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拜師鬼穀,捭闔縱橫(下)
作者:巽虎      更新:2021-10-19 01:18      字數:2803
  司馬長攖的視線從窗戶裏透出,看了一下烈陽高照的天空,即便是站在那太陽底下,一會兒都會被曬暈過去,何況是跪在這烈陽底下,他的嘴角浮出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不相信那小家夥能夠有什麽毅力,再次悠閑悠哉地彈起了琴,吟道:“

  鳳兮鳳兮歸故鄉,

  遊遨四海求其凰,

  有豔淑女在閨房,

  室邇人遐毒我腸,

  何緣交頸為鴛鴦。”

  小飛羽聽著那琴聲低音處偶有珠玉跳躍,清脆短促,此伏彼起,繁音漸增,先如鳴泉飛濺,繼而如群卉爭豔,花團錦簇,更夾著間關鳥語,彼鳴我和,漸漸的百鳥離去,春殘花落,改為一片淒涼肅殺之象,原來此處由《鳳求凰》曲,已經變成了《廣陵散》,琴聲越發激昂,宛若江河石轉,萬江奔騰。

  司馬長攖所唱之曲是講卓文君和司馬相如的故事,卓文君一個美麗聰明,精詩文,善彈琴的女子。可歎的是十七歲年紀輕輕,便在娘家守寡。某日席間,隻因司馬相如一曲《鳳求凰》,多情而又大膽的表白,讓久慕司馬相如之才的卓文君,一聽傾心,一見鍾情。

  小飛羽雖不懂音律,卻聽出了從原先明快的曲子變為悲涼之曲,熟不知自古至今,大多數男人總是令人失望。司馬相如自然也不例外。當他在事業上略顯鋒芒,終於被舉薦做官後,久居京城,賞盡風塵美女,加上官場得意,竟然產生了棄妻納妾之意。曾經患難與共,情深意篤的日子此刻早己忘卻。哪裏還記得千裏之外還有一位日夜倍思丈夫的妻子。

  司馬長攖彈奏這首曲子是想起了自己的妻子,可卻如今已經失去了她,悲涼之下,變成了廣陵散,曲子激憤不已,看著上官飛羽頭上已是熱汗直流,極其刻薄的說道:“小家夥,這麽大熱的天,幹嘛要聽別人的話,跪在這裏受這等罪,撐不住了,那就快快回去吧。”

  小飛羽伸手一抹頭上的汗水,眼神盡露是堅定之意,說道:“老爺爺讓我跪著求伯父答你,我就跪到伯父答應為止。”

  司馬長攖微微一愣,顯然沒有想到這小家夥如此的執著,氣憤的說道:“那你就在此好好的跪著吧,即便是天旋地轉,日月星移,我也不會答應你的。”

  小飛羽卻看那人已經關上了窗戶,心想這人麵相凶殘一定不是個好人,真不知那慈祥的老爺爺為何要讓他跪在這裏。

  天上烈陽高照,他已經衣衫濕透,稚嫩的臉頰被惡毒的太陽照的通紅火燙的,他咬了咬牙,目露堅定之色的跪在地上。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的雙腿早已經發麻,很難想象一個小孩子能在烈陽底下長跪幾個時辰,可是他做到了。

  在這夏天的季節,天氣說變就變,天空已是黑雲滾滾,雷聲陣陣,傾盆大雨驟然而下。

  司馬長攖聽到外麵的雷雨交加,打開窗戶,看著仍然跪在雨中的小男孩,他目光之中閃出一絲驚訝,那小男孩仍然跪在雨中。

  這讓他的心有些動搖,他要不要將那小男孩請進屋來,可如果自己這麽做的話,那就代表自己要教這小家夥的學問了,他感到難為情,心中像一條小蟲子,一點一點咬著他的心,使他渾身不自在。

  他的腦海中又浮現出了聲聲慘叫,熊熊大火中他的親人驚恐聲,他不想再有人再進入那個腥風血雨的漩渦之中,小男孩這麽做,無非是讓他更加的難堪,冷哼一聲,幹脆眼不見心不煩,再次將窗戶關閉了起來。

  滂沱大雨猛烈地下著,那小男孩已經濕透了全身,跪在了雨水之中,聽到那鼓大的雷聲不由得心起恐怖。

  這場雨顯然是對他的考驗,如果他在此時起身的話,此生注定要庸庸一生,這是一個機會,改變他命運的機會,就看他能不能掌握得住。

  他身上的傷勢還沒有完全好,此刻在受這場大雨,他就要閉上眼了,感覺自己要昏迷過去了,可是眼前出現了那老人凶狠的目光,潛意識還是支撐著他,睜開雙眼,他不能昏迷過去。

  在此刻他恨屋裏麵那人心如鐵石不答應他麽?不,他沒有這麽想,不管那人答不答應,他都跪在這裏等著那個老爺爺帶他回去。

  司馬長攖雖然沒有被那場大雨下著,此刻卻在床榻上身子蜷縮著,感受到了四周傳來的冰冷,痛苦,恐懼,心中卻下著比那少年更大的雨。

  他的腦海中湧出了一幅畫麵,自己剛滿三周歲孩兒的哭叫聲,一排房屋燃起熊熊大火,四處逃散的人群,被一群賊人殘殺著。

  那一個被繩索緊緊地捆綁著,身上血淋淋的,滿是傷痕的男子,看著那一幕,驚恐的叫著,他旁邊站著的一個穿黑色錦衣的男人,看到他那般痛苦,肆意的大笑了起來。

  那個有著長長的睫毛,漆黑的瞳孔,宛如一對清水裏的黑寶石,有著絕美的容顏,身穿素衣的女子,對他回眸一笑,跳入了火海之中,他情不自禁喊著“彩蝶”,伸手去抓那女子的手,可卻沒有抓到,他驚叫著睜開雙眼,卻發現剛才一切隻是一場惡夢。

  司馬長攖驚魂未定,站起身來,端起桌前的一杯涼茶飲下,才緩緩的鎮定下心神,他抬著頭看著房頂,大口喘息著粗氣,被那仇恨壓得心中好不難受,好一會兒才平複下心情。

  這場雨仍然下著,那少年終於合上了眼簾,在這一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憊,饑餓,他終於倒在了雨水中,可當自己的臉貼在地上的泥跡之上,他仿佛一下子又清醒了過來,他睜著雙眼,看著天空中豆大的雨水擊打在水麵上,泛起陣陣漣漪,他怪吼一聲,發出了一聲怒不可遏的聲音,似對命運安排的不滿。

  草堂的屋簷下,立著一個身高七尺的白衣男子,一副儒生打扮,但卻不像一般的儒生,他的身材很均勻,很結實,要不是他那張醜陋的臉,絕對是一個風度翩翩的文人雅士,從他的身上可以感受到一種世間涼薄的氣息。

  司馬長攖看著那倒在雨中的少年,經過一番掙紮,再次堅強的跪在雨中。

  他靜靜的立了好一會兒,那雨水從屋簷之上激灑而下,他搓著手指似乎一下子心軟了,他在考慮要不要過去,那小家夥一看就是體弱多病,再被這場雨猛擊之後,身體必會留下隱患。

  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太無情了,一番心理鬥爭之下,他良心不憫,最終右腿一瘸一拐的走了過來,當他邁入雨中的一刻,他全身已經雨水下的濕透了,可卻心中卻暖暖的。

  那老人說的對,他一個讀書人太糊塗了,如今天下大亂,民不聊生,他該有濟懷天下之心,他雖然已是個瘸子,可是他的滿腹學問還在,他的仇人殺死了他的妻兒,殺死了他的親人,可他卻還活著。

  他走到雨中,看著那全身濕透的男孩,那方才幾乎昏迷過去,又再次蘇醒,跪在雨中的男孩兒。司馬長攖緊握拳頭,五指伸入掌心,抬頭看了一下天空,雨水漸漸的小了,他侊惚間大笑了起來,那笑聲似如破碎的玻璃一般刺耳。

  小飛羽聽到男人肆意顛狂的笑聲,他全身顫抖著,感受到了疲倦,隱隱從男人的側旁看,看不到男人臉上的疤痕,男子五官立體,似乎被上蒼用刀精雕細琢過,當男人那一雙銳利的眼睛投射而來的時候,他再也撐不住了,昏迷在了雨水中。

  “小家夥,我司馬長攖值得你這麽做嗎?”司馬長攖的眼神射著寒光,可卻嘴角揚起淡淡的笑容,望著那已經躺在水流中昏迷過去的小男孩,哈哈大笑一聲,自言自語道:

  “鬼穀傳人“一怒而諸侯懼,安居則天下息“。橫攻於計,以求其利,是為捭;縱攻於勢,以求其時,是為闔。捭闔者,天地之道。選擇生,必有死;選擇勝,必有敗;這個世上,勝者生而敗者亡,孩子,你既然選擇了我,那我司馬長攖便將這畢生所學,交付於你吧,此方天地能否安定,就看你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