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是沒辦法再用了，慕一錚先前自信滿滿，直接就把宋媽給支了回去，眼下這個爛攤子，他又不會丟給顧虞來收拾，於是這樣一來，兩個人就連晚飯都沒了著落。

  慕一錚也夠慫，初為人父，老婆孩子居然就跟著自己落了個沒飯吃的下場，作為男人的尊嚴，算是都被那條魚給毀了！

  穿好外套，他抓起鑰匙對顧虞道“那個，人都是有短板嘛，我車子開的還不錯，要不，出去吃？”

  顧虞真是哭笑不得，他難得有這麽個用心學卻真的學不會的短板，自然也得給他台階下，笑道“行行行，我去換套衣服”

  進了臥室換了件外套，兩個人牽著手出門，車子開到了一家中餐廳門口。

  雖然不是那種高級奢華的西餐廳，但因為是獨特的複古風格，很有特色，所以在南州非常有名氣，顧虞以前也來過幾次，記憶很深刻，尤其是這消費水平。

  門口迎賓的是個年輕人，見慕一錚牽著顧虞來了，立馬迎上去一臉逢迎道“慕總您來了，裏麵都安排好了”

  慕一錚點點頭，兩個人一進去，背後古色古香的木門隨之就被“啪”地一聲合上了。

  他們這一來，店門就關了，不僅如此，就連整個餐廳都是空空的，一個客人也沒有，顧虞忍不住問他“你……包場了？”

  慕一錚沒有答話，牽著她的手走到吊燈下的一張花梨木的方桌旁坐下。

  桌麵上已經擺滿了各色菜肴，都是酸食，最中間是一道正宗的西湖醋魚，偌大的餐廳裏隻有他們兩個，顧虞聞到酸味一點都不含蓄，隻聽“咕嚕”一聲，咽了口唾沫。

  慕一錚把筷子遞給她，道“從杭州請來的廚師，剛剛做好的，嚐嚐”

  顧虞這些天胃口不好，見了這桌子菜也難得有了食欲，自然不會客氣，邊吃邊又道“你們這些大老板都是這麽講排場的嗎？吃個飯還包場？”

  慕一錚替她夾了幾塊魚肉，淡淡道“我沒有包場”

  沒有包場還關門？還沒有客人？顧虞抬起頭，等著他的下文。

  慕一錚收回筷子，道“就是趁著你剛剛換衣服的時候，我把餐廳買下來了，就掛在你名下，以後想吃什麽，隨時讓廚師做”

  頓了頓，他舉起水杯啜了口茶“取長……補短嘛”

  顧虞夾著一塊魚肉的動作僵在嘴邊，呆愣了半天，她也沒想出一句話來批鬥這人的誇張行為，於是，隻能埋頭吃飯。

  這家餐廳在南州高端餐飲界那也是數一數二的，裏麵座椅隨便搬出一件來估計也得小萬把塊錢，關鍵是這些年隨著傳統文化的發展，其商業價值無限，背後老板更是費盡心血好不容易才發展成眼下這樣，然後慕一錚為了吃條魚，就把人家給……買下了？

  搖搖頭，顧虞為老板感到惋惜。

  慕一錚卻覺得沒什麽，他其實口味清淡，吃不慣這些酸味，陪著她嚼了幾口就在那喝茶了，顧虞見了，想著另點幾樣他愛吃的，一抬頭，卻見他擺著桌角上的左手指頭竟然有好幾道劃傷的刀口，口子深淺不一，這會兒還在那滲血絲，應該是在家片魚的時候劃傷的。

  這人真是笨的很，不會做菜就算了，連菜刀也用不好，菜刀用不好也算了，怎麽連傷口也不會處理？顧虞看了他一眼，突然放下筷子，突然放下筷子，一句話不說衝出了餐廳。

  等他跟著追出去的時候，顧虞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路燈下，他站在門口愣了幾分鍾，然後，就見拐角處那個熟悉的，單薄的身影，提著一隻袋子朝著自己奔赴而來。

  於是微微攥起的手心緩緩鬆開，緊皺的眉頭也舒展了，他自嘲道“我以為你又跑了”

  顧虞看了他一眼，沒搭理，直接從他身旁擦過，走回餐桌前，道“過來”

  慕一錚聽話的上前，心裏其實已經想好了各種討好的話，卻不等她說出來，顧虞已經撈起他劃傷的那隻手，打開買來的消毒液，蘸著棉簽給他仔細消毒，最後給他綁上創可貼。

  她低著頭，一邊手上的動作，一邊喊了一句“慕一錚”

  “嗯？”

  她道“這些話，我隻說一遍，你聽清楚”

  “……”

  她並不急著說話，處理完傷口後，她從口袋裏掏出出門前從臥室拿來的塑封照片遞給他，是在唐城的時候逼著他拍的合照，兩個人穿著漢服站在甲板上，腳下的小船漂浮於細波蕩漾的湖麵，金色的光芒像在他們身上鍍了一層薄金，色彩柔和，畫麵靜美，是顧虞自己p過的。

  “在唐城的最後那晚，我其實就是在手機裏看這些照片，我是真的不知道霍司臣會突然給我發消息，誰知道正好被你看見了……”

  都說寶寶是婚姻的調味劑，也是締結夫妻關係的紐帶，這話說的果然不錯，顧虞總覺得有了寶寶之後，她對慕一錚總是有一種親切的感情，超脫愛情之外，踟躕於親情的邊緣，很微妙，她很清楚，她是比從前更加、更加地在意他。

  她道“我也以為我會一直怨恨你的，可是我的心，它似乎並不願意停留在過去，這一次我想我是真的，願意替你生下這個孩子，阿慕，你以後要開始學著怎麽照顧我，照顧孩子，知道嗎？”

  他好像很久很久，都沒有聽見顧虞這麽叫過他了，他也很久很久，沒有擁有過來自於這個人的溫暖了。

  這些日子的患得患失，討好示弱，他早就被磨的筋疲力盡，要不是這個孩子的出現，他怕是也撐不到這個時候，可現在，他覺得自己像是賭贏了整個世界。

  他噙著笑，坐在椅子上環著她的腰，抱著她時，正好靠著她小腹的位置，他想，這真的是個天使。

  吃完飯，兩個人又在街上逛了一圈才回去。

  初秋的天氣夜裏很涼，顧虞先進了被窩裏睡著，慕一錚處理完一點臨時公務才從書房進來，他沒有開燈，摸著黑在她旁邊躺下。

  被窩裏仍是冰冷的，他將她的雙腳夾在自己熱熱的腿間，又握著她的冰手捂在自己懷裏，閉上眼睛拿下巴抵在她的頭頂上輕輕摩挲幾下，問“醒著嗎？”

  顧虞一直在等他回來所以沒敢睡熟，輕輕“嗯”了一聲，又聽他道“明天我請了假，上午陪你去醫院做個產檢，下午去逛逛商場，置辦一些寶寶的衣服用品什麽的，過幾天等我忙完手頭上的幾個案子，咱們再一起去趟老宅，談談聘禮的事情”

  顧虞對他的安排沒什麽意見，又“嗯”了一句，不知是不是顧虞晚上說了那些話的緣故，他顯得異常興奮，也變得嘮叨起來“我聽說有句老話叫‘酸兒辣女’，你這麽喜歡吃酸的，你說會不會是兒子？”

  又是生兒子！顧虞本來都昏昏沉沉要睡著了，一聽這話立馬連瞌睡也沒了，扭頭瞪著他“你就這麽喜歡男孩子？”

  黑暗裏其實根本看不清她的麵色，但慕一錚就知道她生氣了，騰出一手揉了揉她的小臉“是啊”

  頓了頓，在顧虞再一次為了生兒子還是生女兒的問題跟他吵架時，他繼續道“你想，如果生個男孩，到時候家裏就隻有你一個女孩子，我們爺倆一塊兒慣著你，要是這小子敢惹你生氣，我就打斷他的狗腿，要是生個女孩，你們母女我都慣著，但是我肯定沒辦法拿比對你更多的愛去寵她，然後她會委屈，你會心疼，我就會舍不得，所以，你說是不是生兒子比較好？”

  顧虞顯然已經被他這麽奇怪的言論繞暈進去了，回味了半天，她終於琢磨出一個結論“好你個頭！合著在你眼裏女兒是親的，兒子就是撿來的是吧？”

  慕一錚覺得自己是從一個雷區踩到了另一個水坑，沒辦法，他隻能低聲換了個解釋“不是……主要還是，男孩子好養，我這……應付你一個就夠費神的了，兩個……怕家庭不幸福……”

  嗬嗬。

  顧虞覺得他的腦回路有時候真的挺可愛的，她半天沒說話，慕一錚怕她生氣，又試探地問了一句“那明天，咱們能買男寶寶的用品麽？”

  饒了半天，原來就是為了這個，顧虞實在沒能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就不能備兩份麽？”

  慕一錚道“那多浪費”

  顧虞道“不浪費，以後再生一個，也能用的上”

  這話落下，慕一錚摩挲著她臉頰的動作卻停了下來，伸長手臂，他抱住她整顆腦袋，埋進自己的胸口“不生了，這種苦，吃這一次就夠了”

  這些天他看夠了孕婦的書籍視頻，也了解夠了分娩帶來的痛苦，這些痛他沒有辦法替她分擔一絲一毫，但同樣，他不會再舍得她去承受第二遍。

  “慕一錚”她忽然悶聲叫他。

  “嗯？”

  “我怎麽突然覺得你好帥啊，怎麽辦，忍不住越來越喜歡你了”

  慕一錚道“那就別忍”

  看似平淡無波，心底裏其實早就海浪翻湧，慕一錚覺得自己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了，抱著她的感覺真的很充實，很滿足，也很幸福。

  嗯，歲月靜好，琴瑟在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