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的場麵讓趙良有一些不適，兩人很快來到大陸的邊界，一片海洋等待著他們。

  蔚藍的海麵與綠色的草地在遠端交接，美麗得如同一副畫卷，不過早已目睹一切的趙良深切地明白自然的美麗隻存在於攝像機中，殺戮與混亂才是主題。

  行至海邊，一艘古老的木船停泊於此，沒有人知道它的歲月。

  “為什麽這裏會有一艘船？難道這裏存在過人？”趙良驚喜道，如果果真如此，那麽整個實驗就成功了。

  “不是。”麥迪爾克博士平靜地說道，“這應該是過去的某位工作人員登陸後乘坐的船。”

  “過去的船？那得多少年啊！”趙良唏噓道。

  “可能有十萬年了吧。”麥迪爾克說道。

  “十萬年！它不會壞嗎？”趙良大驚。

  兩人慢慢向大船走去，麥迪爾克輕輕觸碰棕黃色的船體，對趙良說道：“這不是木頭，是一種惰性金屬，所以才能扛住歲月的氧化。”

  “這的確不是木頭。”趙良輕輕觸碰船體便立時明白。

  “那我們也坐船吧？博士。”趙良向麥迪爾克征求意見。

  “當然可以。”麥迪爾克欣然答應。

  船沉得嚇人，由於時間太久，海水慢慢下退，大部分的船體都已經擱淺在土地上，趙良不得不把它重新推進海裏。

  “博士，咱們去哪？”趙良氣喘籲籲地問道。

  麥迪爾克調出地圖看了一會說道：“去寂靜沙漠吧，那裏比較近。”

  整艘船的內部空間很大，設計非常有年代感，站在甲板上吹著愜意地海風，趙良有種回到地球中世紀的大航海時代的錯覺。

  海闊天空，茫茫大海中隻有一艘巨大古老的棕黃色輪船，巨人般的大船船頭隻有兩個體型微不足道的小人。鮮明的大小對比，讓趙良的內心有一絲莫名的興奮和激動，這是經典的巨物恐懼症。

  “我們有機會看到龍嗎？”趙良背靠欄杆問道。

  “這需要運氣。”麥迪爾克如實回答，“這片原始海洋有太多生物了，海洋中的動物要比草原中可怕的多。”

  “可怕的多？”

  “草原上的生產者可以提供的能量有限，生存環境又缺乏足夠安全的掩蔽。因此草原上的獵手們體型不會生長到特別大，但海洋不一樣，風暴要來了。”他抬頭看著天空，愁眉緊鎖。

  “風暴將至？”趙良抬頭看向天空，萬裏無雲，島上的生活經驗告訴他，這獨有的平靜隻屬於狂風暴雨之前。

  烏雲籠罩，天色開始暗淡，海麵波濤洶湧，甲板止不住地搖晃。

  “博士，你沒事吧？”趙良不是普通人，這般情景，依然輕鬆站定。

  “沒事。”麥迪爾克開啟衣服的特殊能力，整個人似乎與船合為一體，不再搖晃。

  “附近好像有什麽東西！”趙良見麥迪爾克沒事，又將視線轉向四周，昏暗的海域中似乎有什麽東西在閃閃發光。

  趙良心生好奇，走向船邊，他的平衡性很好，顛簸的船對他沒有絲毫影響，像是黑夜裏的夜明珠，一個散發淡黃色光芒的圓形物體懸在船的一側。

  突然它閃爍了一下，完全適應黑暗的趙良看清了這顆珠子，不對外，是兩顆。

  體型超過大船的深藍色大魚遊蕩在船的周側，它的身體又圓又寬，魚鰭像兩條寬大的帶子懸掛身側，它體積的大部分都在腦袋附近，以至於顯得尾巴處很瘦小，有點像畸形的大頭娃娃。

  它似乎感受到了趙良的目光，尾巴劇烈地擺動，推動它碩大的身體向前遊動，但它並不遊遠，就在船的四周觀望。

  趁它轉身，趙良徹底看清了它的臉，兩顆散發光芒的眼睛下麵是一張極不協調的血盆大口，尖銳可怖的牙齒沒法被嘴唇遮擋，全都暴露了出來。

  “它好像想攻擊我們。”趙良不知道這艘船能不能承受住大魚的撞擊。

  “放心，咱們的衣服有飛行功能，即使沒有船我們也能跨過這片海域。”麥迪爾克博士安慰道。

  話雖如此，趙良心中還是有一絲戰栗，這種曾經隻存在於想象中的深海怪物就這樣大搖大擺地在他麵前遊蕩。

  “澎！”伴隨一聲震耳欲聾的出水聲，一道水柱衝天而出，趙良和麥迪爾克被濺出的水花逼退。趙良擦拭掉麵具前的水，驚呼道：“龍！”

  在攝像機中看到的巨龍就這樣赫然出現在他的眼前，那隻剛才還耀武揚威的深海水怪被它含在嘴裏，魚鰭和尾部劇烈地搖晃想要掙脫。龍麵前的兩隻巨爪從兩邊抓住大魚的頭部和尾部，狠狠咬下一口魚肚肉。

  混濁的血液伴隨咬碎的肉從空中落下，有一些甚至落在甲板上。“小心！”趙良眼疾手快，一把拿開麥迪爾克，一塊如玻璃的鱗片被龍吐出，恰好落在麥迪爾克剛剛站的位置，瞬間摔個粉碎。

  “這就是海洋裏站在食物鏈頂端的生物啊！”看著大快朵頤的巨龍，趙良心想。活在圖騰和想象中的生物威嚴霸道地屹立於自己身前，輕而易舉地獵殺掉讓自己膽戰心驚的魚怪。

  “龍！”小時候對龍的敬仰已經刻在趙良骨子裏，他忍不住大喊。

  “吼！”龍在嘶吼。

  “它在害怕，這很不好！”麥迪爾克說道。

  “害怕？”趙良大吃一驚，這般強大的生物也會害怕？

  龍丟掉吃剩一般的大魚，一頭鑽進水中。但很快又被一隻漆黑滿是鱗片的爪子抓出水麵。身體粗壯的龍被這隻爪子一把握住，像是被抓住七寸的蛇，不斷扭動卻毫無辦法。

  “是你嗎？你還活著！你還活著！”麥迪爾克像是著了魔般不住地呢喃。

  “博士，你知道這是什麽？”趙良急切地問道。

  空靈的聲音從海底升起，像是來自四麵八方，像是來自天堂，又似來自太古。

  爪子前方的一塊海水開始塌陷，很快在海麵陷出了一個大洞，一根黑乎乎滿是黏液的觸角從水洞中鑽出纏在龍的脖頸處。巨龍胸前的兩隻龍爪用力撕扯，可觸角極滑根本使不上力氣。

  巨浪拍下，整艘船幾乎垂直下落，趙良不得不用力扶住欄杆讓自己不要摔下去，即便如此他依舊目不轉睛地頂著麵前的戰鬥，巨浪之下，那個可以捕食龍的怪物要來了。

  一個頂著兩根大角的腦袋從水中浮起，令趙良驚詫的是，他沒有鼻子，嘴巴部位則是一個極小的洞，看不見絲毫表情的臉上是一對慘白的雙眼，那是如同屍體一般毫無生氣的眼睛，如果說眼睛是心靈的窗口，那麽這對眼睛下麵的心一定死的！

  “真的是你！深海之王！”麥迪爾克狂喜。

  “深海之王是什麽？”趙良問道。

  “他是這片原始海洋孕育出的最強大的生物，他就是海洋的王！”透過隱形衣，趙良能看到麥迪爾克炙熱的雙眼。

  “我們上一次發現他已經是一千年前了，而他第一次出現是四千年前，那一天我成為了佐克西亞帝國實驗場的主管者！”麥迪爾克用抑製不住的激動語氣說道。

  “原來他對你有這種意義。”趙良點點頭，“這麽說他已經活過四千年了。”

  說話間，深海之王的軀體已經完全浮出水麵。

  在他的胸前有一個裂縫，背部則長滿了密密麻麻的觸手，他的下半身沉在海裏，是一條巨大的魚尾，如同美人魚的下半身，強健的肌肉支撐他雄壯的身體浮在水麵。

  巨龍仍然在掙紮，但顯然已經無濟於事。深海之王的另一隻爪子狠狠地握住它的腦袋，背部的觸手也都伸展過來，一拉，龍的腦袋被擰了下來。

  深海之王無神的眼睛看了一眼手中的龍頭，迅速將其放入他胸部的裂縫中，整個身體也隨之開始蠕動消化。

  “原來那才是他的嘴巴。”趙良暗想。

  失去腦袋的龍的軀體條件反射般的激靈顫抖，便再無聲息。深海之王吞咽下龍頭，又如同吸麵條般將整個龍的身體完全吃下。

  飽餐一頓的深海之王並未離開，他又將目光盯向趙良和麥迪爾克所在的大船。

  他的眼睛完全沒有任何情緒，看上去十分渙散，但趙良能感受到那份眼神正死死凝視著自己。

  深海之王猛地弓下身子，碩大的腦袋幾乎就懸停在趙良的眼前。

  “我的王！”麥迪爾克癡癡地呢喃，全然不知危險。

  “怎麽辦？”趙良冷汗直冒，這死人一般的眼神讓他感受到無比的恐懼。

  突然，空靈聲再次響起，近在咫尺，趙良意識到這個聲音來自深海之王臉上本該是嘴巴處的小孔。仿佛置身於虛無之中，趙良整個人都有些飄飄然，眨眼之間，深海之王整個身體縮回海裏，再也看不見了。

  “最後那道悲切的聲音和哀怨的眼神。他真的隻是沒有意識的動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