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他出生那天起，他的家世就決定了他的一生。他寄托著父親的期望，承受著成長中的暴戾，壓抑久了，就鑄成了如今叛逆的個性。

  結婚，或是他至今做過最順從自己心意的事情。他想逃離父親為他建立起的不平等的婚姻觀，他認為自己已經有能力掌控起一個屬於自己的家庭了。

  可他終究還是沒能躲過命運的安排。

  他本是桀驁不遜。蘇梓梅喜歡的，也是他身上的這份不羈。可他直到最後，也從未在她麵前展露過自己的傷疤。她也不需要他的訴苦。

  他從來沒在任何人麵前示弱。他有自己的王國，他戴著自己親手打造的王冠，指揮著千軍萬馬，排兵布陣，所向披靡。

  而她，一個從地獄脫身的，身披白袍的鬼怪，被萬千枷鎖禁錮，九千重釘釘在她的身上。她本無罪，那每一顆釘，都是她親手敲進自己身體裏的。

  她隻用一個眼神，就將這個不可一世的王，拉下神壇。

  她隻用一個眼神，就能讓他卸下鎧甲，赤裸地站在鏡子前，直視自己的傷疤。

  他甚至不敢相信，短短的幾十秒沉默，他竟腦補出一場腥風血雨。他竟然有那麽一絲，想要妥協，真的想要陪她一起放縱。

  “我沒有利用價值了，對麽。”

  女孩的聲音很輕。男人分不清那是一種怎樣的語氣，或是嘲諷，或是自棄。

  說罷，左小柒起身，來到一個單獨的書架前。這個書架上放的大多是雜誌，一些隨意擺放的書。

  她找到一個開關，拉開插銷，將書架推開。

  書房和主臥本是連通著的，隻是被偽裝的很好。

  回到屋裏的左小柒，立刻轉身把臥室裏的書架鎖上。然後猛地，跪倒在地板上。

  兩人分開，一個在臥室，一個在書房。可本是相通的，隻是被偽裝的很好。

  她終是壓抑不住。那種痛苦的感覺，又再次占據她的神經。

  左小柒努力不讓自己發出聲音，抓狂地在自己身上留下痕跡。莊循仍舊保持著剛才的姿態，任由窗外雪花赴死般地化在玻璃上。

  ——

  這一夜，是年後T市最平靜的一個晚上。

  突降的大雪，雖因天氣漸轉暖，落到地上很快便化成了水，但也一定程度阻礙了人們的出行。

  此刻已是淩晨兩點，路上見不到半點車輛。宿醉的人們沒再倒在街頭，而是昏睡在吵雜的房間中。RIX、花繁、九一依舊紙醉金迷，隻是氣氛沒再那麽火熱，沒再那麽肆無忌憚。電線上成排的烏鴉，羽毛厚重，覆上一層潔白。偶爾在夜間出沒的流浪貓狗，此時也更願蜷縮在溫暖的車子底下。

  潘青在公寓裏，整理著最後的資料，時不時扒拉兩口手邊的自熱火鍋。王程此時已經睡下，枕邊放著定好六點半的鬧鍾的手機。穀碼把收集的資料發到和左小柒的聊天窗口後，看向旁邊舉著平板一臉花癡的舒益冰，指指點點著裏麵的男主。許琅不知道什麽原因，突然喝多了酒，坐在客廳裏，非要和旁邊這個同樣是白毛的薩摩耶拜把子。

  王川休息的早，沒有看到手機上收到的信息。因為節假日，快遞比平常晚到些，黎竹剛清點完假期的訂單，拆開白天取回來的快遞，拿著王川給她買的大衣在鏡子前左右擺弄，滿是開心。

  左焺被安排在一個單間，待遇還不算差，此刻正躺在床上，緊蹙著眉頭，仔細回想著諸多細節。孫顯執夜班，趁著沒警情的空隙，和老婆打著視頻電話，看著熟睡著的孩子，滿臉是遮不住的幸福。

  雪花落下的速度，仿佛連著降慢了這個城市的節奏。大雪吸附著飄散的塵埃，將泥濘歸於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