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顧岩廷,我謝謝你祖宗!
作者:寒江雪      更新:2021-11-11 23:50      字數:8234
  “顧夫人的眼睛治好了嗎,顧廷尉怎麽有時間出來閑逛?”

  知道玉珠沒被人發現,曹恒樓沒了忌憚,記恨著宋挽那日說他沒有本事做了駙馬也掙不到功名,曹恒樓的話故意帶了挑撥。

  今日並非沐休,顧岩廷還在當差,宋挽怕會落下話柄,正要說話,顧岩廷搶先開口,反問:“駙馬似乎很關心本官的夫人。”

  曹恒樓不是趙黎,沒有皇室血脈撐腰,當然不敢承認自己覬覦有夫之婦,否認道:“顧廷尉說笑了,我與顧夫人隻有一麵之緣,半點交情都沒有,顧廷尉身負整個瀚京的治安,我隻是擔心廷尉府後院不寧會讓顧廷尉分心罷了。”

  曹恒樓惺惺作態,把話說得很漂亮,顧岩廷沒有笑,淡漠而疏離的說:“這是本官的事,不勞駙馬操心。”

  顧岩廷的語氣硬邦邦的,甚至帶著兩分若有似無的敵意,曹恒樓臉上的笑意微凝,目光落在顧岩廷圈著宋挽腰肢的手上。

  顧岩廷常年拿刀,手掌又大又糙,宋挽的腰卻纖細如柳,二者疊在一起時,給人帶來的視覺衝擊很大。

  曹恒樓想到那天自己在廷尉府不請自入的事,心底閃過嘀咕,之前不是傳聞顧岩廷對宋挽並不在意嗎,就算宋挽敢跟他告狀,他難道會為了一個妓子跟堂堂駙馬過不去?

  思及此,曹恒樓試探的說:“聽說之前越王和衛陽侯世子都曾開口向顧廷尉要這名婢子,不知顧廷尉是用什麽法子勸說他們打消這個念頭的?”

  這些事在瀚京早就傳開了,曹恒樓期待顧岩廷能將宋挽貶得一文不值,是宋挽配不上那兩位的厚愛,然而顧岩廷卻沒按他期盼的那般回答,冷聲道:“不過是些捕風捉影的謠傳罷了。”

  這怎麽能是謠傳呢?

  曹恒樓臉色微變,想指著顧岩廷的鼻子戳穿這個謊言,下一刻卻聽見顧岩廷說:“駙馬若是不信,大可親自向越王和衛陽侯世子求證。”

  “……”

  這種事怎麽向人求證?

  曹恒樓噎住,而後從顧岩廷噙著寒霜的眉眼意識到,顧岩廷對宋挽的看重也許遠超旁人的想象。

  那顧岩廷這是記上仇了?

  想到這點,曹恒樓有些不爽,他雖然沒有入仕,但他這個駙馬爺可是實打實的,顧岩廷不過是個草莽出身的武夫,被人吹得神乎其神的戰功隻換來一個沒什麽用的閑職,別說他調戲了宋挽幾句,就算是他真的把宋挽怎麽樣了,顧岩廷也隻能打掉牙齒往肚子裏吞。

  心有不滿,曹恒樓自然也不會讓顧岩廷爽快,拔高聲音說:“能讓越王和衛陽侯世子都另眼相待,想必顧廷尉身邊這位婢子一定有什麽過人之處,顧廷尉真是好福氣。”

  這話哪裏是在說顧岩廷有福氣,分明是暗示宋挽和趙黎還有楚逸辰都有不清不楚的關係。

  顧岩廷的表情一點點冷凝成冰,宋挽注意到他的右手不動聲色的撫上了腰上的佩劍,怕他一時衝動會當街砍曹恒樓一刀,宋挽主動覆上他橫在自己腰間的手,看著曹恒樓柔柔道:“奴婢聲名狼藉,不懼流言,但越王殿下和世子殿下身份高貴、容不得任何人詆毀,這又是在大街上,駙馬說話可要負責。”

  宋挽之前和楚逸辰的關係人盡皆知,背後說這些話的人多了去了,而且比曹恒樓說的還要直白難聽的多,曹恒樓不覺得自己說的話有什麽問題,勾唇笑道:“本駙馬是在誇你,顧廷尉都拋下發妻陪你出門逛街了,難道還不足以證實本駙馬說的是正確的?”

  昭陵律法準許男子三妻四妾,但正妻的地位要比妾高出很多,若是有人做出寵妾滅妻的事,必然會遭人詬病,更何況宋挽現在連個妾都不是。

  曹恒樓聲音不小,周圍已經有不少人好奇的看過來,宋挽平靜的替顧岩廷辯駁:“駙馬誤會了,大人今日當差,隻是偶然路過這裏,並不是專程陪奴婢來逛街的。”

  曹恒樓一點也不相信宋挽的話,看著顧岩廷戲謔道:“原來顧廷尉可以把陪美人逛街堂而皇之的說成是在當值啊,這等好差事還真是叫人羨慕不來。”

  曹恒樓完全不聽別人說什麽,一個勁兒的胡攪蠻纏,宋挽抿唇,正斟酌著用詞準備回應,穿著墨色繡猛虎官服的吳勤快步跑到顧岩廷身邊,看也沒看曹恒樓,大聲道:“大人,不好了,人跟丟了!”

  吳勤表情緊張又懊惱,像是犯了極大的錯。

  曹恒樓原以為宋挽說顧岩廷路過隻是托辭,沒想到竟然是真的,不過所有人都知道,巡夜司裏是一群沒什麽用的酒囊飯袋,就算顧岩廷到了這裏,也辦不成什麽事。

  曹恒樓不覺得巡夜司能辦什麽大案,存著看顧岩廷笑話的心思,問顧岩廷:“顧岩廷這是在抓什麽人啊?”

  顧岩廷神情寡淡,說:“自然是犯了案的人。”

  這話說了跟沒說一樣,曹恒樓不想跟顧岩廷耍嘴皮子,偏頭看向吳勤,問:“你在哪兒把人追丟的?”

  吳勤一臉疑惑的看著曹恒樓,並不認得他是誰,宋挽提醒了一句:“這是三駙馬。”

  “屬下見過駙馬,”吳勤忙拱手行禮,如實道,“大人來巡夜司後,讓屬下們加強了巡守,屬下前些時日發現有幾個人形跡可疑,一直在暗中調查,今日那人露出了些許馬腳,屬下正準備將人抓住好好審問一番,沒想到那人在前麵那條街突然就消失不見了。”

  曹恒樓雙手環胸,提出質疑:“大家都是肉體凡胎,怎麽可能突然就憑空消失?”

  吳勤梗著脖子大聲辯駁:“屬下與巡夜司十幾個同僚親眼所見,駙馬難道覺得是屬下在撒謊?”

  也許不是撒謊,隻是單純的膿包沒本事。

  曹恒樓表情滿是玩味,顧岩廷適時說:“先過去看看。”

  曹恒樓問:“本駙馬也想跟過去看看,顧廷尉不會介意吧?”

  曹恒樓一臉看好戲的表情,顧岩廷淡淡道:“駙馬尚是自由身,想去哪兒都可以。”

  什麽叫尚是自由身,爺一直都是自由身,果然是沒見識的武夫,一點都不會說話。

  曹恒樓腹誹,見顧岩廷還攬著宋挽的腰沒放,揚聲問:“顧廷尉不怕誤事?”

  “無妨。”

  顧岩廷說完攬著宋挽往前走,曹恒樓幸災樂禍的跟在後麵。

  到底是在外麵,宋挽被顧岩廷攬著渾身都不自在,但更多的是狐疑不安,她莫名覺得顧岩廷像是設了個套,正引著曹恒樓一步一步往裏鑽。

  吳勤跟丟人的地方離東市不遠不近,走了一刻鍾的時間便到了,這條街沒什麽攤販,一看就是用來居住的宅院,吳勤為難的對顧岩廷說:“屬下一直讓人守在這兒,那人應該躲在裏麵沒出來,但按照律法規定,要有搜捕令才能進去,大人你看……”

  吳勤的聲音壓得很低,曹恒樓在旁邊卻也聽到了關鍵信息,不由覺得好笑,巡夜司的主要職責是維護皇城的治安,而非斷案,顧岩廷想出風頭卻是連門路都沒有,自取其辱罷了。

  顧岩廷沒有因為吳勤的話而氣餒,隻是看著兩邊的房子問:“這裏有這麽多處宅院,便是有搜捕令也不能一家一家的排查,我要更精確的範圍。”

  吳勤猶豫了下,指著左邊中間兩座院門緊閉的宅子說:“屬下確定那人就躲在那兩座宅院其中一間裏麵。”

  顧岩廷順著吳勤的手盯著那兩座院子看了一會兒,沉聲命令:“回去再調派些人手來,一天十二個時辰輪流監視。”

  顧岩廷說完就要離開,曹恒樓很是失望,都到這個份兒上了,你一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莽夫還不直接衝進去抓人?

  不想錯過好戲,曹恒樓忍不住開口:“等等!”

  顧岩廷頓住,問:“駙馬還有事?”

  曹恒樓指指那兩座院子,問:“顧廷尉真的打算就這麽算了?”

  “人就在裏麵,總不可能憑空消失,本官讓人日夜盯守,遲早能抓到,並沒有說要算了。”

  “萬一他把罪證銷毀或者挖地道跑了呢,顧廷尉不是白忙活一場?”

  顧岩廷抿唇,似是在認真考慮曹恒樓說的話,片刻後說:“下官沒有搜捕令,不能讓手下的人擅入民宅。”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顧廷尉你要學會靈活處理,”曹恒樓極力勸說,見顧岩廷還是猶豫,腦袋一熱脫口而出,“本駙馬與大理寺少卿是同窗好友,顧廷尉放心,隻要能抓到案犯,本駙馬必定幫你向他說明情況。”

  顧岩廷還沒說話,吳勤立刻兩眼放光道:“大人,駙馬都發話了,你還在猶豫什麽,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啊!”

  顧岩廷還想拒絕,吳勤哥倆好的抱住曹恒樓的肩膀說:“就這麽定了,屬下和駙馬搜這個院子,大人搜旁邊這個。”

  話落,吳勤拉著曹恒樓氣勢洶洶的去搜人,顧岩廷也帶著宋挽往旁邊那座宅院走,吳勤走得快,顧岩廷剛走到人家門口,吳勤和曹恒樓已大搖大擺進了院子。

  顧岩廷站在門外沒有要進去的意思,幽幽的問:“剛剛都買什麽了?”

  你不是在辦案嗎,怎麽突然關心起這種問題了?

  宋挽詫異的抬頭看著顧岩廷,他神情平靜,眸子黑亮幽深,運籌帷幄,宋挽毫無理由的肯定,曹恒樓今天要倒大黴。

  不知道顧岩廷究竟給曹恒樓下了什麽套,宋挽按下好奇,如實回答:“本來想再買一輛馬車和幾個仆從的,但今天出門有點晚,剛到東市不久就碰到大人了。”

  “你會挑馬車?”

  “……”

  宋挽被問到,她以前都是被伺候的,根本沒幹過這些事,自然不懂其中的門道,默了一瞬宋挽認真的說:“奴婢雖然不是很懂,但奴婢可以學。”

  以色事人終不長久,唯有自身強大才是長遠之計。

  宋挽的眸子很亮,表情堅毅,和前些時日病怏怏的樣子形成鮮明的對比,顧岩廷喉結微動,到嘴邊的訓斥拐了個彎兒,變成:“你打算跟誰學?”

  宋挽再度失語,她根本不認識懂這些的人,思索了一會兒說:“奴婢可以找有經驗的養馬師討教經驗。”

  顧岩廷抿著唇不說話了,甚至看著還有點生氣,宋挽還沒明白他的怒氣從何而來,旁邊院子裏傳來吵吵嚷嚷的喧嘩聲,下一刻,吳勤從院子裏衝出來,興奮地說:“大人,駙馬帶屬下把人找到了,倉庫裏還發現了很多私鹽!”

  昭陵市麵流通的都是官鹽,私人是不許販賣鹽的,這在昭陵是重罪,而在天子腳下販賣私鹽,更是罪加一等。

  這個案子,比宋挽想象中要大得多。

  顧岩廷神情淡漠,說:“此案關係重大,巡夜司無權處置,即刻將所有涉案人員提交大理寺。”

  吳勤原本還想著能大展身手,聽到這話傻了眼,難以置信的問:“大人,這個案子咱們以後就不管了?”

  顧岩廷掀眸看著吳勤,說:“巡夜司隻負責維持治安,不負責辦案,要是覺得憋屈,可以自行去大理寺報道。”

  我倒是想去,人家大理寺也瞧不上我啊。

  吳勤腹誹,麵上帶著笑說:“大人誤會了,屬下一點也不覺得憋屈,能跟著大人是屬下祖上積德。”

  話音落下,曹恒樓從院子裏走出來,他現在麵如醬色,完全沒了剛剛看好戲的得意,看到顧岩廷,他立刻衝上來,像是要動手打人,顧岩廷把宋挽拉到身後,氣場強大、毫不退縮。

  太後壽宴上曹恒樓也見識過顧岩廷的身手,終究沒敢真的動手,隻惡狠狠的瞪著顧岩廷,氣急敗壞道:“顧岩廷,你敢算計我!”

  在天子腳下販賣私鹽是夠滿門抄斬的重罪,但能做到這種事的人絕非等閑,這背後還有各種盤根錯節的利益糾葛,隻怕大半個朝堂的人都會牽連其中,顧岩廷隻是一個小小的五品廷尉,想查這種案子無異於找死。

  但他把竿子遞到曹恒樓手裏,讓曹恒樓捅了這個馬蜂窩,又把這個燙手山芋丟到大理寺,自己屁事沒有做壁上觀,曹恒樓恨得簡直想咬碎自己的牙!

  吳勤聽得皺眉,忍不住為顧岩廷辯駁:“駙馬這話說得有失公允啊,方才是你自己主動說要幫咱們抓人的,大人又沒搶你的功勞,你怎麽能說是大人在算計你?”

  這是哪門子的功勞?他分明是要害死我!

  曹恒樓感覺自己的心窩子被捅了一刀,喉嚨腥甜,卻有口難言,隻能生生把這口老血咽下,皮笑肉不笑的說:“這是顧廷尉到巡夜司上任後辦的第一個大案,我隻是湊了個熱鬧,不敢居功。”

  顧岩廷適時開口:“駙馬不必謙讓,本官會在給大理寺的公文中如實記述辦案經過,該給駙馬的功勞絕對不會少。”

  曹恒樓:“……”

  顧岩廷,我謝謝你祖宗!

  曹恒樓氣得五髒六腑都疼,再也待不下去,拂袖離開,吳勤押著那些犯人和繳獲的私鹽招搖的前往大理寺,周遭的百姓都在偷偷議論這件事。

  宋挽忍不住對顧岩廷說:“今日之事牽連甚廣,背後的人也都不是傻子,駙馬隻是被大人利用做了筏子,大人尚未在京中立穩根基,難道不怕被人盯上會有麻煩嗎?”

  已是晌午,烈日當空,顧岩廷高高大大的擋在宋挽麵前,逆著光,宋挽看不清他的表情,隻聽到他堅定又自信的說:“官場如戰場,能名垂青史的,隻有那些不怕死衝在最前麵的人,而那些畏畏縮縮、瞻前顧後的,隻能死在不知名的地方,死後連座墓碑都沒有。”

  能指揮一萬守城兵擊退敵軍三萬的顧岩廷,絕非碌碌無為之輩,他的名字,注定要家喻戶曉,永遠鐫刻在昭陵的史書上!

  宋挽的心髒被輕輕撞了一下,這幾個月籠罩在心頭的陰霾像是被撕開一個豁口,有明媚而熱烈的陽光傾灑進來。

  “馬車和仆從的事不用你操心,你可以看看還有什麽別的需要添置。”

  顧岩廷還要回巡夜司,丟下這句話便離開,宋挽帶白荷去買了些稍微好點的茶葉,待客的時候也能像樣點。

  天氣越發熱了,顧岩廷的品階不夠,內務府不會發冰塊解暑,宋挽久病成醫,知道自己的身子有多嬌氣,順道去醫館抓了一些清涼去熱的藥材。

  兩人剛進醫館,一個紫衣丫鬟便匆匆忙忙走出來,宋挽避讓不及,被撞了一下,好在白荷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才沒摔倒,那個紫衣丫鬟卻跌坐在地上,懷裏的藥包也散了一地。

  “抱歉,奴婢眼拙……”

  紫衣丫鬟邊道歉邊站起來,看到宋挽旁邊的白荷後,臉色突變,撿起藥快步離開,好像背後有鬼在追。

  白荷的臉色也很難看,宋挽若有所思,走到櫃台問夥計:“請問剛剛那位紫衣姑娘撿的什麽藥?”

  “你是她什麽人?打聽這個做什麽?”

  夥計狐疑的瞧著宋挽,宋挽拿了一錠碎銀放在櫃台上,那人見分量挺足的,立刻收入懷中,壓低聲音說:“那姑娘撿的是益氣活血、固本培元的方子,她方才說話遮遮掩掩,應該是身邊有人小產了。”

  宋挽了然,沒再細問,撿了自己要的方子和白荷一起往回走。

  白荷自聽到那方子是治小產的,臉色更差,走了沒幾步便忍不住開口:“姑娘……”

  宋挽看著前麵目不斜視,柔聲道:“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回去再說。”

  白荷咬唇,隻能把滿腹的話憋回去。

  過了兩條街,一輛兩乘的華貴馬車迎麵駛過,沒一會兒又掉頭回來,楚若琪掀開簾子問:“這大熱的天兒,阿挽出門怎麽也不撐把傘?”

  楚若琪頭上戴著昂貴的珠釵,眉心描著花鈿,妝容比平日精致許多,看馬車的方向,應該是剛從宮裏見了皇後娘娘和太後才出來。

  宋挽不確定楚若琪這一趟進宮有沒有與哪位皇子定下婚約,福身行禮,恭敬道:“奴婢見過楚小姐。”

  楚若琪熱切的招呼:“阿挽快上車,我送你回去,正好有些話想與你說。”

  白荷扶著宋挽上車,宋挽撩開車簾往裏走,聽到楚若琪對白荷說:“我先送阿挽回去,你自己慢慢走回去。”

  楚若琪也沒帶丫鬟進宮,車裏隻有她一人,如此看來,一會兒的談話應該是不能讓別人知道了。

  宋挽大概有了心理準備,在楚若琪麵前坐下,馬車緩緩朝前駛去。

  “阿挽的氣色好了不少,我還以為上次會嚇到阿挽,害阿挽病得更厲害,沒想到阿挽的膽子這麽大。”

  楚若琪笑著說,卻不知道這裏麵有幾分是真心在為宋挽高興。

  宋挽柔聲說:“怕自然是怕的,但就算再害怕,日子也還是要一天一天的過。”

  況且她身後無人依仗,再多的害怕也得埋在心底,不叫人看出來才行。

  這種話題聊著沒什麽意思,楚若琪笑了笑,話鋒一轉問:“阿挽,你以前見過國公府那位嫡小姐衛苑嗎?”

  宋挽記得楚若琪之前說,今日皇後還會召國公府和相府的兩位嫡小姐一同進宮。

  楚若琪和相府嫡小姐葉清靈一直不對付,這會兒她不跟宋挽嘀咕葉清靈,反而提起國公府那位嫡小姐,想來是今日在宮裏與那位小姐發生了些不快。

  鎮國公衛振烴是昭陵的肱骨之臣,為昭陵立下過無數赫赫戰功,不過他年紀大了,五年前便卸甲歸田,此後一直深居淺出,鮮少露麵。

  衛振烴一生未曾納妾,膝下隻有一子一女,兩人隨了衛振烴的低調,幾乎與京中這些世家大族沒什麽往來,因此見過他們的人也不多。

  宋挽的父親是文官,衛振烴是武將,兩家更不可能有什麽聯係,宋挽仔細回想了下,搖頭說:“昭陵自來都是文武相輕的,奴婢以前身子又不好,自然是沒有機會見到衛大小姐的。”

  得了宋挽的回答,楚若琪立刻蹙眉道:“我猜阿挽也是不可能見過她的,阿挽是不知道,那個衛苑有多刁蠻跋扈,今日當著姑母和太後的麵,她竟指著我的鼻子罵我虛偽,說我對阿挽根本不是真心的。”

  宋挽對衛苑一點印象都沒有,怎麽也沒想到有一個人會在那樣的場合為自己說話。

  她難道看不出今日進宮實則是為了挑選太子妃嗎?

  宋挽壓下驚訝問楚若琪:“奴婢尚是戴罪之身,衛小姐提起奴婢不怕觸太後和皇後娘娘的黴頭嗎?”

  一聽這話楚若琪的眉頭皺得更緊,不滿的說:“誰讓她爹是鎮國公呢,那可是為昭陵立下汗馬功勞、受萬民敬仰的大英雄,太後和姑母便是心有不滿也不好直接嗬斥於她。”

  也正是因為如此,楚若琪才會如此氣憤不滿,那衛苑行事風風火火的,一點規矩都沒有,憑什麽與她一起競選太子妃?

  宋挽暗暗鬆了口氣,幸好那位衛大小姐沒有因為幫她說話而惹來什麽禍事。

  楚若琪不知道宋挽心中所想,今日在宮裏,衛苑一直揪著宋挽與她是手帕交,故意指桑罵槐的說她是個兩麵三刀的人,太後雖然沒有說什麽,楚若琪也擔心自己的形象會被損壞,拉著宋挽的手說:“阿挽,這些年我對你怎麽樣你是知道的,對吧?”

  宋挽知道楚若琪在想什麽,點頭道:“楚小姐待奴婢一直很好。”

  “當初宋家被抄,我也想救你,但我大哥把能求的人都求遍了,還是沒有辦法,我一個深閨女子又能做些什麽呢?”

  “奴婢知道,奴婢會一直感念世子殿下和楚小姐曾為奴婢做過的一切。”

  楚若琪對宋挽的回答還算滿意,順勢說:“秋後宮裏會安排秋獵,到時顧岩廷應該也會隨行,阿挽可以與我同住。”

  宋挽眼皮一跳,連忙說:“秋獵事關重大,能隨行的都不是一般人,奴婢身份卑賤,隻怕不能隨行。”

  楚若琪彎眸笑起,說:“阿挽放心,我已經與姑母說過了,不會有人為難你的。”

  宋挽抿唇,心髒被楚若琪明豔的笑容刺痛。

  哪怕被侯府老夫人大刑伺候差點廢了一雙手,哪怕早就覺察出楚若琪對自己沒有多少真心,宋挽也是願意配合楚若琪演一出姐妹情深的戲碼的,隻是她沒想到,楚若琪竟然一點都不信她,連一點商量都沒有,就先跟皇後定下讓她去參加秋獵。

  宋挽笑不出來,楚若琪還一臉天真的問:“阿挽怎麽看上去不大高興?”

  宋挽搖頭,說:“奴婢沒有,隻是奴婢之前也未曾參加過秋獵,有些緊張罷了。”

  楚若琪輕快的說:“離秋後還有幾個月,時間還長著呢,況且還有我陪著阿挽,有什麽好緊張的?”

  宋挽逼著自己露出笑容,楚若琪這才把話題轉向添置首飾和胭脂水粉上麵,宋挽隨口附和了幾句,馬車終於到達廷尉府,宋挽下車,恭敬的站在門口目送馬車離開。

  馬車很快消失在街角,宋挽笑得發僵的唇角一點點垂下,轉身回到主院。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間,白荷才拎著東西回來,走了一路,她的臉都被曬得汗涔涔的,宋挽倒了一杯溫熱的茶水遞給她,說:“先坐下歇會兒。”

  “姑娘,奴婢不渴……”

  “坐吧,這裏也沒有外人。”

  白荷沒再堅持,乖乖坐下,喝完那杯茶。

  等她呼吸沒那麽急了,宋挽輕聲問:“你認識方才在醫館那個紫衣丫鬟?”

  白荷如實說:“她叫紫雲,奴婢之前便是和她一起伺候公主的,奴婢去了司樂局後,她便陪公主出了嫁。”

  紫雲是趙曦月的陪嫁丫鬟,那紫雲今日極有可能是為趙曦月抓的藥,堂堂公主玉葉金枝,一旦有孕必定會召禦醫小心看顧,若是因為身體原因小產,也會有禦醫調養身子,怎麽會讓人偷偷摸摸出門抓藥?

  宋挽細細梳理了一遍最近接收到的信息,看向白荷,柔聲道:“我能問一下三公主願意下嫁的真正原因嗎?”

  趙曦月的母妃隻是個小小的貴人,在皇家不得寵是真的,但她會把白荷送到司樂局,說明早就發現曹恒樓並非良人,若她以死相逼,這門婚事未必能成,她何苦要如此委屈自己?

  白荷臉一白,眼神躲閃的說:“奴……奴婢不知。”

  白荷的聲音在發抖,眼底滿是恐懼,和上次見到那顆玉珠時的表情如出一轍。

  皇家的辛秘,知道太多未必是什麽好事。

  宋挽給白荷添了茶,柔柔道:“今日之事也不要外傳。”

  白荷眼眶發紅,點頭道:“姑娘放心,奴婢明白。”

  傍晚,顧岩廷駕著馬車,帶了五個仆從回來,宋挽安排了兩人在大門輪流值守,後門隻安排了一個,剩下兩個留做通傳報信之用。

  吃過晚飯,白荷試探著問:“大人可要熱水沐浴?”

  宋挽渾身一僵,想到上次的事,本能的害怕,顧岩廷一眼便看出她的抗拒,沉沉道:“送去書房。”

  白荷愕然,脫口而出:“大人還是要睡書房嗎?”

  顧岩廷橫了白荷一眼,白荷立刻低下頭認錯:“奴婢失言,請大人恕罪。”

  嘴上認了錯,白荷心裏卻還是忍不住嘀咕,大人和姑娘不是和好了嗎,怎麽還要分房睡?

  販賣私鹽上報後陛下震怒,命大理寺徹查到底,這件事終於取代宋挽回京這個話題,成為城中百姓茶餘飯後新的談資,顧岩廷這個新上任的巡夜司統領也因為過人的膽識引起眾人的關注。

  敢在瀚京販賣私鹽的可不是一般人,顧岩廷這才上任幾日,就敢逮著老虎屁股拔毛了,也不怕這老虎一扭頭把他一口吞掉連骨頭渣都不勝?

  外人對這件事的評價各不相同,當仆從來向宋挽稟報宮裏派了禦醫來府上診治,宋挽便知陛下對顧岩廷這次查獲私鹽一事是滿意的。

  宋挽把禦醫帶到寧康苑,剛進門便聽見劉氏夾槍帶棒的冷嘲:“喲,這不是宋姑娘麽,今兒是什麽風把你吹到這兒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