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刺客是宋清風
作者:
寒江雪 更新:2021-11-12 00:26 字數:4207
“奴婢宋挽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宋挽再次跪在了禦書房的地磚上。
外麵下著雨,雨水順著房簷匯聚成水流砸在地上,發出踢踢踏踏得聲響。
趙擎坐在桌案前,自顧自的處理手邊的奏折,屋裏燒著地龍,溫暖如春,宋挽安安靜靜跪著沒有出聲打擾。
不知道過了多久,趙擎終於放下奏折,抬眸看向宋挽。
宋挽的背脊一直緊繃著,腦袋微垂,看上去相當乖順聽話。
趙擎並不急著問話,過了好一會兒淡淡道:“過來,幫朕研墨。”
宋挽聽話的起身,走到趙擎身邊挽著袖子開始磨墨。
帝王家用的東西都是上品中的上品,筆墨紙硯精美絕倫,連墨汁都透出一股好聞的清香,隻怕市麵上根本尋都尋不到。
宋挽研磨得專注,過了會兒,太監在門外說:“陛下,皇後娘娘求見。”
趙擎看著奏折頭也沒抬,直接回絕:“不見,讓皇後回去安心將養身子。”
外頭安靜了一會兒,太監得聲音再度響起:“陛下,皇後娘娘不願回去,說要一直在這裏等著,直到陛下願意見她為止。”
趙擎不為所動,淡淡道:“那就讓她等著吧。”
太監不敢多說什麽,應聲退下。
奏折上寫的都是很重要的政務,宋挽隻要一抬眼就能看到上麵的內容,不想犯死罪,她把腦袋垂得很低。
不知道過了多久,顧岩廷的聲音自門外響起:“微臣顧岩廷求見陛下,刺殺三殿下的凶手已經抓到了。”
趙擎終於放下筆和奏折,沉沉道:“進!”
禦書房的門被推開,寒風卷著金燦燦的光暈湧進來,顧岩廷踩著光大步進屋,威風又霸氣。
在他身後,有一人被兩個禦林軍押著架進來。
顧岩廷的身形極高大,將那人擋了大半,宋挽沒在第一時間看到那人的麵目,隻看到那人穿著一身墨色宮服,上麵繡著烏龜,衣擺上還染了大片深色印跡,應該是血。
顧岩廷走到桌案前跪下,大聲道:“微臣拜見陛下。”
顧岩廷跪下後,那人的臉顯露出來。
他臉上有大片青紫,眉骨還破了皮,衣服也有多處被刮破,那兩個禦林軍直接踢了他的膝彎強行讓他跪在地上。
宋挽研墨的動作不自覺停下。
刺殺趙熠的人,是宋清風啊。
趙擎定定的看著宋清風,過了一會兒問:“刺客隻有他一個?”
顧岩廷說:“人剛抓到就押來見陛下了,微臣還沒審訊過,無法確定他是否有同夥。”
光靠一己之力,要想在重重把守的皇宮刺殺皇嗣基本是沒有可能的。
他肯定有同夥。
趙擎在心底下了定論,看著宋清風問:“為什麽要刺殺三殿下?”
宋清風垂著腦袋沒有回答,旁邊的禦林軍掐住他的臉頰迫使他抬起頭來,大聲道:“陛下問你的話,聾了?”
宋清風的臉被捏得嚴重變形,可見那個人的力氣用得有多大。
宋清風掀眸懶懶的看了趙擎一眼,鼻間溢出一聲低笑。
輕蔑、不屑、又帶著兩分嘲弄。
好像趙擎問了一個多麽愚蠢的問題。
沒人敢用這樣的態度對待九五至尊。
他果然是不想活了。
宋挽的心髒發緊,呼吸也跟著收斂。
趙擎沒有急著動怒,平靜的看著宋清風,替他回答:“你覺得朕不該那麽處置宋家。”
提起宋家,宋清風的情緒激動起來,他掙紮著想要離趙擎近一些,卻被那兩個禦林軍死死按著動彈不得。
宋清風瞪大眼睛看著趙擎,一字一句的說:“敢問陛下,宋家真的是罪有應得嗎?”
宋清風的眼底全是憤恨,神情漸漸變得有些瘋魔,看得人心底發寒。
趙擎麵上漸漸凝出薄霜,沉沉的反問:“此案由大理寺徹查,人證物證俱在,還是你自己親筆簽字畫的押,現在你問朕宋家是不是罪有應得?”
“嗬嗬。”
宋清風笑起,笑聲嘶啞又夾著些許刺耳的尖利。
他沒為自己辯解什麽,片刻後大聲嚷道:“昏君!昏君!!昭陵在你手裏,遲早要亡,這場雪災就是天意,連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哈哈哈哈。”
這一番話,夠把宋清風淩遲喂狗了。
那兩個禦林軍和在禦書房裏伺候的宮人都嚇得跪在地上,齊聲說:“請陛下恕罪。”
宋挽也放下手裏的東西跪下。
宋清風沒有停下,依然在笑,似乎已經處於癲狂狀態。
趙擎的臉冷如寒冰,卻沒讓人立刻殺了宋清風,而是讓人把他押入大理寺好好審問,一定要查出他的同黨來。
宋清風被押下去以後,趙擎看著顧岩廷問:“愛卿覺得他的同夥都會有什麽人?”
顧岩廷毫不猶豫地說:“所有與宋家有過來往交集的人,都有嫌疑。”
“愛卿剛回京便向朕要了一人,愛卿也有嫌疑?”
“是,”顧岩廷點頭,“為了避嫌,微臣願就此停職,接受大理寺的調查。”
顧岩廷很坦蕩,趙擎問:“愛卿是宋清風的同夥嗎?”
顧岩廷平靜的說:“微臣不是。”
沉默了一會兒,趙擎揚聲說:“傳朕的旨意,校尉顧岩廷從即刻起停職,配合大理寺調查,待大理寺查清三皇子遇刺一事再做處置。”
話音落下,宮人上前除了顧岩廷肩肘的護甲和官服。
顧岩廷退下,禦書房再度安靜下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宋挽聽到趙擎的聲音自頭頂傳來:“還跪著做什麽,不記得朕剛剛讓你做什麽了?”
宋挽起身繼續研墨,心底卻忍不住有些疑惑。
顧岩廷因為她都要接受大理寺的調查,趙擎為什麽不直接把她也打入大理寺?
聖意到底是不能隨便揣測的,這種疑慮宋挽隻能在心裏想想,不敢真的問出來。
一直到傍晚時分,趙擎才處理完桌上的奏折,他慣性的活動了下肩膀,而後問殿前伺候的太監:“皇後還在外麵候著?”
“回陛下,皇後娘娘一直在外麵等著。”
從皇後求見到現在,已經有好幾個時辰了,皇後還病著,站這麽久隻怕會扛不住吧。
趙擎卻沒有分毫憐惜之意,帶著宋挽從禦書房另外一道門離開,徑直去了淑妃的霧清宮。
趙擎沒有事先派宮人來通稟,霧清宮的宮人看到他時都嚇了一跳,趙擎卻抬手製止他們進去向淑妃稟告。
趙熠遇刺,受的傷挺嚴重的,不能輕易挪動,人還在行宮沒有回來,太醫院的禦醫連同祁老爺子都趕到行宮去為他診治。
霧清宮隻得了趙熠遇刺的消息,還沒見到人怎麽樣,此刻宮裏靜悄悄的,所有宮人臉上都寫滿擔憂。
趙擎一路走到淑妃的寢殿外麵,見房門緊閉,燭火將淑妃的身影映照在門窗上,低聲問候在外麵的宮人:“淑妃今日可用過飯食?”
宮人壓低聲音回答:“回陛下,娘娘聽說三殿下遇刺,一直擔心三殿下,連一滴水都沒喝。”
趙擎了然,推門步入殿中。
淑妃坐在桌邊,正對著燭火歎氣,聽見聲音立刻抬頭看過來,欣喜地問:“可是熠兒有消息了?”
話一出口,看清趙擎的臉,淑妃麵上的欣喜消退,立刻起身行禮:“臣妾見過陛下。”
淑妃的眼眶是紅的,眸底還有血絲,聲音也有點啞,趙擎伸手扶了淑妃一把,問:“既然這麽擔心熠兒,怎麽不直接去行宮看他?”
淑妃搖搖頭,說:“整個太醫院的禦醫都去為熠兒診治了,臣妾也不懂醫術,去了反倒添亂,而且之前已經有宮人來報信說他並不性命之憂,臣妾不過是庸人自擾罷了。”
淑妃說著笑了笑,不想讓趙擎看見自己哭喪著臉。
趙擎拍了拍她的輩說:“再有兩日朕就不那麽忙了,到時陪你一起去行宮看熠兒。”
聽到這話,淑妃也沒拒絕,感激的說:“臣妾替熠兒謝陛下。”
說完又關切的問:“陛下用過晚膳了嗎?”
知道趙擎還沒用膳,淑妃立刻讓人傳膳,趙擎陪淑妃坐下,發現桌上有一件月牙色繡錦鯉的小褂子,一看便知道是趙熠幼時穿過的衣服。
趙擎拿起小褂子,腦海裏浮現趙熠幼時蹣跚學步的樣子,眸底不覺帶了笑。
淑妃這會兒的情緒已經平複下來,柔聲說:“這是熠兒五歲時穿的衣服,因是臣妾親手為他做的,他很是喜歡,不許別人扔掉,便留到現在,臣妾有時無聊,便拿出來瞧瞧,總能想起他幼時做的一些讓人啼笑皆非的事。”
趙擎溫聲說:“朕記得他小時候很愛笑,總讓人覺得他傻乎乎的,後來不知道為什麽他就不愛笑了。”
淑妃說:“小孩子都是愛笑的,長大些,跟著太傅學了東西,知道規矩開始好麵子,慢慢就繃著了。”
趙擎點點頭,把小褂子還給淑妃,狀似隨意的說:“郢兒小時候就不愛笑,以前朕覺得是皇後教的好,讓他小小年紀就有儲君的威儀,如今卻覺得這樣其實也不怎麽好了。”
淑妃給趙擎倒了杯茶,和往常一般與趙擎話家常,說:“太子殿下與熠兒不同,他是皇長孫,肩負的東西比其他人要多得多,姐姐這般教導他也是為了他好。”
茶水已經放溫,趙擎喝了一口,說:“刺客已經抓到了。”
淑妃動作一頓,看著趙擎謹慎的說:“臣妾知道不該多嘴,但還是想鬥膽問一下,刺客被抓住的時候是活口嗎?他會供出幕後主使嗎?”
趙擎說:“刺客是宋清風。”
淑妃怔住,下意識的絞緊手裏的絹帕,半晌才喃喃道:“怎麽會是這孩子啊……”
淑妃的語氣不自覺帶了惋惜和心疼,她也是母親,她也知道宋清風當初是怎樣誌得意滿的少年郎,她更知道宋清風付出了怎樣慘痛的代價才苟活至今。
所以她不太能理解,宋清風怎麽能在好不容易活下去之後又用這種方式送死。
趙擎問:“愛妃覺得刺客不是他?”
淑妃搖頭,說:“臣妾不知道事情真相究竟是什麽樣的,隻是單純的覺得有點可惜罷了。”
淑妃在可惜什麽,不言而喻。
趙擎沒再說話,宮人很快奉上飯食,淑妃雖然沒什麽胃口,也陪著趙擎吃了一些東西。
吃完,淑妃要讓人準備熱水,趙擎起身說:“母後身子不適,朕還要去慈安宮看看,今夜就不在這裏留宿了。”
“臣妾恭送陛下。”
宋挽跟著趙擎走出霧清宮,宮人準備了鸞轎,趙擎沒有坐轎子,緩步朝慈安宮走去,宮人貓著腰提著燈籠安安靜靜走在前麵,寒涼的夜風吹得燈籠左右搖晃,所有人的影子也跟著晃悠起來。
誰也不知道,這位九五至尊在走這段路的時候,心裏究竟在想什麽。
慈安宮離霧清宮不算太遠,像是預料到趙擎會來,剛進慈安宮,便有宮人給趙擎奉上暖爐。
趙擎接過暖爐,低聲問:“母後歇下了嗎?”
宮人說:“回陛下,太後剛喝了藥,還未歇下。”
趙擎應了一聲,走進太後寢殿。
寢殿裏,太後盤腿坐在窗邊的美人榻上,她腿上蓋著一床薄毯,手裏拿著一串紫檀木做的佛珠正緩緩轉動默念佛經。
聽到腳步聲,太後偏頭看過來,見宋挽還跟在趙擎身後,眼底閃過了然。
趙擎走到榻邊坐在太後對麵,溫聲道:“母後身體不適,怎麽這麽晚還沒睡?”
太後說:“陛下沒來,有些話梗在哀家心裏,哀家便睡不著。”
趙擎溫和的說:“母後有頭痛之症不能熬夜,既有話要交待孩兒,何不找人告訴孩兒?”
太後仍在一顆一顆撥弄佛珠,淡淡道:“這些話,讓旁人傳哀家不放心,而且今夜陛下若是不來這裏,哀家也不會多言。”
趙擎到底是太後生的,便是做了多年帝王,太後也是最了解他脾性的人。
趙擎輕輕摩挲著手裏的暖爐,說:“母後想說什麽直說便是,兒子在這兒都聽著。”
寢殿裏伺候的都是太後的心腹,隻有宋挽一個外人,太後和趙擎卻沒有讓宋挽回避。
太後停了轉動佛珠的動作,說:“陛下既然讓哀家直說,那哀家就開門見山了,哀家覺得郢兒的脾性,不適合做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