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6陳釀
作者:無名指的束縛      更新:2021-11-05 12:23      字數:2173
  夏月初陪著吳氏又說了會兒話,也差不多到了該做晚飯的時候。

  家裏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吳氏還病著,晚飯就隻有夏月初來做了。

  當夏月初起身準備去做飯的時候,夏洪慶和吳氏同時露出了糾結的神色。

  “你難得回來一趟,還是我來做吧。”吳氏掙紮著想要起身,但是渾身酸疼根本提不起來力氣。

  “娘,你快歇著吧,我看看家裏有啥,就隨便做點兒。”

  家裏還能有啥啊!

  夏月初在灶間轉了一圈,隻找到苞米麵和高粱米,還都剩得不多,半點兒細糧也沒有。

  菜也隻有白菜和土豆,還都因為保存的不太好,都有些凍過的痕跡。

  白菜凍了倒也能吃,隻是土豆卻都已經有些發黑,不能再吃了。

  灶台上油瓶子都是空的,上頭掛滿了灰塵,糖醋和醬油就更沒有了。

  隻有鹽罐子裏還剩下些灰突突已經結塊的粗鹽。

  夏月初沾了點嚐嚐,竟然是苦的。

  難怪一家人都瘦得不行,看來也未必就是遺傳,根本就是餓出來的。

  夏月初在灶間簡單收拾了一下,把不好的土豆挑出來扔掉,這個弄不好要吃出毛病來的。

  她現在簡直都要懷疑,平安生病該不會是食物中毒吧?

  夏月初到村裏雜貨店買齊了調料和糧油,叫人送到夏洪慶家。

  她想到家裏的凍白菜,便去屠夫家割一條五花肉。

  又想著吳氏身子不好,比不得年輕人腸胃好,該吃些清淡有營養的才好。

  最後找村裏人打聽了一下,買了兩條魚拎著回家。

  她這一番買買買,其實總共也沒花幾百文錢,但是卻讓夏家村炸開了鍋。

  夏洪慶家這兩年的落魄模樣,村裏人都是看在眼裏的。

  嫁出去的夏月初先是守活寡,後來又攤上個廢人,在大家的眼裏,肯定過得比娘家還要慘才是。

  誰知道人家今個兒帶著夫君回娘家不說,還這樣大方地出來買東西。

  而且聽那些見到牛車進村的人說,夏月初的夫君,雖說腿腳不方便,但是生得濃眉大眼很是俊朗。

  這些議論絲毫都沒有避諱夏月初本人,就差直接拉著她問個究竟了。

  夏月初拎著兩條魚和五花肉進門的時候,雜貨鋪的東西已經送了過來。

  夏洪慶眉頭緊鎖地看著一堆東西,再看到夏月初手裏提的魚肉,實在忍不住連聲道:“你這死丫頭,買這些做什麽,真是太浪費了,就算大壯手裏有幾個錢兒,你也不能這樣亂花,以後用錢的地方還多著呢!”

  他越說越是憂心,眉心硬生生擰出個疙瘩。

  夏洪慶原本就覺得薛壯這人老實,今天見他這樣痛快地拿錢出來給自家用,越發覺得是個難得的實誠人。

  但是再看看自家閨女……

  嘖!

  真是讓他這張老臉都跟著臊得慌。

  瞧瞧這剛回娘家就油鹽醬醋、米麵糧油的買了一大堆。

  這是把人家姑爺當冤大頭坑啊!

  也就是大壯厚道,若是換一個人,遇到這樣的敗家娘們兒,早就一巴掌扇過去了。

  他左想右想,除去等了薛壯幾年沒有悔婚這一條好處,真是看不出自家閨女有那點兒配得上薛壯的。

  夏月初哪裏知道夏洪慶心裏這些彎彎繞,隻當他是節儉慣了,便笑著說:“爹,這都是居家過日子必備的東西,咋能說是浪費,我看是你們之前過得太節儉才是。”

  薛壯從屋裏搖著輪椅出來,湊到灶台邊想幫夏月初生火。

  夏洪慶哪裏會讓他動手,不等他摸到劈柴,就趕緊上前攔著,把人推回屋裏去了。

  家裏一共就剩四個人,夏月初就隻做了兩個菜。

  菜雖少分量卻足,一道紅燒魚、一道凍白菜燉五花肉,全都油水十足的。

  夏洪慶卻跑到後院兒不知道鼓搗什麽去了,叫了兩遍還不見進屋。

  吳氏氣得說:“咱們先吃,不管那個老死頭子了。”

  “我去看看我爹在後院兒幹啥呢!”

  吳氏聞言道:“他還能幹啥,指定又去鼓搗他那點兒馬尿去了。”

  夏月初起身正準備出去看看,果然就見夏洪慶抱著個落滿了土的酒壇子進屋。

  “剛進屋就聽見你編排我!”夏洪慶寶貝似的把酒壇子放在桌上。

  吳氏嫌髒,正想再懟他兩句,但是目光掃過酒壇子時,頓時就是一愣,把將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夏洪慶擦去壇子上的土,有些感慨地說:“這還是當年一位學生外出遊學回來,特意給我帶的好酒。我一直沒舍得喝,你娘說留著等你帶新姑爺回門的時候再喝,沒想到這一等……哎,不說這個,好在終於等到了,今個兒一醉方休!”

  他說罷,使勁兒拍拍薛壯的肩膀。

  撕開酒壇的封口,一股濃鬱的酒香從壇中飄出。

  夏洪慶和薛壯聞到具是眼睛一亮。

  夏月初也被酒香吸引,湊到壇口細聞。

  想要成為一個好的廚師,品酒也是一門必須要掌握的技術。

  即使比不上品酒師那樣專業,但至少各種酒的特性、口感、回味,如何佐餐最為合適,這些都是必須要掌握的。

  夏月初前世跟著師父也品過不少好酒,她酒量平平,也並不貪杯,隻有遇到好酒的時候,才會勾得腹中酒蟲蠢蠢欲動。

  原本滿滿一壇的酒,放了這些年,如今已經隻剩下大半壇。

  夏月初伸手輕輕晃動壇身,略有些粘稠的酒液輕舔著壇壁,帶著些許藥味的醇厚酒香越發明顯。

  夏月初給夏洪慶和薛壯各滿上一杯。

  金黃色的酒液在杯中微晃,光線變幻間折射出少許青碧之色,是上好的竹葉青。

  既有汾酒做底的醇厚,又有浸泡藥材而形成的獨特香氣。

  幾千裏之外買來的酒,在東北特有的氣候溫度中,靜靜地感受著四季交替。

  用師父那個老酒鬼的話來說,這是一番可遇而不可求的機緣。

  夏月初難得覺得自己有點兒饞酒了,忍不住也想給自己倒了小半盅。

  吳氏是知道夏月初酒量不好的,見她也要喝,趕緊出言阻攔。

  夏洪慶卻道:“難得今天高興,孩子想喝就喝一杯,左右也是在家裏,有什麽關係。”

  “娘,我就少喝一點兒。”夏月初下意識地撒嬌道。

  她今個兒心情也算是大起大落,先是為夏家如此窘迫的生活感到震驚和難過,而後湧上來的卻是弄弄的感動。

  雖說如今這身子裏麵已經換了芯兒,但麵對寧可一家子勒緊褲腰帶都要給自己撐腰長臉的這份情誼,她是銘記於心,絕不會辜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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