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太後壽宴
作者:寒江雪      更新:2021-11-11 23:50      字數:8279
  太後的七十大壽,壽宴辦得相當盛大。

  為了不耽誤吉時,一共開放了六個宮門,百官按品階從不同的門進入,可以避免擁擠,節約時間。

  進宮的人太多,守衛也更森嚴。

  一大早,宋挽便隨許鶯鶯和顧岩廷出門。

  這次宮宴非同小可,劉氏和夏桃都沒跟著,隻有宋挽與許鶯鶯共乘一輛馬車。

  自那夜之後,劉氏沒再過分為難宋挽,似乎把心思都放到太後壽宴上。

  許鶯鶯今天妝容精致,雖然刻意打扮了許久,消瘦了許多的臉卻是怎麽都遮掩不住。

  宋挽為了把玉如意還給楚逸辰,在顧岩廷麵前說了許鶯鶯的不是,如今與許鶯鶯同坐馬車稍有些不自在。

  一路無話,進宮後,到了承德門,見來了兩個引路宮人,許鶯鶯下意識看向顧岩廷,宋挽柔聲說:“今日入宮所有人都要搜身,夫人不必害怕。”

  許鶯鶯點點頭,強迫自己收回目光,宋挽上前一步離她更近,說:“奴婢身份低微,不能與夫人同室搜身,待會兒負責搜身的嬤嬤讓夫人怎麽做,夫人照做便是,勿要惹出事端。”

  許鶯鶯點頭應下,宋挽隨後被宮娥帶去下人房搜身。

  進宮的下人搜身的程序比權貴要多得多,衣服要脫完,連頭發和唇齒都要細細檢查有沒有藏什麽暗器。

  對宋挽來說,這樣的搜查有些屈辱,但比這屈辱千百倍的事她都已經經曆過了,如今倒是十分坦然。

  女眷搜身的地方離男賓搜身的地方有些遠,宋挽搜完身出來等了一會兒,許鶯鶯才紅著臉走出來,宋挽正想陪許鶯鶯去找顧岩廷,一個青衣宮娥將她們攔下,說:“請二位止步,皇後娘娘要見二位。”

  許鶯鶯慌亂的看向宋挽,她隻知道要進宮赴宴,沒想過還要麵見皇後。

  宮娥將許鶯鶯的反應盡收眼底,傲氣的說:“顧大人那裏自然有人知會,皇後娘娘召見,夫人莫不是還有什麽不情願?”

  這宮娥應是皇後身邊的近侍,語氣才敢如此傲慢,許鶯鶯嚇得差點跪下,連聲說:“臣婦不敢!”

  宮娥不再多話,領著她們往前走。

  皇後執掌後宮,每日要處理的事務很多,宋挽和許鶯鶯被宮娥帶到一處偏殿,等了小半個時辰,皇後才在宮娥的摻扶下走進來。

  她穿著繡著龍鳳的華貴宮裝,頭上插滿價值連城的各式珠釵,瑩白的耳上墜著一對血紅的耳墜,妝容精致,貴氣逼人,叫人不敢直視。

  宋挽隨許鶯鶯跪下,齊聲道:“拜見皇後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皇後從二人麵前走過,矜貴的說:“本宮才從慈寧宮回來,久等了吧。”

  皇後隻是隨口一問,許鶯鶯立刻道:“能麵見皇後娘娘是臣婦的福氣,等再久也是應該的。”

  身份懸殊太大,許鶯鶯一開口,語氣不自覺帶著點討好的意味,宋挽貼著地磚沒說話。

  皇後也沒應聲,落了座才幽幽的說:“起來吧。”

  宋挽落後許鶯鶯一點起身,兩人俱是低著頭。

  許鶯鶯一顆心緊張得像是要從嗓子眼兒跳出來,薄唇緊抿,目光慌亂的遊離不知該往哪兒看,宋挽則垂著眸,靜待吩咐。

  皇後將兩人的表現盡收眼底,柔柔道:“顧夫人容貌秀麗,碧玉可人,寒門出身能出落成這模樣,倒也算是難得。”

  這話算是誇獎,許鶯鶯複又跪下說:“臣婦謝娘娘誇讚。”

  許鶯鶯一跪下,宋挽便完全暴露在皇後的視線之中。

  宋挽今日穿的,是許鶯鶯的舊衣裳,衣裙粉白,繡著幾瓣桃花,素淨簡潔,頭上沒有任何珠釵做裝飾,一頭秀發隻用發帶束在腦後,小臉更顯嬌弱,雖未描眉點翠,卻也自有一股嬌怯叫人心疼。

  皇後對立在一旁的宮娥吩咐:“院子裏的曇花要開來,帶顧夫人去看看。”

  看花是借口,單獨跟宋挽說話才是真的。

  許鶯鶯立刻意識到,和上次狩獵一樣,皇後要見的根本不是她,她隻是沾了宋挽的光罷了。

  許鶯鶯捏緊絹帕,心底一片酸澀,沒敢表現出來,謝了恩隨宮娥離開。

  殿中隻剩下宋挽和皇後,靜默片刻,皇後冷聲問:“在廷尉府過得如何?”

  宋挽腦袋垂得更低,說:“回皇後娘娘,奴婢尚是戴罪之身,在廷尉府仍日日思過,不敢懈怠。”

  帝後一心,皇後當然不會是真的關心宋挽過得好不好,果然,下一刻宋挽聽見皇後問:“你見過辰兒了?”

  這才是皇後今天召見宋挽的目的。

  宋挽如實說:“上次大小姐生辰宴見過,後來世子殿下邀大人狩獵又見過一次。”

  衛陽侯府是皇後的娘家,楚逸辰作為侯府的嫡長子,自然被皇後寄予了厚望,畢竟衛陽侯府興旺壯大,皇後在後宮的地位才能更穩固。

  皇後最近一直忙著太後壽宴的事,還不知曉狩獵的事,眉心一皺,冷了聲,問:“辰兒這些時日不是都病著嗎,怎麽會出門狩獵?”

  “大小姐生辰宴後,世子殿下的病就好了些,此次狩獵也是為了散心。”

  散心?

  隻怕是為了見心上人吧。

  皇後冷笑道:“他當真是為你著了魔!”

  皇後的語氣不大好,宋挽屈膝跪下,說:“奴婢不敢。”

  楚逸辰和侯夫人都喜歡宋挽,皇後卻是一直都不喜歡宋挽的。

  瀚京誰不知道宋家大小姐是泡在藥罐子裏長大的,她能活多長時間都不一定,更不要提繁衍子嗣了。

  而且宋家父子太過耿直,在朝中樹敵頗多,宋挽若是做了世子妃,日後衛陽侯府說不定都要受宋家牽連。

  是以雖然楚逸辰和宋挽早就心意相通,因為皇後在背後阻攔,兩人一直沒能定下婚約。

  這會兒看到宋挽跪在地上,皇後眼底閃過厭惡,直白道:“你爬了顧岩廷的床,身子已經髒了,別說做辰兒的世子妃,連做他的暖床丫鬟都不配,你若想活下去,便給本宮離他遠點,不然休怪本宮賜你三尺白綾,了結你的性命!”

  宋挽磕了個頭,大聲應道:“奴婢謹遵皇後娘娘教誨。”

  皇後不欲久留,讓宮娥隨意給許鶯鶯拿了些賞賜便離開。

  引路太監沒將她們帶到舉辦宴席的朝陵殿,而是又將她們帶去了校場。

  剛走到校場入口,便聽得一陣喧嘩。

  循聲望去,校場中央,一匹棗紅色大馬高高仰著前蹄,馬背上的人一手勒著馬韁繩,一手揮出球棒,逆著光,看不清他的麵容,隻知道這一人一馬,氣勢如虹,勢不可擋。

  棗紅色大馬發出一聲嘶鳴,前蹄重重落地,塵土飛揚間,宋挽看見馬上那人穿著石青色錦衣,墨發隻用棉麻發帶束著,隨著騎馬的動作,發絲在空中飛揚,如有神助。

  校場上爆發一陣歡呼,馬背上的人忽的扭頭看過來,目光銳利如離弦的箭,有雷霆萬鈞之勢,許鶯鶯嚇得退到宋挽身後。

  宋挽倒吸了口冷氣,僵在原地忘了動彈。

  馬背上的人,是顧岩廷啊。

  咚!

  銅鑼聲響起,宮人舉起紅旗宣布上半場的馬球比試結束,顧岩廷騎著那匹棗紅色的馬來到校場邊。

  這些馬都是禦馬監精心飼養的,個頭高大,毛色油亮,今日是太後壽宴,每匹馬的頭上都掛著一條紅色絛穗,威風凜凜。

  到了宋挽跟前,顧岩廷勒了馬韁繩,那馬的臉正對著宋挽,打了個噴嚏,很是不客氣的噴了宋挽一臉熱氣。

  熱氣裏帶著草料清香,倒是並不難聞。

  顧岩廷把韁繩勒緊了些,那馬偏過頭不看宋挽,許鶯鶯這時也認出顧岩廷,害怕化作悸動砸在胸口,許鶯鶯看顧岩廷的眼神有些癡迷,上前一步,無意識的喚了一聲:“顧郎。”

  顧岩廷看了兩人一眼,確定沒什麽損傷後沉聲道:“到觀看席等著,不要胡亂走動。”

  顧岩廷說完要走,許鶯鶯又往前走了一步,顧岩廷看著她問:“還有事?”

  許鶯鶯的臉立刻紅透,緊張的說:“我……我會在觀看席為你助威的。”

  “嗯。”

  顧岩廷淡淡應了一聲,又輕飄飄的掃了宋挽一眼,宋挽猶豫了下道:“樹大招風,還請大人注意安全。”

  今日在校場上與顧岩廷比試的都是出身不俗的世家子弟,顧岩廷鋒芒太露,未必是什麽好事。

  顧岩廷眸色變深,片刻後移開目光,掉轉馬頭回到場中央。

  宋挽陪許鶯鶯來到觀看席,許鶯鶯對宋挽方才的話有些介意,低聲問:“宋姑娘方才那般對顧郎說話,不怕顧郎生氣嗎?”

  宋挽不知許鶯鶯這麽問的意圖是什麽,如實道:“奴婢是出於好意,若是大人因此氣惱,責罰奴婢,下一次再遇到類似的情況,奴婢就閉嘴不說了,奴婢與大人之前素不相識,不知大人脾性如何,不能靠自己臆想捏造,吃些苦頭也是應該的。”

  隻有先做真實的自己,才能知道對方是怎樣的人,也才能磨合出相應的相處模式。

  許鶯鶯認真思忖,片刻後幽幽的說:“宋姑娘有這樣的膽量,是篤定顧郎不會對你動怒吧。”

  宋挽反駁:“奴婢背上的鞭傷現在都沒好,夫人怎麽會覺得大人不會對奴婢動怒?”

  因為顧郎喜歡你呀。

  宋挽神情平靜,黑白分明的眸子清亮如水,經曆了這麽多事情,仍不染半點雜質,許鶯鶯沒說出那句話,心念微動問:“宋姑娘不喜歡顧郎?”

  許鶯鶯現在想起顧岩廷剛剛在馬背上的樣子心髒都還在砰砰跳,她不相信宋挽會無動於衷。

  宋挽知道她疑心重,再度強調:“奴婢之前答應過夫人,不會與大人產生感情,更不會再有什麽逾越之舉,自然會一直遵守諾言。”

  宋挽說得認真,許鶯鶯這幾日死寂的心又活了過來。

  顧岩廷從沒在她麵前承認過喜歡宋挽,宋挽也說不會對他產生感情,兩人應該都還沒有明確自己的心意,那是不是意味著她還有機會?

  中場休息時間不多,許鶯鶯走著神,校場上的鑼聲很快又響起,宋挽偏頭,看到校場中間的高台上,長身而立的楚逸辰。

  今日他穿了一身寶藍色繡紫荊花華服。

  寶藍色清冷高貴,楚逸辰的氣色卻比之前又差了一些,然他身量頎長,如鬆竹英俊挺拔,劍眉星目,負手站在那裏,俊朗如仙,叫人移不開眼。

  他是出了名的正直坦蕩,不管什麽時候,旁人都喜歡請他做裁決。

  不過下一刻,宋挽的眉心便蹙了起來。

  這場馬球比賽還有趙黎參加,場上很明顯的分為兩個陣營,趙黎那邊的都是武將,而顧岩廷這邊的都是玩世不恭的世家子弟。

  宋清風的馬球打得極好,宋挽看他打過很多場,私下也問過很多比賽的規則和技巧,站在觀看席看了一會兒便看出不對勁了。

  上半場顧岩廷出夠了風頭,京裏這些貴族子弟不甘被壓一頭,下半場都針對起他來。

  越王這邊的人為了搶球幾乎無視了規則,楚逸辰的判決他們也都裝作看不見,而顧岩廷那邊的隊友時不時就會擋在顧岩廷麵前,妨礙他動作。

  下半場開始不過一刻鍾,顧岩廷便丟了球,拿到球的人立刻把球傳給趙黎,一路護送,趙黎將球打進顧岩廷那方的球網中。

  觀看席響起歡呼聲,趙黎得意的用球杆指著顧岩廷,挑釁的說:“顧大人,你好像不行了啊”

  觀眾席一陣哄笑,宋挽看到楚逸辰下了高台,正在與禦馬監的人溝通,像是要阻止這場比賽,趙黎肆無忌憚,催促了會兒,有宮人鳴鑼,重新發球,比賽繼續。

  下半場的馬球比賽比上半場激烈許多,顧岩廷幾乎是在孤軍奮戰,他不僅不能碰到球,還要警惕各種暗算,場上隨便一個人的身份地位都比他高,他隻能躲避不能還擊,比那一夜的慶功宴窩囊多了。

  下半場趙黎贏得毫無懸念,鳴鑼聲一響,許鶯鶯便拎著裙擺跑下觀看席。

  這是極不合規矩的,但許鶯鶯走得突然,宋挽沒來得及攔住,隻能跟著過去。

  顧岩廷騎著馬到場邊,許鶯鶯立刻地上絹帕給他擦汗,一眼看見顧岩廷左手指尖有豔紅的血珠,緊張的問:“顧郎受傷了?”

  顧岩廷的臉色相當難看,沒接絹帕,聽到後麵有腳步聲,掉轉馬頭看著趙黎。

  贏了下半場的比賽,趙黎的表情張狂得不可一世,好像這世上再沒有比他更厲害的人。

  趙黎抬抬下巴,說:“平局,沒有分出勝負怎麽能行?”

  趙黎眼底滿是戲謔,等著顧岩廷低頭認輸,不過顧岩廷並沒有如趙黎所願,定定的看著趙黎說:“加賽一局,一球定勝負,王爺以為如何?”

  你連球都摸不到就算加賽一百場又有什麽用?

  趙黎舔了舔牙,笑道:“顧大人想加賽一局也行,不過這賭注要換一下。”

  顧岩廷問:“王爺想換什麽賭注?”

  趙黎看看一臉擔憂的許鶯鶯,又看向站在一邊的宋挽,說:“顧大人如今坐享齊人之福,本王很是羨慕,不如顧大人割愛,送一個女人給本王玩玩,太後壽宴後,本王不日就要回黎州,介時便將人還回來,顧大人以為如何?”

  “不行!”

  “不行!”

  許鶯鶯和楚逸辰同時開口。

  許鶯鶯臉色慘白,沒想到趙黎會用活人做這場比賽的賭注,就算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爺,說出這樣的話,未免也太侮辱人了。

  楚逸辰則是麵色鐵青,趙黎無視規則已經讓他大動肝火,現在竟然還想把宋挽作為賭注,簡直不可理喻。

  許鶯鶯身份低下,說完那句話後便躲到顧岩廷身後,楚逸辰冷著眸看著趙黎,沉聲道:“皇叔,方才你帶人多次犯規,下半場的比賽結果是無效的,你已經輸了!”

  趙黎不以為然,勾唇笑道:“誰進了球誰就是贏家,顧廷尉自己都認了,你說無效有什麽用?”

  楚逸辰對趙黎印象不好,但沒想到他能這麽無恥,皺眉怒道:“這麽多雙眼睛看著,皇叔是把所有人當瞎子嗎?”

  趙黎不想聽楚逸辰的說教,隻看著顧岩廷問:“加賽一局可是顧廷尉你自己提的,怎麽個比法你也清楚,本王想要的賭注也說了,還比不比?”

  觀看席離這兒有些距離,聽不到幾人的對話,皆好奇的朝這邊張望。

  顧岩廷騎坐在馬上,背對著許鶯鶯,許鶯鶯看不到他的表情,隻聽到他說:“好。”

  他答得毫不猶豫,好像送一個女人給越王並不是什麽大事。

  許鶯鶯掐了掌心,越王要的分明是她和宋挽之中的一個,顧岩廷這般爽快,是打算把誰送給越王?

  趙黎也有這樣的疑慮,故意問:“顧大人想好用誰做賭注了?”

  顧岩廷抬手指向宋挽,盯著趙黎的眼睛問:“王爺可滿意?”

  許鶯鶯鬆了口氣。

  趙黎舔舔唇,意味深長道:“滿不滿意,還得等用過之後才知道。”

  這話直白露骨,輕佻放浪,楚逸辰怒火攻心,忘了長幼尊卑,厲聲喝道:“趙黎!”

  趙黎掏掏耳朵,玩味的睨著楚逸辰,笑道:“本王與顧廷尉打賭玩玩,賢侄這麽生氣做什麽,你若也看上了顧廷尉的賭注,不如也上馬與我們比試一番,較個高低?”

  楚逸辰握緊拳頭,在他心裏,宋挽是需要好好保護的小姑娘,而不是被人當做賭注的物件兒。

  正僵持著,宋挽柔柔開口:“請世子殿下息怒,大人既然敢用奴婢做賭注,必然有十足的把握不會輸,奴婢相信大人。”

  宋挽的語氣篤定,像是完全相信顧岩廷,楚逸辰唇抿得更緊,趙黎眯了眯眼,騎著馬來到宋挽麵前,用馬鞭將宋挽的下巴抬起來。

  宋挽順從的抬頭,不躲不閃的看著趙黎。

  她的眸光柔潤,沒有恐懼慌張,平靜如水,明明站在下麵,身子看著越發嬌弱,卻像一株雜草,任狂風摧折,也絕不屈服。

  有意思。

  趙黎心頭發癢,被宋挽激起勝負欲,還有一絲絲想要淩虐的欲望。

  這個女人,他要定了!

  趙黎放開宋挽,眼神淬了毒,一字一句的說:“那本王就好好看看,顧廷尉到底有什麽通天的本事!”

  兩人重新回到校場,一旁的太監扯著嗓子宣布加賽一局,觀看席上的人立刻興奮起來。

  許鶯鶯絞緊絹帕,心底不受控製的冒出一個惡毒的念頭。

  如果顧岩廷輸掉比賽,讓越王把宋挽帶走,就算越王真的玩兩天又把宋挽還回來,顧岩廷也不會像現在這樣看重她了吧?

  宋挽不知許鶯鶯心中所想,和方才一般低著頭站在許鶯鶯身後,分明身上穿的衣裙低廉寡淡,卻自有一股靜雅如蘭的寧靜美好。

  楚逸辰心底一片晦澀,阿挽當真如此信任顧岩廷?

  雙方人馬就位後,裁判發球,球被趙黎一方搶到,那人立刻把球傳給趙黎,和之前一樣,所有人都護著趙黎往前,顧岩廷這邊的人也都死死防守著他,然而顧岩廷卻沒有像之前那樣急著行動,而是悠哉悠哉的騎著馬在場中閑逛,看上去毫無鬥誌。

  “顧岩廷在做什麽?”

  楚逸辰忍不住為宋挽捏了把汗,許鶯鶯也看出顧岩廷有些消極,壓下心底的暗喜,小聲說:“世子殿下別著急,顧郎應該有自己的打算。”

  話落,趙黎運著球很快就要到顧岩廷這邊的球網前麵,所有人都以為顧岩廷要輸掉比賽的時候,顧岩廷突然狠抽了一下馬屁股。

  馬嘶鳴一聲,載著顧岩廷閃電般穿過層層防守,躥到趙黎麵前,顧岩廷放開馬韁繩,隻抓著馬鞍將自己懸在馬上,球棍飛快的一鏟,球便落入他手中,整個過程快到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

  直到顧岩廷帶著球往回走,趙黎才怒不可遏的吼道:“給我攔住他!”

  眾人立刻去堵截顧岩廷,所有規則都拋之腦後。

  有兩個人一左一右準備用球杆把顧岩廷從馬上打下來,顧岩廷將球打出後,自馬上騰空而起,在球杆上踩了一下,借力穩穩落在馬背上。

  球進了!

  球場靜了一瞬,楚逸辰橫了負責鳴鑼的太監一眼,太監忙敲了一下鑼,哆哆嗦嗦喊道:“比賽結束,顧……顧廷尉勝!”

  這麽多雙眼睛看著,就算不追究這些人違反規則的行為,最後一球也是顧岩廷實實在在打進網裏的,總不能讓所有人都裝眼瞎,那未免也太荒唐了。

  趙黎惡狠狠的盯著顧岩廷,恨不得從他身上咬下一塊肉來。

  顧岩廷毫不畏懼,拱手道:“王爺承讓了。”

  “顧岩廷,你好樣的!”

  趙黎把球杆丟到地上,怒氣衝衝的離開,那些幫他阻撓顧岩廷的武將和世家子弟也覺得沒麵子,紛紛離開。

  顧岩廷回到校場邊,將馬還給禦馬監的人。

  一個太監上前問:“顧大人,這彩頭是現在給您還是稍後著人送廷尉府去?”

  顧岩廷說:“直接送府上。”

  太監應了是連忙離開,生怕和顧岩廷多待一會兒就被趙黎記恨上。

  觀看席的人也各自散去。

  “顧大人好身手,”楚逸辰誇著,神情複雜的看著顧岩廷,意有所指道,“顧大人能率將士護我邊關百姓安危,是我昭陵萬民敬仰的英雄,聖人有言,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今日我想說,一人不護何以護家國,還請大人日後善待身邊人,莫要隨隨便便拿出來做賭注。”

  楚逸辰說的分明是宋挽,許鶯鶯替顧岩廷不平,鼓足勇氣道:“是越王殿下故意挑釁示威,世子殿下怎麽不去說他?”

  提到趙黎,楚逸辰眼底閃過森冷的寒意,沉聲道:“越王行事越發乖張,待太後壽宴結束,我自會聯絡朝臣到禦前彈劾他!”

  楚逸辰說這話時周身氣勢冷寒,威壓懾人,許鶯鶯嚇得低下頭去。

  從始至終宋挽都沒抬頭,楚逸辰轉身離開,等他走遠,許鶯鶯焦急的問:“顧郎你的手傷得嚴重嗎?可要找個地方包紮一下?”

  “一點小傷,不礙事。”

  顧岩廷繃著臉並不在意,宋挽看他手背上的血已經幹涸,柔聲說:“大人就算不包紮,也讓夫人用帕子幫你把手背上的血跡擦掉吧,以免被人看見又生出什麽事端。”

  宋挽語氣冷靜得有些漠然,被許鶯鶯瞪了一眼,好像顧岩廷的手是被宋挽打傷的一樣。

  太後壽宴正式開始之前,還有隆重的祭天儀式,向上天祈求福澤,期盼昭陵國運昌隆,百姓能夠風調雨順、五穀豐登。

  宋挽和許鶯鶯沒有資格參加祭天儀式,和其他女眷一起待在澤天殿等著。

  許鶯鶯沒有認識的人,在宋挽的指引下落了座,便低著頭繃緊身子規規矩矩的坐著,別說與人交談,連打量四周都不敢。

  宋挽也垂眸立在旁邊,不過她和顧岩廷現在是瀚京所有人茶餘飯後的談資,哪怕隻是站在那裏不說話,這些人的目光也慢慢的落到她和許鶯鶯身上。

  許鶯鶯感覺如芒在背,絞緊手裏的絹帕,宋挽怕她會緊張得暈倒,正想開口安慰,一個嬌俏的聲音傳來:“顧夫人,你在這裏呀,我找了你好久。”

  話落,打扮得明豔動人的楚若琪大步走到許鶯鶯麵前。

  楚若琪今日穿了一件胭脂色繡芙蓉抹胸長裙,外罩一件同色繡櫻花草短襟,頭上釵環響脆,纖腰如弱柳扶風,漂亮不似凡人。

  許鶯鶯從來沒被這麽多人注視過,臉紅得不行,腦袋垂得更低,柔柔道:“不知楚小姐找臣婦有什麽事?”

  楚若琪的地位比許鶯鶯要高一些,按理,她該起身回話的。

  入宮前宋挽教過她規矩,可她太緊張,全都忘了。

  楚若琪倒是沒有在意,用團扇掩唇笑道:“當然是感謝你呀,你這團扇做得真漂亮,方才已有好些人誇過我了。”

  楚若琪聲音不小,人群裏立刻傳來細小的議論聲,都在驚歎這團扇竟然是出自許鶯鶯之手。

  見大家都覺得團扇好,許鶯鶯鼓足勇氣抬起頭來,柔婉一笑,說:“楚小姐喜歡便好。”

  “我自然是極喜歡的,”楚若琪歡快的說,親昵的拉起許鶯鶯的手,“夫人這手也太巧了,我對這團扇愛不釋手,我母親和家中幾位妹妹也想要一柄團扇,不知夫人能否再繡一些,如上次一般,我還是著人將布料絲線送到府上,如何?”

  楚若琪的團扇是許鶯鶯用雙麵繡繡的,這繡法極精細,出不得半點差錯,光這一麵小小的團扇,許鶯鶯就熬了四五個日夜才繡出來,楚若琪開口又要,儼然是把許鶯鶯當成繡娘看待,折了她廷尉夫人的身份。

  況且京中會雙麵繡的繡娘不多,但隻要肯花錢還是有的。

  許鶯鶯的雙麵繡技藝算不上特別精湛,楚若琪就算真的喜歡,想要再討要幾幅,完全可以私下派人到廷尉府找許鶯鶯要,她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問許鶯鶯要繡品,卻沒說要給酬金。

  今日在座的夫人小姐,許鶯鶯誰也得罪不起,若她們都如楚若琪這般張嘴就要東西,許鶯鶯豈不是要累死?

  宋挽暗道不好,許鶯鶯卻已柔聲應道:“臣婦平日也沒什麽事,侯夫人和府上的小姐喜歡,臣婦自然是願意做的。”

  宋挽委婉的提醒:“夫人,前兩日你眼睛不適,大夫不是說讓你好好休息嗎?”

  楚若琪立刻說:“做繡活的確傷眼睛,侯府還有許多上好的藥材,過幾日我讓人送些老參和靈芝到府上給夫人補身子。”

  這些對衛陽侯府來說算不得什麽,楚若琪說得豪氣,許鶯鶯卻覺得楚若琪對自己好極了,局促道:“鶯鶯身無所長,唯有這點繡活還能拿得出手,能得楚小姐和侯夫人賞識是鶯鶯的福氣,楚小姐不必如此客氣。”

  許鶯鶯這一番話很是自輕自賤,宋挽還想幫忙說話,許鶯鶯卻覺得宋挽要壞她好事,不讓她與楚若琪交好,端起架子揚聲道:“賤婢,我與楚小姐說話,哪有你插嘴的份!”

  話音落下,原本偷偷打量許鶯鶯和宋挽的人,全都明目張膽的望過來等著看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