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梅煎
作者:拂北      更新:2021-10-31 00:13      字數:2190
  一頓飯吃下來,三人各懷心思,誰也沒吃好,倒是可惜了一盤風味絕佳的五味杏酪鵝。

  用過晚膳後,明鳶回到謝府,畫采等在府門前的巷口,瞧見她的身影,遙遙揮了揮手。

  主仆二人一同走回府中,畫采沒忍住問:“姑娘今日怎的與昭王一同去了食肆,還相談甚歡的模樣,莫非是...”

  想到此處,畫采不禁有些頭疼。日前謝少傅才將她叫過去,沒說旁的,隻囑咐她看著些明鳶,萬萬別叫她家姑娘在趙潯這顆歪脖樹上吊死。

  謝少傅雖未明示,畫采也能猜出十之八九,自家小姐同昭王這段婚約多半要黃。

  晚間在食肆碰到兩人時,她的一顆心著實懸了懸。

  明鳶拍拍她的手腕,似笑非笑道:“相談甚歡?你可知趙潯同我談了些什麽?”

  畫采偏頭思忖片刻,這花好月圓之夜,趙潯熱情把她家姑娘邀去食肆用晚膳,還能說些什麽。

  “昭王殿下該不會同姑娘進行了一番剖白?”

  轉念想想,這也是個好事,若是郎情妾意,兩家化幹戈為玉帛,倒也不錯。

  於是她斟酌道:“姑娘今日打扮得如此好看,昭王殿下定然被驚豔了罷。”

  “驚豔?”明鳶摸了摸下巴,“那廝是這麽說的,相色都是表象,他能透過這幅表象,瞧見我遲暮之時的模樣。”

  畫采怔了怔,幹笑道:“這...”

  這世間大多數女子都是在意容顏的,聽完趙潯一番話,明鳶總有些如鯁在喉之感。她坐在妝鏡前,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番銅鏡中的自己,欷歔道:“對了,他還說有謝家沒他,有他沒謝家,你是沒聽見,這話說的可是擲地有聲得很。”

  畫采撓了撓頭,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這發展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明鳶站起身來,心有餘悸道:“總之小明姑娘這身份萬萬不能被叫破,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畫采忙不迭點頭,又把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我點完菜才瞧見姑娘,這晚膳備得有些多餘了。”

  明鳶搖頭:“席間被趙潯的一席話說得沒了胃口,沒怎麽動筷,此時倒是有些餓了。”

  她自食盒中取了筷子出來,又招呼畫采:“此處沒有外人,一同坐下吃些。”

  因著是當宵夜的,畫采備的菜肴都是清淡爽口的,沒有加濃油赤醬,倒也別有一番風味。此時正是吃楊梅的時節,她還特地繞去城北買了壺楊梅煎。

  正巧謝府近來得了些冰,明鳶叫人拿了方冰鑒上來,把楊梅煎同一碟時令水果一道放入其中鎮著。

  她素來怕熱,用罷晚膳便坐到了軒窗下頭的那方貴妃榻上,將窗子撐開,端著盞冰過的楊梅煎,讀著早前買回來的野史雜記解悶。

  正看到興起,外頭忽然響起她阿兄的聲音:“阿鳶回來了嗎?”

  明鳶隔著窗子同他招手,謝少傅瞧了,拾步跨進院中:“你這些日都做什麽去了,我下午時來了好幾次,小廝都說你還沒回來。”

  明鳶噙笑給他端了杯楊梅煎:“還能去做什麽。”

  謝少傅立時警惕起來:“你不會去找趙潯了吧?”

  明鳶幹笑:“先前不是同阿兄說了,我先前在街上碰著位買饃的婆婆,想幫老人家一把,這些日子一直在忙著找鋪麵。”

  聽她如此說,謝少傅這才鬆了口氣,思忖片刻,又問:“白日裏見的那些兒郎裏可有中意的?”

  見明鳶斷然搖頭,謝少傅不由皺了皺眉:“那昭王確實生了副好皮相,可阿兄瞧著他也就空有這麽個皮相,你可莫要被他騙了。”

  說著,他惆悵地歎口氣:“皇後娘娘今日叫人來傳話,說近來心神不寧,想找個人替她去京郊的靜林寺禮佛,問你願不願去。”

  靜林寺建在一座深山中,四周荒僻,連人家都沒有幾戶,謝少傅自是舍不得讓妹妹前去。

  然而皇後這話明麵上是征詢,實則不容推拒。明鳶不欲讓謝少傅為難:“正巧我在京城待得也有些膩了,就權當散心,且還能靜心學些佛法,也是不錯。對了,娘娘可說了要去多久?”

  謝少傅哼了一聲:“此事沒這麽簡單,所謂禮佛不過是個由頭。”

  他頓了頓,拳頭都捏在一處,半晌咬牙道:“昭王也要一道前去,至於待上多久,誰也不知道。”

  敢情是為著撮合自己和趙潯啊,明鳶歎了口氣,她就說怎的有那麽多人選,這事偏偏落在了她頭上。

  謝少傅恨恨道:“你盡管放心,阿兄把府中精壯的侍衛都給你帶過去,我就不信,他趙潯這細皮嫩肉的白麵書生樣,能掀起什麽風浪!”

  明鳶:“...”

  謝少傅想了片刻,又道:“啟程之日定在了三日後,回頭阿兄重新排一排,盡量讓你在這三日裏把那些公子都見了,若是沒有合適的,阿兄叫人畫了畫像給你送過去。”

  明鳶踟躕片刻:“畢竟是佛門淨地,如此有些不妥吧。”

  她著實怕謝少傅衝動之下,繼續把京城的好兒郎打發去靜林寺同她相看,若是讓趙潯知曉謝家如此迫不及待地要送頂綠冠給他,還是當麵那種…

  明鳶不由打了個冷顫。

  謝少傅哼了一聲,灌下一盞散著寒意的楊梅煎,這才冷靜下來。

  明鳶摩挲著手中的書卷,忽然想起宗事:“阿兄可聽過雲歸這名號?”

  “雲歸?”謝少傅的眉頭皺了皺,“這名字聽起來不錯,你若是瞧上了這位雲歸,阿兄明日便叫人去尋了他來。”

  明鳶哭笑不得,她阿兄現下隻怕滿心都是給她找個如意郎君了。

  她想了想,但凡涉及到趙潯之事,謝少傅都分外敏感,若是如實相告,讓她阿兄曉得自己披著馬甲在昭王府,隻怕不日還得殺去一趟。

  於是她模棱兩可道:“先前在街上聽人談論,旁的沒聽清楚,隻是此人似乎與趙潯有些瓜葛,阿兄還是提防著些,暗中查一下這人。”

  謝少傅應了,臨走時諄諄叮囑:“阿鳶,我是絕不會認下趙潯這個妹婿的,等去了靜林寺,你定然要同他保持距離,實在不行阿兄再給你帶條狗去,若他招惹你,不必客氣,放狗咬他!”

  明鳶:“...”

  她又想起另一宗事,自上次在明月樓探聽消息算來,已過去大半個月,那毒也該當發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