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魑魅魍魎欲登場
作者:39號樓主      更新:2021-10-25 13:05      字數:3199
  寺裏的齋飯口味再好,也是素齋,侯安都吃得索然無味,匆匆吃了幾口便在房外等候,負手站立在院中,隔著大門向外看去。

  這鐵佛寺雖然曆經刀兵戰火,但寺廟外圍破壞要小的多。

  長長短短的香道,結合叢林、溪流、山道的自然特色,點綴山亭、牌坊、小橋、放生池、摩岩造象、摩岩題刻等,組成寺廟園林的景觀序幕。

  柳明見他出神,心中頗有不解,便低聲問道:“司空大人,這香道有何異常?”

  侯安都淡淡一笑道:“香道看上去是一條路,但在教徒心中,這便是從‘塵世’通向‘淨土’‘仙界’的情緒過渡,可烘托佛門氛圍、激發遊人興致,起到逐步引入宗教天地和景觀佳境的鋪墊作用。”

  柳明嗬嗬一笑:“末將是個粗人,對司空大人所講雖然不大明了,但也覺得便是這個道理。”

  侯安都道:“香道,香道,佛寺中須有香道,我等亦是如此。”

  柳明疑惑道:“司空大人的話,末將聽不大明白。”

  侯安都道:“你不明白也無妨,說說你發現的情況吧。”

  柳明上前一步,站在他旁邊低聲稟報起來。

  柳明負責陳昌外圍的保護,貼身護衛則有周宏來負責。

  從烏頭驛開始,陳昌便被人盯上了,前來刺殺的刺客沒有留下一個活口,自然也查不到蛛絲馬跡,侯安都命柳明盯緊了寧景融,卻也沒有發現什麽破綻。

  直覺告訴他,這個寧姑娘的身份沒有那麽她說的那麽簡單,可是要貿然動手對付她,又拿不定主意。

  從目前來看,寧景融暫時並不會對陳昌生命構成威脅,在沒有弄清楚寧景融的真實目的之前,侯安都不敢冒險。

  侯安都隱隱約約地感到對陳昌感興趣的可不止烏頭驛那一夥刺客,留著寧靜融也許能在關鍵時刻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柳明稟報說在鐵佛寺周圍發現了可疑之人,這些人行蹤詭異,大多身藏利刃,似有所圖。

  柳明不是吃素的,在陳昌到達鐵佛寺之前便派出了軍卒著便衣來打前站。

  侯安都眯起了眼睛:“鐵佛寺,嗬嗬,他們的消息倒是靈通,我們前腳剛到,他們的人也緊跟而至了。看來,在江陵地麵上,北齊沒少下功夫。”

  “以末將來看,這些人似乎和烏頭驛那些刺客並非一路。”

  “哦?”侯安都的眼睛眯的更小了:“有何不同?”

  柳明想了想:“鐵佛寺周圍的人遠不如烏頭驛那些刺客狠厲。”

  他突然想到了什麽,扭頭問道:“昨日聽說江陵滿城在捉拿北齊的細作?”

  “是!此事弄得滿城風雨。”

  侯安都背著手,疑惑地道:“難道是被北齊的人盯上了?我們這一路上並未大張旗鼓宣揚,不過,要想保密也不甚容易,即使我們什麽都不說,蕭詧手下的人也不會替我們保密……這麽說,這些北齊的探子膽子不小,敢在咱們的眼皮底下行刺!”

  柳明忙道:“這裏有我們的人,還有蔡大業和一眾周軍,那些刺客簡直是以卵擊石。末將這就知會其餘兩家,將這些刺客悉數緝拿。”

  他說完便靜靜地等著侯安都下令,可是侯安都並未立即表態,柳明心中不禁忐忑起來,這位司空大人雖然是武人,但心機深不可測。

  忽然,侯安都目中精芒一閃,沉吟了片刻,嗬嗬一笑。

  柳明上前一步,道:“司空大人?”

  侯安都淡淡地道:“隻需保護殿下無虞,其餘的事情跟我們無關!”

  柳明一愣,登時犯了難,保護衡陽王自然沒錯,但刺客本就是衝著陳昌來的,雙方勢必要發生衝突,刺客要跑追還是不追?

  侯安都都未一一明示,如何是好?

  禪房之中,陳昌和寧景融已經用罷了齋飯,陳昌押了一口茶,歎道:“塵世敗俗,人生甚艱,怎如出家脫去俗念,不受閑事纏繞,受用一爐香,一壺茶,倒落得清閑自在。”

  寧景融道:“清閑自是清閑,想人生一世,空守寂寞,隻把青春付流水,也實在難熬。”

  陳昌隻歎口氣,不再作聲。

  寧景融見他低頭不語,頗是感傷,暗歎一聲,笑笑說道:“殿下,縱然不能坐那金鑾寶殿,做個閑散王爺也是極好的。”

  陳昌搖頭道:“這些事情你是不懂的。”

  寧景融雖然容貌嬌美,但陳昌並不是沉溺於美色之人,心事自然不便向她透露,隻顧悶著頭喝茶。

  過不多時,外麵輕叩門環,卻是侯安都和本寺主持虛雲前後走了進來。

  侯安都考慮如今返回江陵怕是更不安全,便建議陳昌在此小憩片刻。

  當然,外麵發現了可疑之人,如今是不能同陳昌講的。

  陳昌也正有此意,侯安都和虛雲退了出去,周宏也退到了門外。

  寧景融扭頭又對陳昌低聲道:“殿下,我看侯大人怎麽奇奇怪怪的。”

  陳昌麵不改色地道:“何處奇怪?”

  寧景融眨眨眼睛:“殿下貴為王爵,他明明隻是個臣子,明麵上看似處處恭敬、時時謙卑,實則……實則……實則……”

  她蹙著秀眉,極其努力地想從腦海中找出一個詞來形容侯安都對陳唱的真實態度,卻支支吾吾說不出來。

  陳昌被他的俏皮模樣逗得啞然笑道:“沒想到你的眼睛還挺亮!”

  寧景融嗔道:“這裏的人誰看不出來,殿下這麽說就是說妾身愚笨呆傻嘍?”

  陳昌擺手道:“孤可沒這麽說。”

  寧景融撇撇嘴,忽然道:“殿下,你說這佛祖和觀音真會保佑人們平安嗎?”

  陳昌納悶道:“為何突然發此問?”

  寧景融幽幽道:“我卻是不信的,若是佛祖觀音真能有那慈悲之人,為何天下蒼生會陷於水深火熱之中,災荒四起餓殍遍地?”

  陳昌憤然道:“哼,還不是侯景這狗賊為了做皇帝,荼毒天下之肝腦,離散天下之子女,以博其一人之江山基業,端的是可恨……”

  “侯景性殘酷,於石頭立大碓,有犯法者搗殺之。時常對麾下諸將說破柵平城之後,城中軍士百姓當淨殺之,使天下知他的威名。故諸將每戰勝,專以焚掠為事,斬刈人如草芥,以資戲笑……”

  陳昌全然沒有想到若無侯景亂梁,其父陳霸先也不會代梁稱帝,他自己自然也不會為了皇位而苦惱。

  寧景融坐在陳昌一側,一言不發,陳昌等了一陣,又睨她一眼,見她依舊毫無反應,還道是自己說的那番話令他傷感,便道:“呃……,孤同你說這些做甚?罷了,罷了,孤有些乏了,先歇歇,午後再返回江陵驛館。”

  寧景融乖巧地點點頭,扶著陳昌去榻上歇息,隨後又回坐到莆席之上,將俏臉轉向了門口,低頭喝茶,等頭低下去,麵若如常。

  隻是嘴角微微一挑,露出一抹淺淺的弧度,那角邊透著淡淡冷意,眸子中精芒一閃而逝……

  不多時,後窗輕輕開了一道縫隙……

  ……

  單雄雖是出身商賈之家,但從小頑劣,不肯讀書,竟是大字也不識得幾個,此刻他正拿著陳唱給他寫就的一張紙不錯眼珠地盯著看,翻來覆去也沒看明白,尷尬地幹咳了幾聲,將紙張撇手遞給了單掌櫃:“阿父,您看看……”

  單掌櫃的歎口氣,心中極不是滋味,兒子也一大把年紀了,但還跟個睜眼瞎差不多,自己百年之後如何能接得這家業?

  再看看自己那個堂侄,比單雄小了近十歲,記賬盤賬、進貨售賣、迎來送往的無一不精通,要說毛病也不是沒有,風雨襟懷,歡場馳騁,男人嘛,人不風流枉少年……

  單掌櫃的一時走神,竟未看清那紙上的字跡,待他目光終於聚焦之時,猛地一揉眼睛,語音顫抖:“這……這……這……”

  單雄不明其理,疑惑道:“阿父,怎麽了?此人家住何處?不是遠在千裏之外吧,讓老子奔波千裏,老子可不幹……”

  他一話說與兩人聽,乍聽起來,也不知是給充的老子。

  單掌櫃的氣憤地將那張紙拍在櫃台上:“兒啊,此人根本就是在戲弄你我父子,這……這……”

  單雄劈手將那張紙搶過來,左右端詳,鼻子尖都快貼到紙麵上去了,可方才都沒看懂,此刻又怎會認得?

  “哎呀,拿倒了,拿倒了……”單掌櫃的一張老臉紅的猶如猴腚一般。

  單雄聽罷將頭一扭,惡狠狠地盯著陳唱道:“喂,你這紙上寫的是什麽?”

  他這不說還好,外麵看熱鬧的人方才就已經忍不住了,此刻聽了更是惹得眾人哄堂大笑。

  陳昌當時並不理會,而是向門口望過去,待看到兩個身影時,心中大定,這才對單雄道:“上麵寫得明明白白的,自然是在下家中地址嘍。”

  單雄方才在眾人麵前出了醜,吃了他一噎,不由地更加惱羞成怒,一把抓住了陳昌的前襟,吼道:“休要誑我!阿父,這紙上寫得是甚?”

  單掌櫃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這孽子隻會尋花問柳、吃酒賭錢、好勇鬥狠,根本無法放到台麵上來,苦著臉道:“他寫的地址是駙馬府!”

  “好哇,消遣老子!”單雄氣急敗壞,蒲扇般的大手攜風便朝著陳唱臉上摑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