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側的牢犯見到方中品全身濕漉漉，又在那兒狼狽躲閃，頓時哄笑聲起來。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王大年和劉奇看傻了眼。

  劉奇見楊敢還在不計後果、一如既往地羞辱方中品，心中佩服的五體投地。

  王大年卻是對楊敢水槍射出的距離羨慕的不得了，心想：“要是老子能射出這麽遠，少說也得進四層，不，至少進三層……二層也不一定……”想著想著，似乎一個哪國郡主上了床，咕咚咽了口口水。

  淩楓不禁失笑，暗道：“楊老大修理人的鬼點子確實不少。”轉念又想，“老大跟姓方的算是結上梁子了。”

  楊敢的水槍在周邊犯人的鼓噪下，堅持了一會，終究不能取之不盡，很快歇了下來。

  方中品受此大辱，怎能善罷幹休？一改先前心浮氣躁的樣子，憑息靜氣，暗尋一擊必就的機會。

  楊敢甫歇，方中品忽地探身抻手，攻擊的是楊敢的下體，這一招出手凶狠，極是迅捷，看樣子是想讓楊敢斷子絕孫。

  眼見楊敢就要被他抓個正著，哧的一聲，方中品的手刀一擊而中。可惜的是，手刀擊中的不是楊敢的下體，而是楊敢蓄以待發的尿柱。

  劉奇跟王大年隻覺眼前人影一晃，方中品已到了牢門。劉奇隻當楊敢大意輕敵，已被方中品電光石火的一擊抓住，雙眼一閉，不忍細看。待聽到方中品氣急敗壞的咒罵，這才睜開眼裏。

  就見楊敢一邊係著腰帶，一邊氣定神閑地吹起了口哨。而方中品顯然已被激怒，扭曲變形的麵孔，還帶著泛黃的尿液，使方中品的樣子看上去即恐怖又滑稽。

  押送衙役見方中品對牢房訂下的規矩視而不見，對自己的話又聽而不聞，十分惱火，不管三七二十一，衝上前來，扯著方中品的鐵鐐拽了下去。

  方中品空有一起武功，在衙役麵前卻不敢造次。

  在被衙役帶走之時，看楊敢的眼裏似要噴出火來。

  劉奇見方中品被帶走，這才放下心裏，湊前道：“老大，姓方的吃了苦頭，不會善罷幹休，你還是得小心在意。”

  楊敢心裏不以為然，不想辜負老人家的一片好意，點點頭，道：“放心就是。”忽見王大年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道：“王屠子……”

  王大年沒料到楊敢會叫他，愣了一下，道：“老大有何吩咐？”

  楊敢頷首道：“還記得老子是老大算你有記性。老子跟姓方的結了梁子你是看到了。”

  王大年不知道楊敢想說什麽，唯唯喏喏連聲稱是。

  楊敢又道：“二個時辰後，吾等會出牢方便，不免會跟這叫什麽一刀切的見麵，老子剛才解決了，就不出去了，待會遇到這廝，你替老大擋擋。”

  王大年聽罷，臉都綠了，心裏把楊敢的祖宗也給罵上了：“這個狗娘養的，得罪了天大的煞星，自個躲起來讓老子來當替死鬼。”還沒想到該如何回話，見楊敢皺著眉，斜著眼、歪著嘴盯著自己，就覺全身汗毛直豎，激靈靈打了個冷顫。

  耳邊傳來楊敢的冷笑：“王屠子，你在罵老子。”

  王大年腳一軟，差點跪了下來，戰戰兢兢地道：“老……老大明……明鑒……”

  楊敢眼一瞪，惡狠狠地道：“你膽子不小呀。”

  王大年頭上的汗流了出來，失聲道：“老……老大……小人……不……不……”

  楊敢像是原諒了他，拍拍他的肩膀，道：“不敢就好，待會就看你的了。”

  王大年原想實話實說，楊敢的手把他想說的話給拍了回去。王大年隻好硬起頭皮，想著應付方中品的話，忽地記起方中品被衙役帶走時看他們的凶殘模樣，就覺下身也跟著一陣激動，差點尿了褲子。

  楊敢交待了王大年幾句，找個幹淨的地方躺了下來。

  大牢還有讓大家方便的時間，也就是說楊敢有了跟所有牢犯見麵的機會。這個機會對楊敢來說是非常寶貴的，如此寶貴的機會怎麽可能因為一個小小的方中品而躲起來。

  在牢外，楊敢裝成受不了周歲的撞擊，是為了隱藏身份。在牢裏，雖然得罪了一個比周歲更為棘手的一刀斬，但他有恃無恐。

  在身手不暴露情形下，淩楓無疑是最好的掩護。

  至於淩楓，單看自己剛入牢時黑風府衙對牢犯的那種刻意安排，楊敢斷定淩楓早已暴露了，隻是淩楓自以為尚未暴露而已。

  “難道說大牢裏還有更厲害的高手不成？”楊敢轉著念頭把所見到的牢內高手在腦海裏過濾了一遍。

  衙役裝束的七爺，瘋癲的八爺，高深叵測的縣太爺……

  楊敢對大牢內可能隱藏的高手更加上心了。

  既然做了四個人的老大，就得為手下負責。

  王大年可恨，隻能要他多吃些苦頭，還不能讓別人滅了威風。

  劉奇不用說就是被地主陷害入獄的老實人，這人可憐，罪就少受點，至於作為老大的他能不能帶他活著離開，就看他的造化了。

  楊敢一門心思替手下著想，自身尚且難保，不禁暗自苦笑：“老大難做呀。”

  淩楓近前道：“老大，你這次跟方中品結了梁子，這廝斷難幹休。”

  楊敢笑笑道：“你是擔心身份暴露，不好行動吧。”

  淩楓臉上一紅，沒有答話，顯然已經默認了。

  楊敢道：“我們住幾個房？”

  淩楓一怔道：“七號。”

  “五號九號房有什麽不同？”

  淩楓想轉身去看，被楊敢阻止：“不要去看，自己想。”

  淩楓默然半晌，緩緩搖了搖頭，道：“沒什麽不同。”

  “很好。三號房呢？”

  淩楓想了想道：“住了一位叫更夫陳好客的新人。”

  “他怎樣？”

  淩楓道：“不在我之下。”

  “如何判斷？”

  “一個看懂一氣化三清的人物，必不簡單。”

  楊敢點點頭，又道：“其他三人呢？”

  淩楓想了半天，喃喃道：“沒什麽不同。”

  “有一個搖頭晃腦的秀才你可注意到？”

  “潘有才潘秀才？”

  楊敢奇道：“你認識他？”

  “小的與他一起從河西府押送此地之前，曾住過一個大牢。”

  楊敢哦了一聲，想了想道：“你與他在一起多久？”

  “月餘。”

  楊敢沉吟道：“此人不簡單。”

  淩楓皺著眉，喃喃地道：“這可奇了，”

  楊敢又道：“一號房如何？”

  “未見異樣。”

  “十一號房呢？”

  “未見異樣。”

  楊敢笑了笑，道：“可曾留意一個說話口吃之人？”

  淩楓苦笑道：“新來之人未曾注意。”

  楊敢淡淡地道：“此人不在你之下。”

  淩楓好奇之下，又想轉首，楊敢搖了搖頭道：“以後有機會見麵，何必急在一時？”

  淩楓不禁尷尬一笑。

  楊敢又道：“可曾注意十一號房裏那個睡覺的駝背老頭？”

  “趙化中。”

  “又是相識？”

  淩楓搖頭道：“住久了，人名都記下了。”

  “此人跟那秀才都不簡單。”

  淩楓笑笑道：“這又何妨？”

  楊敢道：“你就沒看出來，這裏麵透著古怪？”

  淩楓默然半晌，失聲道：“每隔一個房間都有一位跟在下身手相等的人，兩個普通百姓，一個身份不明的人。”

  “確切地說，是單號房間裏這樣布置，而雙號房間……嘿嘿……”楊敢用一聲冷笑結束他的判斷，至於雙號房如何布局，淩楓是猜不著了。

  淩楓皺著眉，喃喃地道：“難道說……難道說在下的身份早已暴露？”

  楊敢道：“如果你覺得這一切都是巧合，你可以繼續隱藏下去。”

  淩楓失魂落魄地苦苦一笑道：“在下這自欺欺人的把戲，就沒必要再獻醜了。”

  楊敢安慰道：“雖然在下身份還沒徹底暴露，但是通過昨晚的狀況來看，顯然已引起對方猜疑，身份暴露也隻是遲早的事。”

  淩楓道：“老大放心，就是拚了性命在下也會替老大掩飾。”

  楊敢道：“現在看來，能拖一時是一時。不過，要想老子掏底牌這幫小醜還得多混幾年。”說罷，嘴角抹過習慣性的邪笑。

  看到楊敢自信滿滿的剛毅麵孔，淩楓煩躁的心瞬間安靜了下來。

  一個麵臨絕境依然談笑風生的人，必不是常人。

  淩楓對楊敢瞬間有種奇特的感覺，這個人高高在上，需仰視才能看到。

  申時時分，日漸西沉。

  縣衙裏已無旁人，縣太爺在廳堂上背負雙手慢慢吞吞地踱著步子。見他眉頭時而舒展，時而緊蹙，顯然在想著什麽。像是走的累了，緩步踱上大堂，在太師椅上輕輕地坐了下來，看他小心翼翼的樣子，像是擔心自己的舉止打斷思路一般。

  縣太爺靠在太師椅上，仰起脖子手指在鼻梁上輕輕地揉搓。

  就在此時，縣衙外有一縷白色的輕煙顠了進來。

  縣太爺的手稍稍停了一下，又開始了有節奏的揉搓。其實飄進大堂的不是一緩白煙，而一個身著白衣的人。

  人飄了進來！

  一個人像一縷輕煙飄了進來！

  一個身穿白衣的人像一縷輕煙飄了進來！

  沒錯。

  來人的的確確地是飄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