但顧岩廷的腳掌寬大,盆裏沒剩多少空間,不管怎麽樣宋挽都會碰到他。

  宋挽有點猶豫,顧岩廷等了一會兒問:“怎麽,嫌棄我?”

  “沒有!”

  宋挽答得很快,同時把腳放進水裏,穩穩踩在顧岩廷的腳背上。

  顧岩廷的腳和他的人一樣,青筋鼓脹,肌肉繃得發硬,宋挽路走得少,腳掌都是嫩的,一踩上去,幾乎能清晰感受到顧岩廷腳背上的筋脈紋路。

  宋挽不敢亂動,腳趾本能的蜷縮。

  男人和女人的身體差異在顧岩廷和宋挽之間表現得異常強烈。

  顧岩廷把褲腿挽到腿彎,露出來的腿肌肉盤紮,一看就很有力量,他的腿毛長且密,皮膚偏黑,有種近乎原始的狂野,宋挽的腿則與他完全相反。

  宋挽腿上幾乎看不到什麽毛,皮膚白皙如玉,因為練過舞,腿部線條極優美,被熱水一蒸透出誘人的粉,在顧岩廷的映襯下,叫人根本移不開眼。

  顧岩廷的心跳快了些,喉嚨跟著發緊,他竭力克製卻還是沒忍住,伸手捉住宋挽一隻腳。

  宋挽受驚,差點直接蹦起來,顧岩廷繃著臉,語氣嚴肅的問:“最近操練後有沒有覺得渾身酸痛?”

  他的手掌很大,幾乎把宋挽的腳完全包裹。

  宋挽感受到他掌心的厚繭,小石子一樣硌著她的腳掌。

  不疼,有點癢。

  癢意從腳掌迅速蔓延到四肢八骸。

  宋挽抓緊絹帕,心跳漏了一拍,不敢看顧岩廷手上鼓脹虯結如蛛網的血管,低聲說:“還好,已經適應了。”

  宋挽期望顧岩廷能趕緊放開自己,顧岩廷卻沒有如她所願,抓著她的腳輕輕幫她按捏起來。

  知道她怕疼,顧岩廷的力道很輕,認真的說:“姑娘家都愛美,你不想腿變得太難看,每日夜裏可以在泡腳的時候如此按捏放鬆一下肌肉。”

  宋挽學舞的時候,也聽領舞的師父說過這些,小聲說:“我知道,謝大人關心。”

  話音落下,顧岩廷的大掌撫上她的小腿。

  小腿晾在外麵已經有些涼了,被顧岩廷掌心的溫度一燙,宋挽險些叫出聲,她咬住唇,臉紅得像是要滴出血來,眼底也浮起水光,像是受了天大的欺負。

  他也確實是在欺負她。

  顧岩廷眸子微暗,等著宋挽說不要,或者拿他剛剛許下的承諾提醒他,然而過了好一會兒,宋挽都隻是低著頭咬著唇不說話。

  她明明是不情願的,卻沒有對他說不。

  許是怕他生氣,又許是存著報答的心思,想讓他快樂。

  欲念被這樣的認知澆滅,顧岩廷鬆開宋挽,說:“你知道就好,以後記得自己多按按。”

  顧岩廷說完把腳擦幹,起身離開。

  宋挽坐在那裏還有點緩不過神來。

  小腿被顧岩廷握過的地方沾了水,水很快涼透,那片皮膚卻好像還殘留著他掌心的溫度。

  灼燙,微癢,讓人心跳加速。

  宋挽又泡了好一會兒,直到心跳恢複正常,才擦幹腳走出耳房。

  床上空著,顧岩廷沒在屋裏,宋挽正覺疑惑,白荷端著一個四角香爐進來,說:“大人說還有公務要處理,讓姑娘先睡,不必等他。”

  宋挽暗暗鬆了口氣,看著香爐問:“這是哪兒來的?”

  白荷說:“是大人今天買回來的,裏麵是國公府的神醫開的安神香,點著這個姑娘應該能睡得好些。”

  這香味道清淡,聞著很舒服。

  宋挽多吸了兩口,想到顧岩廷身上的鞭傷還沒完全好,低聲說:“夜裏涼,一會兒給大人送件披風去吧,若是他熬得比較晚,再做點甜湯讓他喝了再睡。”

  宋挽難得主動關心顧岩廷,白荷連忙應是,而後勸說:“姑娘,奴婢覺得大人是真的很喜歡姑娘的,除夕夜姑娘醉酒回來,是大人親自照顧的姑娘,姑娘剛從宮裏回來的時候,大人不知該怎麽哄姑娘高興,私下問了奴婢和青萼好些女兒家喜歡的東西,大人雖然看著粗莽,但對姑娘還是很細致的,姑娘若是不反感,就試著喜歡一下大人吧。”

  宋挽知道白荷是為自己好,她是顧岩廷的人,不管有沒有名分和婚禮,她都要和顧岩廷過一輩子。

  一輩子很長很長,光靠感激是不能走完一生的,若是她能喜歡顧岩廷,這一生才能過得有滋有味些。

  宋挽衝白荷彎眸笑笑,說:“我會努力嚐試的,去吧。”

  得了宋挽的回答,白荷露出欣慰的笑,放好香爐歡喜的離開。

  宋挽躺到床上,笑意一點點收斂。

  喜歡不喜歡現在對她來說其實並不重要。

  她會活著,是因為娘和哥哥都想讓她活下去,還有春秀和那個孩子需要人照顧。

  如若不然,她應該早就死在黎州,連屍身都腐爛了。

  宋挽約了初八去國公府品茶,初八一早,曹府的馬車便停到廷尉府大門外,宋挽收拾好帶著青萼一出來,曹月蓉便迫不及待的說:“車裏空間還有很多,阿挽直接與我同乘吧。”

  宋挽沒有拒絕,和青萼一起上了曹月蓉的馬車。

  雖然宋挽說了不要太刻意,曹月蓉還是精心打扮了一番,宋挽一眼便看見她手上戴著的銀鐲子。

  她果然是真的很喜歡。

  真的要去國公府,曹月蓉這才相信宋挽是要幫自己,對宋挽的態度又熱絡不少,好像之前的不快根本沒有發生過。

  宋挽不大想說話,隻偶爾應答一聲。

  馬車行到一半,外麵傳來喧嘩聲,曹月蓉掀開簾子,宋挽透過縫隙,看到了衛陽侯府的匾額。

  外麵還圍了很多百姓,官差忙碌的進進出出,和當初宋家被抄的場景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