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清楚，在這宋府之中，宋丞相才是真正能當家做主的那一個，他一貫偏愛妻子，成婚十餘年不曾分房而睡，感情深厚。

  除了老夫人之外，府上也沒人敢給俞氏甩臉子了。

  俞氏每天起得都很早，往常是為了早早去給老夫人請安，但是小半年前，她便不讓自己去了。

  請安十餘年，早就習慣了，便是不去請安，到了時候，她也睡不著，便早早起來，看看書，彈彈琴，陶冶心性。

  不過今天早上，她的心情不是很平靜，琴聲完全沒有辦法讓她冷靜下來。

  她擰眉看著前來報信的下人，詢問：“你是說定王來了？”

  這都什麽時候了！

  卿卿回府已經是大上個月的事情，他再晚點，京城都快入冬，雪都要下了。

  之前不來，現在又何必再來？

  倒不如直接死在王府上，讓卿卿當個寡婦，也比去給他當妻子強。

  這種想法在心底翻湧，俞氏擰眉讓輕語給自己換衣裳，然後又招來一個小丫鬟，讓她去和宋瑾說一聲。

  母女二人一同去見了定王，便瞧見了一位俊秀更似天上客的公子出現在他們府上的茶室之中。

  俞氏臉上除了驚豔，更多的是迷茫，她環顧四周，卻發現者周圍除了他之外，便沒有像是主子的人了。

  可，定王不是被毀容了嗎？這人生的可真俊俏，便是自己當初喜歡過的那人，都沒他生的這般好看。

  俞氏震驚，無非是驚訝於出現在自己麵前這位輕易就能頂替京城第一美男的人，但宋瑾驚訝，是驚訝於眼前這個人，自己認識的。

  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宋瑾麵色非常複雜，將視線落到了站在這人身側的謄睿身上，用眼神詢問，這人是誰。

  謄睿回了宋瑾一個尷尬的笑，心想他也不知道他們王爺為什麽沒被毀容，又為什麽有這樣一張出色的臉。

  宋瑾絞著自己的衣擺，咬著牙，壓住自己所有想要說的話，臉上帶著淺淡的笑意，扶著俞氏，坐到了主位。

  俞氏碰到宋瑾熱乎乎的手，才回過神，臉上重新掛起笑，麵色複雜的詢問坐在自己身旁的人：“定王？”

  沈禦眉眼含笑，微微頷首，乖巧的說：“正是，小婿見過泰水大人。”

  嶽父為泰山，嶽母為泰水，從他口中聽到這個稱呼，俞氏的臉上有些複雜，竟然真是定王？

  沈禦？

  宋瑾死死盯著那張臉，在記憶裏翻找著關於常念的所有記憶。

  常年擅長易容，是自己離別的前夕，他才卸下臉上所有修飾，將自己本來的容貌暴露出來。

  因為生的實在好看，自己便牢牢記著。

  隻是怎麽也沒想到，沈禦……便是常念。

  兩人一個在京城，一個在十方城，路途遙遠，怎麽可能是同一人？

  難不成在京城待著的，一直是沈長野？

  不對，還是不對。

  宋瑾現在腦子亂哄哄的，實在想不明白上輩子的摯友為什麽會變成自己的相公。

  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事情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沈禦瞧見母女二人都被自己這張臉震撼到，突然有點窘迫，摸了摸鼻尖，解釋道：“我原本便長這樣，隻是當初遇刺，被人毀了容貌。”

  “多虧懷瑾賜我神藥，祛了臉上疤痕，才得以卸下麵具，以真容示人。”

  宋瑾眨眨眼，心想他怕是壓根就沒落疤，隻是不知出去一趟，到底遇上了什麽，竟然不打算掩蓋住自己的容貌了。

  俞氏聽到沈禦這解釋，臉上雖然還是有些錯愕，但倒也欣然接受，畢竟宋瑾的醫術確實很好。

  他們府上一直病懨懨的宋皖明，太醫瞧了也沒用，不還是在她女兒手裏被救活的。

  聽沈禦誇讚宋瑾的醫術，俞氏眉眼含笑，應聲附和。

  沒有哪一個父母不喜歡聽別人誇讚自己的孩子，尤其是沈禦誇得恰到好處，不顯得諂媚，又格外真誠。

  宋瑾瞧著滔滔不絕誇讚自己的沈禦，耳垂忍不住泛紅。

  莫說沈禦，便是與自己素來交好的常念，也不是這般油嘴滑舌的性子啊。

  在接下來這幾年，他到底都經曆了什麽，才變成了另一種模樣。

  俞氏聽了一陣，已經是滿臉笑意，但她還沒忘沈禦前段時間一直沒來找宋瑾這件事，因為對京城的局麵知之甚少，並且也不清楚定王在京中，到底處於一個什麽樣的困境。

  她隻以為沈禦是擔心皇上因為宋瑾而遷怒到他，所以在刻意疏遠。

  “你說，想將卿卿接回去？”

  俞氏臉上的笑意徹底消散，垂眸盯著自己端在手上的茶盞，裏麵起起落落的茶梗在她眼中，像是什麽格外有趣的東西一般，一直盯著，不肯挪動自己的視線。

  沈禦瞧出俞氏很不希望自己說出那句話，他看了眼宋瑾，麵上有些為難。

  宋瑾回以一個笑臉，這是他們昨天商量好的事情，而且在定王府，自己會更自由一些。

  所以宋瑾便起身走到俞氏的身側：“好啦娘親，我常來看你便是，有什麽可難過的，離得這般近，我便是日日來此，都不算難事。”

  俞氏將手搭在宋瑾落在自己肩膀的手上，輕聲說：“娘想多留你一陣。”

  “馬上就要入冬了，我擔心你在定王府過得不舒服。”

  這話當著沈禦的麵說出來，多少有些瞧不起人的意味，不過宋瑾想起定王府的情況，心裏嘀咕冬天說不定真的會挺冷，自己還得讓人買些銀碳才行。

  沈禦聽到這話，雖然心底有些窘迫，但麵上沒有表露分毫，起身站到俞氏麵前，雙手作揖，恭敬地說：“泰水大人放心，我已經請人將懷瑾的院子修整一番，保證不會讓她受半點委屈。”

  瞧著作勢也走到自己麵前，與沈禦並肩站著的女兒，俞氏麵色不虞，輕聲說：“還請定王殿下先留在府上小憩片刻，萬事還請待我家老爺回來再說。”

  “是，那就叨擾片刻，還請泰水大人莫要嫌棄。”

  俞氏瞧著沈禦臉上那璀璨的笑，心中有一抹動搖，但很快又硬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