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見過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羽璃正在鏡前慢慢打理著自己的長發，月兒正在替她整理著床榻，挑選著今日要穿的衣裙。

  一個圓臉圓眼的小丫頭在門口探出了半個身子，月兒眼尖，迅速的站到羽璃的身後呈現保護防禦的姿態，厲聲喝道：“什麽人？鬼鬼祟祟的！”

  小丫頭被嚇了一跳，幾乎是跌了進來。

  月兒定睛一看，渾身的戒備鬆了鬆，躬身在羽璃的耳邊小聲說道：“這是鳳蕪殿裏的小丫頭，名叫杏兒。”

  羽璃點點頭，這個小丫頭渾身上下都圓滾滾的，倒是和杏兒這個名字很相襯。

  自從月兒留在她身邊以後，便時時去鳳蕪殿裏打探消息，都是和杏兒搭話，單純的小丫頭有什麽便說什麽，雖說不上重要的消息，但總算讓她在這個陌生的皇宮不算是個啞巴瞎子。

  零零碎碎的，拚湊出這元國後宮的模樣。

  一國君，一太後，一皇貴妃，一貴妃，其餘君主妃嬪不等。

  令羽璃注意的是，皇帝在位十數年，從未立過皇後，直到近日不顧朝臣後宮的反對執意立她的娘親為後。

  “難道朕連自己妻子的人選也不能做主麽？”

  鳳位空懸十幾年，每一方的勢力都盯著這個位置，他們當然不願意讓一個莫名其妙的亡國公主占了這個名頭。

  皇帝大怒，對著朝臣斥出這麽一句，終究是將這件事定了下來。

  他們不敢和皇帝公然叫板，卻處處給皇後下絆子。後宮攔著皇後姓氏寫入族譜，前朝便有樣學樣，將封後大典一拖再拖。

  羽璃眼眸一轉，問道：“杏兒，你來找我有什麽事？”

  杏兒這個丫頭是有些呆，被月兒這麽一嚇便愣愣的坐在地上也不知道起來，也不知道說話，隻是呆呆地看著自己。

  杏兒聽見問話這才回過神來，咽了咽口水，她不是被嚇到了，而是被羽璃的容貌驚到了。

  美如遠山黛，眼似橫波流。含著清冷疏離的半分笑意，靜靜的望著你，就像是要望進心裏去。

  一頭的墨發被羽璃捋至一側，以一種極度柔美的弧度臥在她的肩頭，白皙修長的手指拿著一柄桃木梳，輕輕的梳著。

  明明是柔弱朦朧的長相，卻與她周身驅散不開的清冷融合為一體。

  宮裏的主子妃嬪見過不少，也有模樣疏離的美人，可和眼前的姑娘想比都遜色不少。

  杏兒看著看著就看呆了，聽見麵前的美人開口，她才回話道：“奴婢是來傳話的，請姑娘去鳳蕪殿見娘娘！”

  “娘娘？”羽璃咀嚼著這兩個字，似笑非笑地問道：“是鳳蕪殿的娘娘讓你來傳話的，還是元國的皇帝？”

  聽見羽璃不用尊稱，直呼陛下為元國皇帝，杏兒麵上稍稍錯愕，咬了咬唇，還是屈膝回道：“是陛下口諭！”

  又紅了臉，補充道：“往常此刻娘娘還未起身呢！”

  “啪——”

  清脆的一聲響動，羽璃手中的桃木梳子重重的摔在了妝台上，眼眸冷冷的盯著她，“誰給你的膽子在背後議論主子的！”

  小丫頭又被嚇了一跳，偷眼看去，方才還平靜如水的姑娘渾身圍繞著濃濃的煞氣，目光死死的盯著自己，若是眼神能殺人，自己大概早就被淩遲百遍了。

  杏兒單純有什麽說什麽，娘親本就單純，如今後宮議論紛紛也就罷了，可鳳蕪宮裏的小丫頭也敢這樣大大咧咧的說閑話，叫羽璃心中無名火起。

  “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杏兒跪在地上，將腦袋磕得砰砰作響。

  眼見她額頭紅了一片，羽璃深吸了一口氣，揮了揮手：“回去吧，我稍後就到。”

  小丫頭趕忙爬起來，像是火燒屁股一般跑了出去，太嚇人了，鳳蕪殿娘娘帶來的姑娘發起火來的氣勢和陛下不相上下。

  “月兒，鳳蕪宮裏想辦法安插進去我們的人......”

  杏兒走後，這個房間裏再沒有外人，羽璃流露出一絲疲態，她不能辜負祖父臨終前的囑托。

  月兒敏銳的感知到自己衣裳上沾了些許涼意，輕聲的應了。

  像從前羽璃背不出功課躲在她懷裏哭一樣，月兒伸出手拍了拍殿下的後背，溫聲道：“殿下冰雪聰明，一定能達成所願的！奴婢們誓死守衛殿下！”

  “替我梳洗吧！”

  片刻之後，羽璃收起了自己的軟弱和無助，娘親被祖父寵愛了這麽多年，被養成了一朵嬌嫩的花朵，沒有絲毫的鋒芒和利刺。

  可是她不一樣，她一出生便是皇祖父冊封的皇太女，被一國之君親自教養十四年，她不能軟弱和退讓，她要為祖父報仇，她要保護娘親。

  月兒應了一聲，彎腰細細的替殿下擦淨了臉上的淚痕，拿起胭脂在指尖沾了沾。

  “不必上妝了，我要守的喪禮還沒過。”羽璃的聲音裏含著沉痛。

  國君之死是國喪，臣子要守一月的喪期，新君要守三月，羽國不複存在，可她想為祖父盡一份心意。

  “是，是奴婢考慮不周了！”月兒將手放在身後，在自己的宮女服飾的腰帶上將指尖的那點殷紅擦拭幹淨。

  羽璃取過一根月白色的發帶將一頭墨發束在身後，站起身來取了一條冷月白蛟紗裙穿在了身上，便朝著鳳蕪殿去了。

  “姑娘來了！奴婢去通報一聲！”

  杏兒守在殿門口，遠遠的便瞧見了羽璃主仆二人，待兩人走到近前，歡快的屈膝行禮便要往裏走去。

  羽璃朝著月兒使了一個眼色，月兒會意，身後便將才跑出去半步的杏兒抓了回來，月兒是她身邊暗衛的頭領，輕易便將杏兒牢牢固在了原地。

  羽璃淡淡的抬頭望了望殿門前掛著的牌匾，麵色冷漠的提起裙角走了進去。

  娘親喜靜，皇帝的寵愛也的確不是虛名。

  這鳳蕪殿除了杏兒之外再沒有旁的小宮女伺候，就連皇帝帶來的侍衛和公公都也隻能遠遠的守在了鳳蕪殿的外圍。

  此時，羽璃輕聲走在這殿中無半分阻攔。

  羽璃輕手輕腳的朝著主殿的屋子走去，藏在袖中的手捏著一支玉簪，那是她精挑細選出來的簪尖最鋒利的一隻。

  屋門開著，屋內靜悄悄的沒有半點動靜，羽璃的指腹被簪尖磨得生疼，輕輕的皺起了眉頭。

  繞過接客的廳堂，羽璃入了內屋，麵前歲月靜好的一幕闖入她的眼中，即便是看過多遍，她仍舊覺得淡淡的膈應和難堪。

  她的娘親正半闔著眼倚在軟榻上，頰邊還殘留著淚痕，眼眉間卻是放鬆的模樣，那是對身邊人極信任的表現。

  皇帝坐在軟榻的另一側，正低頭批改著折子，從那折子的數量來看，顯然是坐了有些時辰了。

  “嘶——”

  一時不察，竟叫那鋒利的簪尖戳破了她的手指，羽璃輕輕的吸了一口涼氣。

  這點微小的動靜驚動了坐在軟榻上的兩人，他們竟同時朝著看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