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夜宴風波（中）

  沉榆自是不會忘記，前世自己之所以那麽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這個男人間接造成的，遂並不回應，隻當未見。

  隻低頭撇嘴，嘟囔一句禍水，便不再關注。

  正是因為對三皇子的不爽，讓沉榆錯過了對方眼中的詫異與玩味，更錯過了沈雲端望過來，如淬了毒的眼神。

  此時的沉榆，正在苦惱自己一會兒上台怎麽辦。直接獻上香丸好像太敷衍了，自己的特殊能力又不能光明正大使出來。

  “哼，不就會做個香麽？小商販的伎倆罷了，我不信還能做出花兒來，可別給我們沈家丟人。”

  沈穗香忍了半晚上的酸勁兒，在沈雲端都得了誇讚之後，再也忍不下了，又看沉榆一個人坐旁邊，便直接出言譏諷道。

  哪曉得，沉榆在聽到她的話之後，不但沒生氣，反而對著她甜甜一笑，更把沈穗香氣了個仰倒。

  事實上，沉榆真的不是在故意氣沈穗香，而是想到了替自己解圍的辦法，卻正是受沈穗香話語的提醒而來。

  重生之前的沈沉榆，說不上壞，但一個嬌縱小姐該有的缺點卻是一點不少。沈雲端又故意縱容，以至於沉榆周圍唯一的幾個所謂好姐妹，都是隻會巴結她的小官家的女兒。

  今天能有資格來參加夜宴的小姐，哪一個不是身份不比她低的貴女，眾人表麵不動聲色，心裏十個有九個都在等著看沉榆的笑話。

  沉榆上台前，先去換了一身雪青色對襟廣袖長袍，外罩一件同色紗衣。頭發打散全部攏在頭頂，用一頂珍珠蓮花冠束起，略顯稚嫩的小臉一肅，整個人顯得矜貴出塵。

  台下本來嘈雜的聲音突然一靜，複又響起小聲的議論聲，沈雲端端起杯子，眸子一閃嘴角一抹諷刺一閃而過。

  “嘩眾取寵。”沈穗香翻個白眼，語帶酸意的嘟囔。

  沉榆緩步走到台中央，蹲身行禮，道：

  “沉榆身無所長，唯製香略有一二心得，既蒙陛下娘娘抬愛，小女便為陛下娘娘現場調香一爐吧。”

  “皇上，咱們風兒身邊也有一位製香高手，臣妾聽說厲害的製香高手，不用眼睛便能輕易分辨香料呢。”楚貴妃對著皇帝笑得風情萬種。

  “沈家姑娘才多大，貴妃你何必為難小姑娘。”皇後眉頭皺了皺。

  “這身衣服，看起來倒像那麽回事，沈家娃娃，你自己說呢？”皇帝一臉看好戲的道。

  “那臣女便勉力而為吧。”沉榆心中翻著白眼吐槽，麵上卻一臉端莊，無懈可擊。

  貴妃聞言得意一笑，一拍手便有個小宮女，用托盤端著一條珍珠白的錦緞巾子上來，沉榆也不言語，閉上眼睛，任由小宮女為自己蒙上眼睛。

  沉榆盤坐於案幾前，雙掌在空中一拍，台下靜下來，隨之而來的是一連串的工人，捧著裝了各色香料的匣子，放到沉榆麵前的案幾上。

  “沉香半兩、檀香半兩、瑞龍腦二錢、木簪花半兩、寒鬆一兩、丁香半兩、百花合香半兩．”

  隨著沉榆幹淨利落，嫻雅有度的依次取出需要用到的香料，又機靈的宮人主動在旁高聲唱諾。看到沉榆真的蒙眼完成了取香，台下眾人議論聲音更大了。

  “別不是隨手拿了幾樣吧？”

  “都不用稱量的嗎？”

  “這看起來太假了吧。”

  沉榆狀若未聞，也沒有取下眼睛上的巾子，保持著儀態端正，繼續製香的流程。

  沉榆從容的將各種香料，按順序碾碎成末、過篩，然後放進特質的缽盂內。想了想沉榆又往缽盂內放入一小匙煉蜜，動了動鼻子，沒動案幾上的東西。

  隻見她從身上拿出一個小盒子，從內舀出一部分膠狀物，然後將缽盂放在早就預熱好的炭火爐上，徐徐攪拌，待各種香料完全混合才停下來。

  在等待香冷卻的過程，沉榆取下蒙住眼睛的巾子，向上首行禮道：

  “陛下，臣女還想借陛下一些禦用之物。”

  在沉榆那一套行雲流水的製香手法下，皇帝已然興致高昂，大手一揮便準了。沉榆叫過幾個小宮人，低語吩咐幾聲後，坐回了案幾前，為製成的香定型。

  待沉榆需要的物品到齊，眾人看去，隻見一個大大的筆洗缸、一塊兒龍行天下紋樣的硯台，一些山石盆景需要用到的材料。

  沉榆將符合要求的材料挑出來擺進筆洗，看起來似一座假山盆景，卻不甚精妙，台下有心急的已然忍不住笑出聲來。

  沉榆不疾不徐的給筆洗內注入少許碧青的茶水，然後將硯台放進筆洗內鋪好的石塊上。

  取出剛剛製好的香柱，示意宮人端起來，朝前走幾步道：

  “陛下，香已製好，接下來便請陛下和娘娘們品鑒。”

  “寡人隻見過用香爐焚香的，你這個倒是新鮮，倒是要好好品品。”

  皇帝倒是一臉期待，可是急壞了台下的沈尚書夫婦，這樣的焚香方式新奇倒罷了，要是香不出奇，怕是不妙。

  沉榆倒是依然一臉沉靜，輕輕點燃香柱的頂端。眾人緊盯著，卻不見有青煙升起，正竊竊私語間，忽聞台下有人指著那香一聲驚叫。

  眾人看去，隻見——

  一縷細密無聲的“瀑布”緩緩流向筆洗中央的硯台上，隨著白煙越來越多，本來不甚精妙的盆景上，一條白練從山頂倒掛下來，看起來卻如仙境般隱約縹緲，精妙絕倫。

  之前不耐煩的人，現在臉上都是一臉驚豔，當香味擴散開來時，更覺繁華非常，心生喜悅。

  “好，好，好，果然精妙！！”

  “此景甚美，此香甚妙，可有名字？”皇帝見了歡喜不已，指著那倒流的盆景香爐問道。

  沉榆麵帶崇敬，整理衣服，鄭重跪於台上，向著皇帝道：

  “陛下，此香名為海晏河清，臣女借花獻佛，謹以此香恭祝陛下新年龍體康健，天木國海晏河清。”

  說完，雙手交接，高於頭頂，俯身拜倒。

  皇帝身邊的大內侍，忙跪下高聲道：

  “陛下龍體康健，天木國海晏河清！”

  “陛下龍體康健，天木國海晏河清！！”台下眾人呼啦啦跪倒一片，高聲祝禱，生怕自己慢了一步。

  “哈哈哈！！好一個海晏河清，好一個沈家沉榆。都起來罷。”皇帝仰頭大笑，滿麵紅光，渾身威嚴盡顯。

  “沈廷忠，你養了個好女兒，”皇帝一指沈尚書道，又略側身看著沉榆道：

  “寡人得賞你點兒啥。”說完捏著自己下巴，倒似真的在認真考慮一般，想了想突然伸手點了點楚貴妃。

  “我記得，是你特意在寡人麵前提起的，你來說。”

  “臣妾也是聽咱們風兒讚過，才向陛下提了一嘴。”

  楚貴妃朝沉榆抬了抬下巴，繼續說道：

  “陛下要真想賞，問臣妾還不如問沈家姑娘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