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除夕宮宴
作者:寒江雪      更新:2021-11-12 00:48      字數:4238
  “姑娘,你一個人行嗎?要不要幫忙?”

  顧岩廷又喝醉了。

  青萼幫忙把顧岩廷扶到床上,喘著氣問,宋挽搖搖頭,說:“白荷一會兒會送熱水來,你也喝了不少,一會兒早點休息吧。”

  青萼也有些醉了,聞言嘿嘿一笑,說:“姑娘放心,奴婢雖然打不過大人,但酒量肯定是比大人好的。”

  這也不是什麽特別值得驕傲的事。

  白荷很快送熱水來,宋挽對白荷說:“一會兒喂了醒酒湯再讓她睡,夜裏你看著她點,別讓她踢被子著涼了。”

  “是。”

  白荷扶著青萼退下,宋挽擰了帕子幫顧岩廷擦臉。

  剛擦了一下,顧岩廷睜開眼睛。

  喝了酒,他的眸子沒有平時那般冷厲,染上些許朦朧的酒色,像被紗罩擋了一層的燭火,不再滾燙灼熱,顯出溫柔來。

  宋挽的動作頓了一下,輕聲說:“大人喝醉了,我幫你擦一下。”

  顧岩廷不說話,隻定定的看著她。

  宋挽知道他不會記得醉酒後發生的事,便也沒多話,安安靜靜繼續幫他擦臉。

  今天國公府這頓飯大家都吃得很開心,除了宋挽和衛恒沒喝酒,其他人都喝了不少。

  衛振烴在席間雖然沒跟顧岩廷說什麽話,宋挽卻總覺得他們之間應該發生了些什麽。

  擦完臉,白荷送來醒酒湯,顧岩廷闔著眼像是睡著了,宋挽輕聲問:“大人,你睡著了嗎?”

  顧岩廷沒應聲,宋挽剛要把醒酒湯放到一邊,顧岩廷睜開眼睛,說:“沒睡。”

  這反應……有些遲鈍了。

  宋挽耐心的說:“大人今晚喝了不少酒,還是喝完醒酒湯再睡吧。”

  顧岩廷又躺了一會兒,這才坐起來,接過醒酒湯一飲而盡。

  他在營中呆慣了,不拘小節的很,咕嚕咕嚕的吞咽聲很大,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喝什麽瓊漿玉液。

  等他喝完,宋挽要拿碗,被顧岩廷避開,說:“我自己來,你歇著吧。”說完下床自己去放碗。

  他的步子看上去挺穩的,隻是放了碗後,半倚在桌邊問:“還要做什麽?”

  語氣有些茫然,像是等著宋挽吩咐的小孩兒。

  宋挽問:“大人想泡個腳嗎?”

  顧岩廷點頭,自己把熱水倒進洗腳盆,端端正正坐著泡腳。

  熱水送來有一會兒了,宋挽擔心水不夠熱了,想再打點熱水來,手腕被顧岩廷抓住。

  不知是不是酒勁兒上湧,他的掌心一片滾燙灼熱,還出了些汗,宋挽感覺被他掌心貼著的地方燙得有點疼。

  不過顧岩廷的眼神是很純粹的,沒有什麽欲念。

  宋挽小聲解釋:“水應該不大熱了,我去幫大人再打點熱水來。”

  “夠了,”顧岩廷說,聲音微啞,而後垂眸道,“你不用做什麽,在這兒待著就好。”

  “好。”

  宋挽應下,顧岩廷卻沒有放手的意思,大掌仍圈著她的手腕。

  氣氛曖昧起來,宋挽覺得這個時候說什麽似乎都有些不合時宜,索性保持沉默。

  水涼之前,顧岩廷泡好腳,終於躺到床上,扛不住醉意很快睡過去。

  宋挽沒睡,解開顧岩廷的衣服,幫他換了一次藥。

  他的體魄強健,身上的鞭傷大都開始結痂,隻是傷痕交錯相疊,日後必然會留疤,看著委實有些駭人。

  青萼直接把顧岩廷送到的寧康苑,兩人好些時日沒有同床共枕了,宋挽有些不自在,猶豫了下,還是拿了幹淨被子去外間榻上睡。

  不知是不是照顧顧岩廷有些累,宋挽這一覺睡得有些沉,醒來時人已經回到床上,鼻尖有淺淡的酒味,含蓄的提醒她正睡在顧岩廷睡過的地方。

  今天是除夕,白荷和青萼一起把寧康苑布置了一番,門窗上都貼了好看的窗花,簷下也掛了紅燈籠。

  若不是有她們在,宋挽也就把除夕當做尋常的一天冷冷清清的過了。

  吃過早飯,白荷拿了一套粉色衣裳給宋挽看,與之對應的還有一些釵環,都是從昨日衛苑送給宋挽那一匣首飾裏挑的。

  白荷問:“姑娘穿這身衣服和大人一起進宮參加除夕宴怎麽樣?”

  這衣服是用顧岩廷挑的那匹粉色錦緞做的,仍是按照宋挽的偏好沒有繡什麽花哨的圖案,不過這錦緞本就華貴,裏麵夾有金絲和銀絲,在光照之下會有熠熠的流光閃爍。

  無論是顏色還是布料都高調了些。

  但今天是趙擎答應給宋家平反的日子,她要以宋家嫡女的身份替父兄見證這一刻,高調一點也無妨。

  宋挽點頭,而後問:“之前楚小姐送了我一個銀鐲子,也尋出來給我吧。”

  “是。”

  白荷伺候宋挽換上衣服,又給宋挽梳了一個漂亮的隨雲髻。

  這個發式還是比較簡單的,不過比宋挽平時自己弄的要好看得多,額頭和脖頸都完美的顯露出來,不需要多的裝飾骨子裏的高貴便自然而然的湧現。

  白荷幫宋挽插上發釵,可惜的說:“姑娘的耳多也好看,可惜沒打耳洞,不然戴上耳墜一定漂亮極了。”

  宋挽怕疼,家裏人便都寵著她,讓她不用打耳洞戴耳墜。

  宋挽淡淡的說:“就這樣吧,也很好看了。”

  都說女為悅己者容,她已經不是未經人事的少女,對容貌方麵並不是那麽在意。

  反正顧岩廷應該也不會在意這些吧。

  這個念頭冒出來,宋挽突然想到昨天顧岩廷也用那匹煙青色的布做了一套衣服,忍不住問:“這匹料子隻給我做了衣服對吧?”

  宋挽問著想了一下顧岩廷穿一身粉的場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那也太詭異了。

  白荷顯然也想到這一點,掩唇笑道:“這個顏色不適合大人,自然隻給姑娘做了衣裳,剩下的料子奴婢打算給姑娘做條夏裙,姑娘皮膚白,這個顏色很襯姑娘。”

  宋挽也覺得自己想得有點太多,跟著失笑。

  顧岩廷進屋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宋挽穿著一身粉嫩的新衣裳坐在梳妝台前,微微仰頭和白荷說著什麽,兩人臉上都帶著笑,宋挽的笑要淡一些,唇角隻微微上揚,恰有金色的陽光從窗戶縫隙傾灑進來,在她臉上映出一道明暗分明的光柱。

  那一刻,她眉眼帶笑,眸底灑滿金晨,明媚如暖陽,仿佛能讓所有冰雪消融。

  顧岩廷不自覺停下步子,心髒被這一幕撞得有點疼。

  他有多久沒見到她笑得這樣開心了?

  顧岩廷的存在感很強,哪怕沒出聲,宋挽和白荷也很快注意到他進屋了。

  宋挽偏頭朝他看來,笑意沒有完全消散,眸底多了兩分純真無害的茫然,疑惑的問:“要走了嗎?”

  顧岩廷輕咳一聲,說:“還早,我隻是過來看看。”

  顧岩廷說著走到宋挽身邊。

  白荷的手藝很不錯,這身新衣裳穿在宋挽身上相當合身,雖然是冬衣,卻不會顯得臃腫,依然能看出宋挽的腰肢很纖細,顏色也襯得宋挽整個人氣色好了不少,加上發飾做點綴,宋挽的氣度也出來了些。

  顧岩廷迅速將宋挽打量了一遍,很快注意到宋挽瑩白的,沒有任何點綴的耳垂。

  這一看,顧岩廷便有些移不開眼。

  宋挽身量嬌小,手也小,耳朵更是小小的,瑩白如珍珠的耳垂一看就很捏,顧岩廷忍不住撚了撚手指。

  顧岩廷看得很放肆,宋挽的臉很快發燙,耳垂也跟著染上粉暈。

  這樣更可愛了。

  顧岩廷的喉結滾了滾,壓下衝動克製的收回目光,淡淡的問:“剛剛在聊什麽,這麽開心?”

  白荷可不敢把剛剛的話說給顧岩廷聽,求助的看向宋挽,宋挽立刻轉移話題,說:“聊了一些小事,對了,夫人今天會一同進宮赴宴麽?”

  “不會,她行動不便,在家裏待著就好,”顧岩廷答得很爽快,想到衛振烴昨日說過的話,又看著宋挽問,“你會介意嗎?”

  宋挽搖頭。

  許鶯鶯於顧岩廷有恩,雖然之前她們之間發生了些不愉快,但隻要許鶯鶯不再找麻煩,宋挽並不介意顧岩廷把她留在身邊。

  畢竟在這段關係裏,宋挽的的確確才是後來的第三者。

  宋挽的表情太認真和理所當然,顧岩廷的臉沉了些,說:“用過午飯再出門,時間還早,可以慢慢收拾,我還有事要處理,晚點再過來。”

  顧岩廷說完離開。

  等他走遠,白荷憂心忡忡的說:“姑娘,大人分明是在意姑娘感受的,姑娘方才為什麽要那樣回應大人呀?”

  宋挽看著銅鏡裏的自己,說:“他對我有恩,我不能騙他。”

  如果要裝柔情小意宋挽也不是不會,當初她一度想和許鶯鶯爭寵,在顧岩廷麵前就裝得挺乖巧的。

  但裝出來的東西始終是假的,遲早都會漏出破綻。

  她不想最後讓顧岩廷覺得自己忘恩負義沒有良心。

  白荷忍不住說:“可是大人對姑娘很好啊,姑娘難道不喜歡大人?”

  有時候不是一個人對另一個人很好,兩人就能兩情相悅的。

  宋挽這一年來經曆的事太多,而她和顧岩廷的相遇又太糟糕,要讓她喜歡顧岩廷,委實有點勉強。

  宋挽說:“喜歡一事太複雜了,我也弄不清楚到底什麽是喜歡,等我再經曆些事再回答你這個問題吧。”

  宋挽回答得很認真,白荷也知道她現在處於什麽樣的心境,沒再多說,找出楚若琪之前送的銀鐲子給宋挽戴上。

  午飯後,宋挽和顧岩廷一起坐馬車去皇宮。

  顧岩廷神色如常的和宋挽說話,看上去已經不在意上午的事,宋挽暗暗鬆了口氣。

  除夕宴進宮的人很多,因為趙熠之前遇刺,宮裏的守衛變得更嚴,負責搜身的宮人也更仔細了些,生怕有人身上夾帶了暗器。

  搜完身出來,顧岩廷已經等在外麵,宋挽加快步子走到他麵前,還沒說話,顧岩廷抬手幫她理了下耳發,說:“有點亂。”

  他理完便收回手,沒有給宋挽躲閃的時間。

  宋挽低下頭,說:“謝大人。”

  顧岩廷沒有回話,引路宮人直接將兩人帶到朝陵殿的偏殿等候。

  他們出發的時間比較早,這會兒偏殿還沒多少人,兩人一進去,便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顧岩廷今日穿著一身鴉青色繡夾竹桃花紋的常服。

  這衣服原本挺儒雅的,硬生生被他穿出了磅礴的悍氣,偏偏站在他身邊的宋挽穿了一身粉粉嫩嫩的衣衫,嬌弱得惹人愛憐,如同長在一棵參天大樹旁的菟絲花。

  兩人的反差頗大,卻又有種奇異的和諧。

  好像宋挽這樣柔弱的人本就應該在顧岩廷身邊,因為隻有顧岩廷才能給她提供足夠的庇護,讓她免被風雨摧折。

  顧岩廷不大喜歡這麽多人一直盯著宋挽看,帶著宋挽落座。

  很快有武將來找顧岩廷說話,過了會兒,曹月蓉來到宋挽身邊,低聲說:“阿挽,你這身衣服真好看。”

  曹月蓉今天也是精心打扮過的,她梳了好看的垂鬟分肖髻,柔順的秀發自耳後垂落,耳上墜著一對紅豔豔的珊瑚耳墜,俏皮而不失豔麗,一身豆綠色冬襖襯得皮膚白了些,清新好看。

  宋挽淡淡回應,說:“曹小姐的衣服也很好看。”

  曹月蓉笑笑,而後歉然道:“上次匆匆離開,實在不好意思,阿挽應該也已經從葉明瀾口中知道我現在的處境了吧。”

  原來葉清靈的妹妹叫葉明瀾。

  宋挽想起那雙又圓又亮的杏眸,有點分神,曹月蓉已動情的紅了眼眶,說:“娘和大哥出事後,大嫂就去雲山寺修身養息,家裏一下子沒了主心骨,爹也老了許多,我如今在這些貴女中根本抬不起頭來。”

  曹月蓉說著哽咽,連忙拿絹帕拭淚,怕弄花妝容,可見這些時日確實受了不少委屈。

  宋挽和她沒什麽仇怨,隨著本心如實說:“我幫不了你什麽,你另謀出路吧。”

  衛恒的時日應該不多了,他不會想在最後的時間和什麽人結一段情緣。

  宋挽拒絕的太直接,曹月蓉愣了一下,而後含著淚急切的說:“我實在沒辦法了,能不能求阿挽給我指一條明路?你這麽聰明肯定能想到辦法的,當初你不是幫過我娘嗎?”

  宋挽掀眸,定定的看著曹月蓉。

  曹月蓉還是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莫名的,宋挽突然覺得她和許鶯鶯有點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