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已經漫過女孩的鼻子，掙紮中，女孩嗆到了水，思緒又被拉回到現實。

  “咳咳，咳。”

  左小柒使勁咳嗽著，睜大著眼睛，努力呼吸著新鮮空氣。

  再抬頭環顧四周，浴室裏安靜得出奇。

  小柒用手擦了幾下臉上的水。

  是水嗎，還是淚。

  就這樣，她將胳膊搭在浴缸邊上不知多久，直到感覺到涼意，她才出來擦幹身子。

  望著鏡中的自己，左小柒看出了神。明明是一張精致的麵容，可臉上卻寫滿了憔悴。

  詆毀一個人實在太過容易，如果她是一個女孩，又如果她天生一副好容貌，又恰好她沒有立刻出來製止罵聲，或是她立刻出來製止罵聲，那便更加簡單。隻需輕鬆幾句無源頭的揣測，她便會被眾人從道德的最高點，推向深淵！

  可她的容顏，她的溫柔，明明是美好的東西，為何，會演變成如今這副模樣。

  她不願再去想這些，她現在隻想讓自己安靜下來。越是在這種萬家燈火時刻，她就越是想要逃避這種喧鬧。

  左小柒穿好衣服，拿了車鑰匙走出家門。

  車子駛出繁華的市區，向T市的周邊山區開去。直至一個山底才停下。女孩緊了緊身上的衣服，邁上長長的階梯，來到一個寺廟當中。

  她分不清這裏住的是叫和尚還是道士，她隻知道這裏安靜。

  此時已經將近十二點。

  女孩穿過一道道大門，來到佛像麵前跪下。

  時有僧人在長廊裏走動，步腳聲輕。

  她不信神也不信佛，而此刻，她隻想找個清靜的地方，一個幹淨的地方來放空自己。

  這裏與尋常地方相比，在女孩的眼裏並無不同。隻是在這裏，至少前來的人都是抱著一顆純粹的心，至少他們都是在為自己在爭，而不敢將仇恨甩脫在其他人身上。

  明明是來求自己的願，為何有冠冕堂皇地寄托在佛的身上。可笑。

  更可笑的，是她如今也在這裏，求無罪！

  若不可求生者，那又可否能求亡者。

  那二十二條生命，是否能在離開人世後，得到神明的庇佑。

  佛啊，可你若真能普度眾生，又為何沒能將那些可憐的生命引渡出苦海，反倒看向他們縱身火海。

  十二點的鍾聲敲響，煙花絢爛地在空中綻放。

  又是新的一年。

  新的一年，是否能掀過篇章，重新開始。

  算了，我佛不過陽曆，何況又是東八區的陽曆。

  ——

  就這樣，左小柒跪了一夜，直至天微亮。

  小柒的腦子裏一直很亂，無非是在糾結、痛苦與無奈，沒有片刻平息。而身後的腳步聲，打亂了女孩複雜的內心。

  “姑娘因何而跪。”僧人雙手合十，站在小柒身後。

  “贖罪。”

  “贖什麽罪。”

  女孩深吸了一口氣，閉上雙眼，緊皺著眉頭：“別人犯下的罪。”

  “因果皆由己起。姑娘若替他人贖罪，毫無效果。”

  左小柒垂下頭，將頭深深埋在自己的胸前，沉默了一會，抬起頭，看向僧人：“你說，為什麽，明明我什麽都沒有做，就成了他們口中的爛人。”

  女孩的語氣平靜，眼中似是不帶有一絲情緒，可隱約中可以感受到，那不是平靜，而是被世事折磨後的麻木，無從辯解的沉寂。

  即使她不化妝，臉上不塗任何脂粉，可粉末就在她臉上，洗也洗不淨，抹也抹不掉。她的乞求，她的渴望憐憫，甚至都像是在散發著欲望。

  “善惡自渡，每一步，因果都算數。盡你所能，布下善因，定結善果。”

  小柒隻當他是在說那些虛無縹緲的套話，但恍惚中，她又能感受到這句話確實妥當。隻是那時的小柒還不明白，她這些年來摸爬滾打，頂著這麽多流言蜚語布下的善因，究竟結了什麽果，明明她此刻仍是如此痛苦。

  左小柒沉默了，歎了口氣扭回身子，繼續低著頭。

  “庭中有一男子，也同姑娘跪了一夜，姑娘可知？”

  “什麽？”左小柒轉過頭看向僧人，有些驚訝。

  “你深陷局中，無法自渡，不妨向身後看看來時的路。”

  隨後，僧人向旁側了側身子，給左小柒讓出一條路來。

  小柒用手撐著身子站了起來，緩緩走向門外。跨過兩扇大門，麵前就是庭院。女孩沒踏過第二道門檻，隻是手扶著門框向外看去。

  新年伊始，天還未大亮，可就連空氣中都透露著幾十裏外城市的熱鬧氣氛。

  庭院裏，男人跪在磚地當中，清晨的迷霧籠罩在他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