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誰家的小郎君?
作者:咪西兔      更新:2021-10-30 05:34      字數:2628
  坐在軟榻上的皇帝和長公主羽灩被驚動,同時看向了悄悄走了進來的羽璃。

  一月未見,長公主的眼中波光微動,不由自主地喚道:“璃兒!”

  皇帝的眸中也有動容之色,隱藏著一份驚喜和期望,雖不語,但目光也一同注視在羽璃的身上。

  羽璃沒有去看皇帝,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娘親,仍舊是單薄柔弱的模樣,身上穿著一件茭白色冷綾裙,長發挽在身後,發髻邊別著一朵白色的絹花,戴的時間久了,那絹花的邊角微微泛黃卷曲。

  長公主羽灩的麵頰上殘留著未幹的淚痕,但細細的打量過去,眉眼間籠著淡淡的憂傷微愁,精神氣色卻是如常。

  起初她是不相信兩人情投意合的說辭的,總覺得是皇帝逼迫後娘親的委曲求全,可這一個月裏她總是帶著簪子來,卻始終沒有機會出手。

  鳳蕪宮專寵,生活起居都是皇帝親手侍奉,可是皇帝卻允了娘親這一身守孝的打扮,也從無逾矩無禮的舉動。

  羽璃唇邊微動,露出一個清冷不易親近的笑意,緩緩地將自己手中的白玉簪插在了自己發帶中,不著痕跡的將上麵沾染的血跡隱藏在濃密的墨發當中。

  上前一步,先是朝著娘親溫柔地一笑,隨後轉身朝著皇帝淡淡的點頭,語氣也是淡淡的:“元國皇帝!”

  她沒有屈膝行禮,隻是依著兩國君主見麵的禮節點頭致意。

  皇帝麵色如常,起初還是一幅欲言又止的期盼模樣,如今也習慣了。

  倒是一旁的羽灩起身拉一拉羽璃的衣袖,柔聲說:“這是你的父皇。”

  “父皇?”羽璃咀嚼著這兩個字,將自己的衣袖從長公主的手中抽了回來:“儲君該守的喪禮剛過,娘親便急著讓我認賊作父了麽?”

  “不是的,璃兒......”羽灩一時著急的說不上話來。

  “無妨,今日璃兒的名字寫進族譜再改口也不遲。”

  皇帝安撫的拍了拍羽灩的後背,溫柔地拿著帕子擦著她頰邊的淚水,溫聲哄道:“女兒快要及笄了,做娘親的還當麵掉眼淚,也不怕人笑話。”

  羽灩抬眸水盈盈的看了他一眼:“璃兒早就習慣了,難道我還怕你笑話我麽?”

  羽璃皺了皺眉,隻覺得有些心口不舒服,將目光移向門口處。

  恰好,月兒跟在杏兒身後走了進來,杏兒那小丫頭的手中還捧著一個托盤,上麵放著一件淺碧色的衣裙和一些首飾。

  “奴婢見過陛下,娘娘,姑娘!”

  杏兒捧著那托盤,率先屈膝行禮,口中不倫不類的喚著。

  月兒心中不情願,但也不能露出端倪,低著頭,跟著杏兒屈了一膝。

  羽灩是認識月兒的,微微吃驚,卻瞥見站在一旁的女兒似笑非笑地臉色,訕訕的將話咽了回去。

  眉心淡淡的漾起一絲波瀾,幸好那些暗衛隻有一個月兒在娘親麵前露過臉......

  羽璃領著月兒淡淡的退至廳堂,留下內屋給娘親梳洗打扮,堂內掛著一幅美人圖令她徘徊,那是一個在百花叢中拈花一笑的姑娘,身量纖纖,容華氣度是個美人。

  隻是可惜,美人無臉,失了許多神韻。

  忽地身後響起沉穩的腳步聲,她沒有回頭,依舊盯著那幅畫。

  “璃兒覺得這副畫如何?”皇帝的聲音在她的身後響起。

  羽璃沒有動,語氣沒有任何的波瀾起伏,淡淡的諷刺道:“畫技平平,連我羽國皇宮裏最差的畫師也不如。”

  說完轉過身來,目光平靜的直視著對方:“元國皇帝,喚我羽璃就好。”

  璃兒是親近之人喚的稱呼,祖父身死,這世上能這樣喚她的人隻剩下娘親一人了。

  皇帝並不惱怒她的無禮和莽撞,目光裏充滿柔情和懷念的望著那副美人圖:“這幅畫朕掛了十一年了,始終不敢畫上她的眉眼,如今終於不用再睹物思人了。”

  羽璃留意到他話中有所真意,突然從內屋傳來一陣環佩叮當的聲音,長公主羽灩已打扮妥當,步履翩翩的走了出來。

  羽璃和皇帝同時轉身,望向羽灩。

  如瀑的墨發梳成一個淩虛髻,發間的白色絹花早已取下,換上的是髓玉雕琢而成的一朵山茶花,發髻上插著一個柳葉纖纖的碧玉簪子。

  方才那身淺碧色衣裙穿在她的身上,與她發間的柳葉茶花融為一體,襯托的羽灩越發的如不食煙火的仙子。

  雖已不是豆蔻年華,但眉眼間的純淨叫她的姿容不輸那些鮮豔活潑的麵龐。

  羽璃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側身別有深意的望了一眼身後的男人和他麵前的畫像。

  皇帝的目光流露出懷念和癡迷,疾步走到羽灩的麵前,將她輕輕的擁入懷中,那輕柔的動作和溫柔地神情,仿佛是捧著一件易碎的珍寶。

  羽灩麵頰緋紅,素淨的臉上沒有點胭脂卻紅的醉人,伸手推了推皇帝,有些手足無措的看著羽璃。

  皇帝微微的蹙了蹙眉,沒有說什麽,牽著羽灩的手向外走去。

  羽璃帶著月兒杏兒麵色淡淡的走在他們二人的身後,不遠不近的墜著,走出鳳蕪殿,穿過禦花園,慢慢的朝著禦書房的方向走去。

  路上時不時的有宮女太監的目光偷偷的打量著他們這一行人,三五成群湊在一起,交頭接耳的議論著什麽。

  “可要奴婢去問問?”

  月兒見殿下的目光在那些人的身上停留了兩次,上前一步低聲詢問道。

  流言蜚語而已,羽璃輕輕的搖頭正要說話,忽地被斜刺裏一個少年郎撞了個滿懷。

  “哎呦!好疼!”

  月兒出手極快,伸手一推,便將那位小少年推倒在地。

  猝不及防撞了個人,又重重的跌坐在了地上,少年捂著自己剛才被推的肩膀,含著一點委屈的抱怨道。

  抬眸去看,不由得呆住了。

  此時恰逢羽璃低眸去打量他,一雙盈盈的水眸含著細碎的冷光,光潔的皮膚散發著透明的光,因為低頭而垂著一側的頭發勾著溫柔的弧度。

  羽璃也在暗暗的打量著麵前的少年。

  身穿一身暗紫色錦袍,腰間係著一個竹葉柳青的香囊,看穿著打扮是個世家公子。

  再看那眉眼,墨眉朗目,不經意間流露出一點懵懂無知的憨氣,唇色殷紅像是點了胭脂,模樣周正。

  隻是臉蛋還有些肉乎乎的,眉宇之間籠著揮之不去的稚氣單純。那雙純淨如琉璃的眼睛,倒是讓羽璃想到自家不是人心險惡的娘親。

  “你就是那個妖女?”

  小少年長得倒是善意,隻是開口說的話卻傷人心肺。

  如今,她們這一對唯一活下來的羽國皇室,被國師一路護送,又被皇帝帶回皇宮,在元國上下,她們母女早就成了妖女了。

  “哈哈哈哈哈——”

  羽璃倒是沒惱,忽地朗聲笑了出來,一聲接著一聲,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

  滅她家國的是誰?帶她們遠離故土的是誰?將她們留在皇宮的又是誰?到頭來,罪過都落在了受害最深的她們身上!

  成王敗寇,正邪對錯已經由他們書寫,如今這鋪天蓋地的流言蜚語是要將活生生的心中感情也一並磨滅。

  國破家散的悲痛折磨了羽璃的心魂多日,如今這一笑,頓時如寒末春初綻放在枝頭的第一朵迎春花,消融了冰雪,散發著融融的暖意。

  小少年一臉懵懂無知,這兩個字有什麽好笑的麽?

  片刻之後,羽璃止住了笑,唇邊仍然勾著弧度,眸中卻積蓄著洶湧的怒意,像是盯上了一個獵物的猛獸,朝他吐出危險的氣息:

  “你,是哪家的小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