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色幾番變化，最後，沈長野隻能聲音沙啞的詢問：“你想怎麽罰我？”

  沈禦臉上的笑意未減，一雙黑黝黝的眼睛落到沈長野的臉上，裏麵半點情誼都沒有，聲音溫和，回應他：“說笑了，我怎麽會懲罰你呢。”

  一件沒發生的事情而已，對於沈長野來說，疼痛遠不如寂寞更能將他逼瘋。

  瞧見沈長野這副呆愣的模樣，沈禦覺著乏味，便說：“好了，再歇一會兒吧，等謄睿忙完了，就會帶你回攬山閣了，想來在熟悉的地方，你也能過得舒服一些。”

  不，沈長野想要否定沈禦的話，在他看來，攬山閣那個地方比這裏恐怖多了。

  在定王府，他至少能讓謄睿去給自己買各種好吃的，好玩的。

  但是在攬山閣，陪伴著他的隻有那些錯綜複雜的消息，以及日益醜惡的人心。

  他死死攥著蓋在自己身上的錦被，詢問沈禦：“你到底是怎麽拿到這個紙條的？”

  沈禦嗤笑一聲：“你未免太高估當今皇上了，打下江山的人早就走了，一群兄弟裏隻能說他是最幸運的。”

  “在他的統治下，國家不出意外的走向末路，這樣一個皇帝，又怎麽可能善待身邊的人？”

  太醫壓根不明白這張紙條裏麵的內容代表什麽，正缺錢，何不語給了他一筆錢，便輕而易舉的將這東西拿在手上，並且換來了他的閉口不談。

  不過何不語沒想到會收獲這種東西，實際上他隻是想去太醫那裏詢問一番，打探打探定王府的近況，以及沈長野的身體情況，想知道他有沒有做什麽出格的事情，若是有，自己好想辦法給他收拾爛攤子。

  至於這張紙條，完全可以說得上是意外收獲。

  何不語還有沈禦都沒有想到，沈長野會這樣做。

  不得不說，一根筋的傻子莽起來，倒還真有些嚇人。

  看著字條上的字，沈禦輕笑一聲，無論如何，糟糕的事情還沒發生，自己也沒必要未不可能發生的事情而懊惱。

  說起來，還要感謝當今皇上的作為。

  世間萬物都有他的因果，算不上公允，但有跡可循。

  皇上苛待自己身邊的人，那便別怪他們拿一些東西換錢了。

  沈長野不清楚如今的皇上是什麽樣的人，畢竟沈禦讓自己待著的那個消息倉庫之中，並沒有這些消息。

  這時候他才意識到，不是沈禦沒能力刺探皇宮內的情報，而是他一直留有一手，在這裏提防著自己。

  他笑了一聲，閉上自己的眼睛：“我知道了，願賭服輸。”

  其實是想撒潑，想將一切都毀掉，但是自己又沒有那個本事。

  倒不如表現得豁達一些，這樣還能勉強留住自己最後一點顏麵。

  今夜天氣正好，微風吹進窗，月光灑下，讓人會有一種歲月靜好的錯覺。

  沈禦起身拿火折子點亮燭台，將紙條放在上麵，火勢蔓延，輕易將這張紙條焚燒殆盡。

  火光下，映襯著沈禦這張臉更令人驚豔。

  沈長野睜眼瞧著他，卻怎麽也記不起來，當初的沈禦，長著一張怎樣的臉。

  鼻梁高挺，睫毛濃密。

  一雙眼中沒有任何感情，緩緩轉頭，將視線落到了沈長野的身上。

  還不等沈長野觀察完他的容貌，沈禦便又將麵具戴上。

  嘴角含笑，沈禦小聲嘟囔著：“還是不太習慣將自己的臉暴露出來，但是宋瑾會喜歡這張臉的。”

  她偏愛如玉少年，而自己這張臉，除了因為終日不見天光，顯得格外蒼白之外，倒是再無旁的缺陷。

  希望這張臉，能對自己有些好處吧。

  當初他因為這張臉，吃了不少苦。

  這般想著，沈禦慢慢摩擦著自己戴在臉上，略微有些沉重的銀色麵具。

  想到明日宋瑾便要回來，眼中便帶了一抹笑意。

  隻是何不語說的沒錯，自己在宋家那邊，確實已經聲名狼藉了，若態度強硬的將宋瑾帶回來，倒也可行，隻是那樣實在太討人厭。

  而且宋瑾很喜歡她那對父母，自己要是想和她情投意合，必須得表現得好一些，最好能爭得二老的好感。

  這般想著，沈禦便不打算在沈長野這裏耗費時間，打算去翻一翻自己明日去宋府穿的衣裳，以及準備一下禮物。

  沈禦離開的時候，還幫著沈長野把燈熄滅，連帶著窗戶也被關上。

  屋內一片漆黑，沈長野接著月光，勉強看著自己手中的匕首，嗤笑一聲，然後將它扔了出去。

  匕首落地，聲音清脆。

  他伸手抱住自己的頭，無聲的哭了起來。

  在沈禦靠近自己的時候，他是想行刺的。

  但是他清楚沈禦的武功高強，而且身上還穿了軟甲，動手的話，唯一的結果便是自己的下場更加淒慘。

  絕望籠罩在心尖，卻又覺得空乏。

  他到底忘記了什麽東西，為什麽之前一直沒有想到這件事，直到和沈禦見了一麵，才開始思索這種事情。

  沈長野死活想不到自己忘記的東西到底是什麽，但是他這輩子大概是沒什麽機會再見到沈禦，所以這份空乏，大概要餘生都享有。

  第二天，天剛亮，沈禦便換好衣裳，讓謄睿帶人，扛著三大箱的東西，往宋府趕了。

  這時候宋丞相剛去上朝，府上還很安靜。

  門房打開門，瞧見王爺品階的馬車，麵上帶了一抹茫然，心想這位主，怎麽這個時候才來。

  先是將人恭恭敬敬請了進來，門房才招呼人去和老夫人通稟。

  府上一直是老夫人管事，如今自然也得找她。

  但大概是今年發生的事情太多，她有點心力憔悴，鬢角的白發多了許多，聽到這個消息，沉默片刻，隻吩咐過來報信的下人：“去看看俞氏醒沒醒，讓她去接待定王。”

  下人有些驚訝，作揖告別後，便直奔主院，嘴裏小聲嘟囔著：“這倒是難得，難不成老夫人還打算放權了？不是一直不喜歡夫人嗎？”

  這件事，府上所有人都清楚，但是還是不敢得罪夫人。

  世上雖然不缺自作聰明的蠢貨，但還是努力想要活著的百姓更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