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拜師鬼穀,捭闔縱橫(上)
作者:巽虎      更新:2021-10-19 01:18      字數:4784
  次日天亮,徐老道帶著小男孩走下山,但見成片的山林,鬱鬱蔥蔥,青翠欲滴,小飛羽看著那飛流直下的瀑布,傾瀉千裏,白如飛練,聲聲如雷,轟然震耳。團團水霧蒸騰而起,激越的水沫四濺。在陽光的照射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茂密的森林裏,樹木林立,聳入雲霄。虯龍般蒼勁的樹幹上,青藤攀援而上,枝枝蔓蔓,纏繞不絕。潺潺的溪流,縱橫交錯,匯集激蕩。山間雲霧繚繞,地上的暗碧色青苔,深厚而柔軟。草木的清香,在空氣中飄蕩。陽光透過層層疊疊的樹葉,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小飛羽看到這樣的山間美景,清澈明亮的眼眸裏綻放著異彩,他忍不住驚歎:“好美啊!”

  徐老道拉著小飛羽的手,這一幕相當的溫馨,像極了爺孫兩個,兩人在山間走了好一會兒。

  徐老道遠遠看去在那碧波湖水對岸,遠處搭有幾間草堂,而在那寬闊的湖麵上沒有駕橋,隻是每一塊巨石隔著一米距離便壘起一塊巨石,湖麵有八十米長。山清水秀,景色如畫。

  “小鬼想不想像天上的小鳥飛上他一飛。”

  還不等小飛羽回應,徐老道便已經將他小小的身形哈腰抱起,身形一展,身如一隻大鳥投射而出,每一步騰空數丈,腳下輕輕一踩那巨石,借力騰空,身形又再次飛躍而起,小飛羽被徐老道抱在懷裏,倍感親切,那老人有時身形飛躍起來,小飛羽就像是看到那湖水中的魚兒嬉戲、跳躍。

  他將這一切盡收眼底,稚嫩的小臉泛著天真無邪的笑容,咯咯咯的笑了起來。

  這一切美的仿若一場夢境,令人沉迷忘歸。

  徐老道抱著小飛羽施展絕頂輕功躍過並不算橋的石橋,將其小小的身形放下,耳朵一動,隻聽到悅耳的琴聲縷縷傳過,他內功深厚、耳力驚人,能夠聽到方圓一裏的風吹草動。

  琴聲是從遠處的草堂傳出來的,當他們快要接近草堂的時候,前方卻有二十四個一丈多高的石人,每三個一排,形成一個小型的八卦陣,三個巨人分別對應天才中的天地人,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得,想要過去,還得通過重重考試。”

  徐老道對於他這位朋友擇選的住處有些無奈,那人竟喜歡搞這些古怪的奇巧玩意,在這山上也不知道他是用來防誰的,知道這是一個怪石機關,是按八卦布成的,按遁甲分成生、傷、休、杜、景、死、驚、開八門,一旦被困於陣中,陣法變化萬端,可當十萬精兵,要是不懂破解之術,斷然從這裏走不過去。

  “小鬼抓緊老道的手,可別跟丟了,這可不是一般的機關,此為八卦陣。”徐老道對著身前的小飛羽吩咐一聲,語氣間也顯凝重,依他的身手自然是不懼此陣,但畢竟帶著一個小家夥,想借此讓這小鬼頭開開眼界。小飛羽見這石人羅列布罷有序,疑惑的問道:“老爺爺,什麽是八卦陣呀?”

  徐老道目光一沉,停下腳步,也知此陣的厲害,解釋道:“此陣是三國時諸葛丞相所創的一種陣法,分生、傷、休、杜、景、死、驚、開八門,變化萬端,可當十萬精兵,需從生門進入,從開門出,不然永遠也走不出來。”

  “諸葛丞相?”小飛羽又睜大了他迷惑的眼睛看著老人家。

  徐老道對於這小鬼頭的疑惑追問不置可否,不知該說這小鬼是不恥下問呢,還是真把他老人家當百科全書了。

  “這小鬼不好教啊,我覺得夠那小子喝一壺的,不過良才還需尋個好老師。”徐老道臉上露出狡黠之色,想著將這燙手的山芋趕緊送出去,由那鬼穀門人教導在好不過,對著小飛羽微微笑道:

  “小鬼你若是能拜在他的門下,日後自會學成天下所有陣法的,他可是當今集儒家、兵家、法家之大成者,你若是能跟著他學本事,將來定會有一番大的成就的。”

  小飛羽臉上的疑惑之色更濃烈了,他毫不識字,不知道什麽儒家,法家之類的,不過昨天徐老道給他講了兵家的幾號大人物,聽的津津有味。

  徐老道也看到了他臉上露出的古怪表情,微微笑道:“跟緊老夫,你見到他,日後自會知道的。”

  小飛羽的手被徐老道拉得緊緊的,當走進了怪石陣裏麵,小飛羽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壓力,眼前頓時眼花繚亂,那怪石好像一個個自動轉了起來,看不見外麵的動鬧。

  徐老道一雙深邃有神的目光快速隨石人轉動著,腳踏中宮,一對老眼四周快速掃視一番,便已確認出了開門,直接將小飛羽一把抱起,小飛羽就好像小雞被老鷹抓起一般,還沒有反應過來。

  徐老道抱著他身如一道鬼魅撲射而過,從那怪石陣之中衝射了出去,當走出那怪石陣,視野變的開闊,在沒了之前的壓迫感。

  才看見五百米遠,建有幾間草堂,草堂周圍建著闌珊,徐老道拉著小飛羽的手走到草堂前,院裏種著五彩斑斕的花朵,好不美麗,隻聽見那草堂內傳出激蕩的琴聲。

  他從那打開的窗戶中看去,隻見那是一個四十多歲、鬢發已微微灰白,身穿一襲白袍的男人。見這男人廣額尖鼻,細長的眉骨下是一雙鷙鷹般犀利的眼睛,顴骨很高,下巴結實,唇上蓄著濃密的髭須,臉頰上有著幾道深深的傷痕,顯是被鞭子鞭笞和刀傷留下的,更讓那男人顯得麵目冷硬,猶如一頭凶神。

  草堂內的男人依舊彈著一首曲子,緩緩睜開眼簾,那雙眼神露著鋒芒,似如一柄射著寒光的利劍,當男人看到徐老道的到來,雙手扣住琴聲,眼神中閃過一絲意外,他那張僵硬的臉上,才變的溫和的些許,似乎為這個前輩高人的到來感到意外。

  徐老道看到男子的那張臉,蒼老的眼眸似乎在露出同情,替男子惋惜,那本該是一張相當俊秀的臉,如今卻容顏巨毀,似如鬼府夜叉,能驚走人的魂魄一般。

  這男子本該是名滿天下的名士,卻因官場爭鬥,被人陷害差一點丟了性命,好在最終被自己所救,徐老道知道此人文韜武略,乃世間不可多得的奇才,若是他身前的男孩能拜在男人門下,將來必能有所成就,急於吩咐道:“小鬼,快快跪下。”

  小飛羽看到男子那張凶狠的臉,眼神有點膽怯害怕,可卻沒有猶豫,隻聽老人讓他跪下,他便聽話的跪了下去。

  男人看到那孩子跪下,一雙眼才投到小飛羽的身上,他一雙眉頭緊緊的皺起,語氣冰冷的說道:“徐老前輩,這是?”

  徐老道望著男子已經攝著寒光的雙眼,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司馬長攖,老夫素不求人,但是這次我帶來這孩子,想讓他跟著你學一身本事,還望你能看在老夫的麵子上,權且收下他。”

  那男人本就一張冷硬的臉,聞言臉色變得更加凝重,望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小男孩兒,他一下子收回了目光,牙齒咬得“格格”作響,眼裏閃著一股無法遏製的怒火,好似一頭被激怒的獅子,像是陷入了驚恐之中,搖著自己的頭。

  徐老道也注意到了男子那激動的神色,他知道仇恨像一頭洪荒怪獸吞噬著男人的心,使他不思飲食,坐立不安,不忍多看垂下眼簾,腦海裏一下子閃過屍體倒下,漫天的腥風血雨,慘叫聲。

  徐老道口中名叫司馬長攖的男人,眼神變得凶狠,隻見他雙手快速地波動琴弦,琴音中猶如衝斥著一股殺意,那氣勢就如奔騰的江河,摧毀行駛在海上的船隻。

  小飛羽的臉色一下子大變,當聽到那琴聲,他的腦海裏浮現出了萬千死屍,到處都是逃散的人,慘叫聲,隱藏在心中的仇恨似乎被一下子激發了出來,不由的大叫一聲,一張小臉顯得無比猙獰。

  徐老道聽到小飛羽的怪叫,猛的睜開上眼,閃過身,手掌落在小飛羽的頭頂,掌間蘊含著道家真氣,才讓那幾乎瘋狂的小飛羽神情漸漸的穩定下來。

  徐老道沉著目光望去司馬長攖,心下暗道:“我救了他的人,卻救不了他的心,我是不願意來到這裏的,因為我知道,他不想讓人知道他還這般痛苦,孤獨的活在世上。”

  司馬長攖發泄了心中的怒意,扣住琴弦,心裏卻像被燒開的水一樣沸騰,黯然神傷的垂下眼簾,說道:“前輩雖對於我有救命之恩,但你知道司馬長攖這一生都不願意教徒弟了,以前輩的本事尚且教不了他,長攖又何德何能,更不敢誤人子弟,前輩救命之恩,此情長纓沒齒難忘,前輩甚至可以當下取了我的性命,長纓都不敢有任何怨言,但長纓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收他為徒的。”

  “想不到大名鼎鼎的司馬長攖,天下名士,竟然活在了仇恨的陰影之中,我要是想殺你,當初就不會千辛萬苦的救你了。”徐老道冷冷的笑道,又看向小飛羽說道:“小鬼,他若是沒收你為徒,你就永遠跪在這裏,直到他收你為徒為止。”

  話落,甩袖便走,小飛羽看到老人家要留下他一個人在這裏,他似乎很害怕那男人,急忙起身跑過去拉住徐老頭的手臂,聲音帶著哭腔的說道:“老爺爺,不要留下我,不要留下我。”

  徐老道看到那孩子臉上流下淚水,一下子怒火直衝,憤憤道:“哭什麽,跪下。”他這一聲著實嚇了小飛羽一跳,就如一頭發凶的猛虎,讓小飛羽一下子止住了哭聲,想不到那慈眉善目的老人,此刻竟如此的嚴肅,那雙眼神似能穿透人的靈魂,不由的讓人打了個冷戰。

  司馬長攖看著那小男孩似乎並不情願的再次跪下,輕輕的歎了一口氣,說道:“前輩何必為難我呢?前輩不也是對那江湖傷透了心嗎?長攖雖不知你和這個小娃是何關係,但是我看的出來,這小娃未必會願意選擇你所替他選擇走的路,與其讓他踏入朝堂裏弄局而死,不如平凡且安的活過一生,有人羨慕達官顯貴,卻不知道那裏多麽危險,好似龍潭虎穴,一招走錯,可就是死無葬身之地。”

  徐老道冷笑一聲,極其刻薄的說道:“與其像螻蟻一般的活著,倒不如擇取目標,即便是飛蛾撲火,亦是死得其所。”他的目光落在了跪在地上的小男孩身上,微眯著眼,卻從細縫中透著一種希望,無疑心中想的是神州大地已經破碎,萬民顛沛流離,天下百姓皆苦,他希望這男孩學一番本事,可以去拯救天下。

  司馬長攖聽到這番話,他搖頭笑了,想眼前這老人,“大通手”徐長風行俠江湖一世,到頭來還是沒有找到解救天下的辦法,反而經曆了一場場腥風血雨,實在厭倦了那裏的紛爭,才退居到這終南山上來,如今還是不死心。

  而他司馬長攖對那個塵世有的隻是仇恨,不想和那裏再有任何關聯,說道:“前輩不是道家之人麽,道家不該是無為而以為麽?萬物講順其自然,無欲則剛,虛其心,實其腹,弱其誌,強其骨。常使民無知無欲,使知者不敢為,則無不治。前輩又為何將這小娃送入那險惡的沼澤之地呢?”

  “無為而以為?”徐老道微微一怔,這是老子道德經所言,大概意思是人沒有欲望,就回歸自己的本性,所以人民安居樂業,終享天年。

  徐老道回過神來,目光深邃的望著那悠長的天空,對於這廣闊的天地即便是他都覺得身形渺小,緩緩道:“那是對於盛世而言,我們修道者無心於世間富貴,可如今是天下大亂之年,四方百姓生於水深火熱之中,如果還在這時候講什麽修身養性,無為而為,那這個亂世何時才能結束啊?枉你也是天下名士,怎得比我這個老頭子還要糊塗。”

  想他一番苦心,不被人諒解,又將目光轉到跪在地上的小飛羽身上,眼攝寒光的問道:“小鬼,老夫且問你,你是跪在這裏求你司馬伯父,答應教你一身本事,未來拯救天下呢?還是和我就此回到山洞裏,碌碌一生,默默無聞呢?”

  小飛羽望著徐老道的眼神,他在這世上沒有親人了,徐老道便是他唯一的依靠,雖然他已經失憶,但是他心裏隱隱有一種不安的感覺,似乎很痛苦,很憎恨幾張麵孔,想讓自己變強。

  徐老道望著小飛羽道:“你若是此刻跟我走,我不會傳授你半點武藝,你若是能求得他今後答應教你學問,老夫便將我所學一身武藝盡數傳你,但凡你今日出入江湖,必可揚名天下,你可要想清楚了。”

  “我,我……”小飛羽吞吞吐吐著,可看到這慈祥滿麵的老爺爺很生氣,似乎是自己惹怒了他,他稚嫩的小臉上滿是倔強之色,目光艱難的說道:“我跪在這裏,求伯父答應教我學問!”

  徐老道聞言哈哈一笑,欣喜若狂的叫聲“好”,說道:“小家夥記住,作為一個男子漢,無論今後多麽痛苦,都不要哭,流淚是無能者的表現,即使再苦再難,你都得忍住。”話落衣袖一甩,負手大笑而去。

  司馬長攖望著那離去的老人,麵如死灰,垂下了眼簾,陷入了一場回憶。

  自己曾經是何等的榮耀之上,受人敬戴,可當自己一朝被人陷害,全家三十六口一夜慘遭滅門,他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孩子,最愛的女人被人殺死,自己卻沒有能力救了他們,他不過是苟且偷生般活著,早已心灰意冷,他絕不會教這孩子兵書的,讓他也卷入那個是非之地。

  小飛羽望著那老爺爺的身形已經消失眼底,仍是未敢有任何不敬,即便他心裏很委屈,但還是規規矩矩的跪在地上。

  司馬長攖望著小飛羽,冷冷一笑,心下暗道:“我倒要看看你能跪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