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風驟雨仿佛是為這場激烈的捕獵做襯，隨著深海之王的離開，雨也漸漸停息。大雨將甲板衝刷地一幹二淨，肉的殘渣和血的痕跡都順著雨水消失不見，天空放晴，陽光驅散烏雲，整個海麵又恢複到最初的平靜，安逸。如同噩夢初醒，一切都還是原樣，隻有經曆過的人才知道過去的不會過去，這片大海就如同一個美麗的陷阱，它比它看上去要危險的多。

  “前麵是一片大陸！”海平線的盡頭，一條無邊無際的海岸線進入視野左右皆看不到盡頭。

  趙良突然熱淚盈眶，莫名其妙地想哭。他現在才明白為什麽電影裏大航海時代的船員會如此熱愛眷戀土地，會在登陸時狂喜。人，就是活在土地上的生物啊！在海裏看著毫無聚焦點的相同風景，就如同在宇宙裏看著永遠黑暗浩渺的背景，所以海裏的船員向往土地，就如同宇宙中的船員向往星球。隻有踩在堅實的土地上，才不會有漂泊不定的空虛。

  “這裏是寂靜沙漠，同屬熱帶氣候。”麥迪爾克說道。

  滾滾黃沙映入眼簾，沙漠是隻能在屏幕外欣賞的美景。當你踩在軟綿綿的沙子上時，你所能看到的隻有蕭條與死亡，而這份死寂，與你有關。

  “這種地方會有什麽生命？”趙良一腳踩出一個腳印，他回頭看向來路，所有的腳印都被滑動的黃沙淹沒，前無去路，後無歸途，他們就像是被憑空扔在沙漠中央一樣，所有的過去都被風沙掩蓋。

  “不要小看生命的堅強。”麥迪爾克笑道，“沙子下麵，是生命的堅強。”

  “那我們怎麽觀察到他們？”趙良問道。

  “等晚上吧。”麥迪爾克看了看天空，太陽即將落下，光線卻依舊強烈。

  “如果累了就歇會吧。”他對趙良說道。

  “不累，不過這樣漫無目的的移動確實很無聊。”趙良一屁股坐在沙子上，解開手套，輕輕觸碰沙子，劇烈的高溫讓他手指一縮。麥迪爾克見狀說道：“現在地表溫度很高，最好不要脫下衣服。”

  “好的。”趙良縮回手指，等待黑夜降臨。

  狂歡從夜晚開始。

  光線似乎是在一瞬間消失的，像是訂了鬧鍾一般準時，一隻藍綠色的小蜥蜴從細碎的沙子中探出腦袋。

  “白天，這些小家夥就躲在地下濕潤冷爽的洞穴裏，等到日落才出來活動。”麥迪爾克為趙良講解道。

  “沙漠中隻有這種小蟲子嗎？”趙良問道，地麵上，那隻小蜥蜴伸出長長的舌頭抓住了另一邊同樣探出腦袋的蜘蛛。

  “當然不是。”麥迪爾克搖搖頭，“在這片沙漠之下，有一個巨型生物。他是沙漠的主人，黃沙之主！”

  “黃沙之主？”趙良來了興致。

  “它是一隻有九個頭的巨型蠕蟲，生活在黃沙之下，它張開的大嘴像一個天然形成的洞穴，但如果有動物把這個“洞穴”當作自己生活的巢穴，那無疑是自投羅網。”麥迪爾克講解道，“不過已經很久沒有觀察到它了，在沙漠，主動出擊的捕食者往往一無所獲，有耐心的獵人才能等到獵物自己現身。”

  “我們是否也有可能成為他的獵物？”趙良突發奇想。

  “也許吧。”

  “我反倒是挺不能理解，當時深海之王為什麽突然離開，他明明已經看到了我們。”趙良與麥迪爾克邊走邊聊，鞋子踩在沙子上發出輕輕的摩擦聲，一些想要從地下出來透氣的小動物，被這兩個從未見過的龐然大物嚇得又鑽回了沙子裏。

  “難道他吃飽了？”趙良瞎猜道。

  “不會的，海洋的生物因為生活在冰冷的水裏，需要大量的熱量來維持身體機能，他們沒那麽容易吃飽。”麥迪爾克說道，“他們停止捕獵的原因隻有一個，那就是他們沒有把握。”

  “沒有把握？可我們就站在他們，哪裏也去不了啊。”趙良不解道。

  “獵人不會去招惹比自己強的獵物。”

  “比自己強？博士，您的意思是他認為我們比他強大？”趙良大吃一驚，麥迪爾克的解釋讓他很詫異，“我們這麽小，怎麽可能比他強？難道他知道我們穿的衣服自帶強力武器？不可能吧！”

  “這我就不知道了！”麥迪爾克搖搖頭，表示自己也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嘶”

  “什麽聲音？”

  “嘶”

  “是蛇嗎？”

  “嘶”

  “博士，小心！”趙良一把拽住麥迪爾克的胳膊騰空而起。

  黃沙四散，一根烏紫色的軀幹破土而出，它的頭部是一個空洞，周圍密布白森森的尖銳牙齒。

  “被這種東西咬進去，肯定不好受。”趙良乘風而起，拉著麥迪爾克飛起數十米高，但他顯然還是低估了這隻蠕蟲的長度。

  如蚯蚓一般的蠕蟲大半截身體依然埋在黃沙之下，卻已經可以追上他們上升的高度。

  “可惡！”趙良本已停滯在半空中，見勢不對，一腳蹬在蠕蟲的頭上再次上升。他的力量很強，勢如破竹的蠕蟲被這一腳踢得整個身體重重摔在地上，揚起的黃沙四處彌漫，看不清下麵的情況。

  “博士，你沒事吧？”事發突然，麥迪爾克完全沒有反應過來。

  “沒事。”他僵硬地回答。

  “它不會被我踢死了吧？”趙良意識到自己那一腳有一點重，自己不是常人，或許真的能一腳把這怪物踢死，若如此，那就對整個實驗場產生不可估量的影響了！

  麥迪爾克穩住身體，依靠隱身衣的動力在空中站定，心虛的趙良一頭紮進煙霧中想確認一下蠕蟲的安危。

  那根蠕蟲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一動不動，趙良思考一下，想走得更近一點，突然四麵沙子陷落，四根一模一樣的蠕蟲拔地而起，將趙良圍在中央。

  “黃沙之主？”趙良反應過來，這是麥迪爾克口中的九頭蠕蟲。

  他身體極小，在幾根蠕蟲中間左躲右閃，輕鬆自如。不過黃沙彌漫，一時間他也看不清出路。

  “快出來，有點不對勁！”麥迪爾克利用擴音器大喊。

  “不對勁？”趙良也覺得有一些不對，這蠕蟲攻擊一輪接一輪，像是懂兵法一般，讓他越來越難以招架。

  “黑暗化氣！”趙良整個人遁入黑暗，一閃而過。

  從天空中往下看，趙良終於明白麥迪爾克口中不對勁的原因。這密密麻麻的頭顱竟有十八根。

  “黃沙之主竟然不隻一個！”麥迪爾克也顯得很驚訝。

  原本勢在必得的黃沙之主，見趙良突然消失又突然莫名其妙地出現在上空，惱羞成怒，所有的頭顱一齊向上空衝來，連帶著後麵的尾巴也露出沙子。

  “此地不宜久留，咱們還是離開吧！”麥迪爾克對趙良說道。

  “好！”

  兩人持續上升，轉眼便飛離整個大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