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姐，這個錢……”

  聽到林豐說還能收到糧，林月驚訝，像是想起什麽，臉色有些難堪。

  到胡同口的時候，林月終是忍不住，開口道：“林豐，你以後能不能別天天跟你那些狐朋狗友混了？我跟你說，你要是動啥歪心思，家裏可容不得你。”

  “姐，你想啥呢？我肯定走正規的渠道去收糧，我還能上大街上去偷去搶啊！”林豐見自己姐姐依然不信任自己，有些無奈的解釋。

  見林月懷疑的目光打量自己，林豐還特意轉了個圈圈，讓林月仔細打量。

  “不過姐，這個錢，確實還有別的用處。”林豐的話音一落，林月的心立馬又提了起來。

  林豐不會是想把錢分了吧。

  想到這兒，林月心裏有些後悔，早知道把錢都交給學校老師了。

  “什麽用處？”林月下意識的開口問道。

  林豐並不知道後座的林月心裏一瞬間閃過那麽多念頭，開口道：

  “小四馬上開學了，不得買點學習用品麽？”

  想到家中林曉曉那從衛生室撿來的鉛筆盒，隻有小拇指長短的鉛筆；就連作業本都是別人用完了，她自己拿回家用橡皮一點點擦出來的。

  就這些東西，林曉曉還當寶貝一樣，每天仔細地檢查完放在發黃的書包裏，誰都不許碰。

  想到這些，林月鼻頭一酸，眼淚落了下來，聲音有些哽咽地說：“要買的，要買的。我明天帶她去合作社買些學習用品。”

  “嗯，買他個兩塊錢的，讓她以後都不用為學習用品發愁。”林豐一手扶住車把，另一隻手一揮，豪氣地說道。

  聽到林豐的話，林月破涕為笑，“對，讓她以後都不用為學習用品發愁。”

  看著林豐略帶瘦削的肩膀，想到他今天的所作所為，林月突然間覺得自己的弟弟長大了，能幫她撐起一片天了。

  等到家門口，林豐突然頓下腳步，

  “姐，這個錢……”

  “錢咋了？”聽到林豐提錢，林月剛升起的信任感瞬間消失無蹤，緊緊的攥了攥手裏的布包。

  看著緊張兮兮的林月，林豐無奈的搖了搖頭，舉起手示意自己保證的不碰錢。

  輕輕湊到林月耳邊說道：“這個錢……”

  聽到林豐分析的林月，不住的頻頻點頭。

  等林豐放下車子後，林月悄悄的勾了勾他的手。

  又不放心的低聲囑咐道：“不許拿去賭啊。”

  “姐，你放心，我以後保證不再去碰那些東西。”林豐鄭重的轉頭對林月說。

  天色太暗，林豐臉上的表情看不太真切，但是林月總覺得今天的他好像哪兒不一樣了。

  此時在後邊胡同盡頭的房子裏，一陣喧嘩聲響起，

  “老林，今天手氣不錯啊，”

  “那老林今天得請客啊，這怎麽也得贏了一塊多錢吧。”

  “就是，誰都不許走，咱在玩兩局……”

  ……

  人群恭維的聲音都是對著一個穿著滿是油漬的藍色工服，一臉的絡腮胡子，邋裏邋遢的中年男子說的。

  這個中年男子正是林有福。

  今天下午，他運氣不錯，連胡帶杠，贏了不少錢，雖然都是一毛兩毛的，但是加起來零零碎碎的也有不少。

  “都一邊去，你們贏錢的時候，也沒見誰請我吃飯。”林有福推開圍著自己的人，伸出食指沾了點唾沫，對著煤油燈，清點了一下手裏的錢。

  不多不少，兩塊整。

  “還是小四有福氣啊。”林有福自己在心裏想，前兩天記得林月剛跟自己說學校通知林曉曉開學前要交學費的事情。

  馬上林曉曉開學了，自己就贏錢了。

  看了看暗下來的天色，林有福在麻將桌前有些猶豫，

  最後還是推開麻將館的大門，走了出來。

  遠遠的還能聽見裏麵的人在議論他的名字。

  呸！等麻將館大門關上，林有福朝著麻將館的方向吐了口唾沫，“讓老子請客，淨想占老子便宜，也不看看你啥貨色。”

  想到自己這幾天終於轉運了，得意地哼著小曲，往並城市鐵路機械廠小學走去。

  此時的鐵路機械廠小學，雖然已經天黑了，但是教導主任還沒有走。

  後天就開學了，很多家長也都在湊學費，

  經常有家長半夜過來交學費，所以開學前幾天老師們休息得就比較晚。

  林有福來的時候，隻有教導主任的辦公室還亮著燈。

  聽到推門聲，教導主任從一堆課本中間抬起頭，看向來人。

  “林同誌，這麽晚了，你過來有什麽事情麽？”

  林有福這個人，教導主任還是認識的，這一片的糧食站的站長，聽說媳婦走了之後就不務正業了。

  根據當時學生檔案調查，林有福確實是沾染了惡習，

  想到今下午倆孩子剛交的學費，這個林有福不會是來要回去的吧。想到這兒，教導主任的心裏一緊張。

  “老師，這不是馬上開學了麽，我們家曉曉的學費，我先來給交一點。”林有福的臉上帶著討好的笑容，生怕教導主任拒絕，趕忙將手裏的兩塊錢放到桌子上。

  零零碎碎，林有福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記得林月跟他說的至少是十塊錢以上，也不知道交兩塊能不能行。

  “您看一下，還差多少跟我說，我這幾天再給湊湊。先讓孩子過來上學，行不？”說完這話，林有福的背佝僂得更低了。

  教導主任看著桌子上的毛票，聽到他是來交學費不是要回學費的，有些疑惑不解地說道：“今天下午不是你家林月和林豐來交了七塊錢麽？說是剩下的六塊錢這個學期結束在補上……”

  不等教導主任的話說完，林有福嗖的一把抓起桌子上的錢。

  “已經交了啊。”一邊說著，一邊將錢塞進自己的口袋，轉身就要往外走。

  “不是，還欠著六塊錢呢。”教導主任趕忙開口說道，“欠的錢，這個學期末可一定得交上啊！”

  “行行，知道了。”林有福不理會教導主任在後麵的喊聲，頭也不回的走出了辦公室。

  一陣初秋的涼風吹來，讓他的頭腦清醒了幾分。

  交過了，七塊錢……

  林月從哪兒弄來的這麽多錢？

  雖說姨妹經常幫助家裏的幾個孩子，但是七塊錢也不是她隨手就能拿出來的。

  林豐整天出去坑蒙拐騙……林月有糧站的鑰匙……

  倆人一起過來交的錢……

  想到倆孩子可能挪用了糧站的錢，林有福一陣怒火衝天，自己跟林月千叮嚀萬囑咐，可以沒錢，但不能挪用公家的錢。

  怕是她沒有放在心上，再想到林豐，姐弟倆肯定是共同摻和的，說不定主意就是林豐那小兔崽子出的。

  越想越生氣，到家門口的時候，居然聽到屋子裏傳出來林月和林豐的笑聲。

  隻聽“咣當”一聲，大門直接被門外氣的怒發衝冠的林有福踹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