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斬情絲少年出惡言
作者:獨孤笑啞      更新:2021-10-14 10:51      字數:4235
  麵對席間的玉盤珍饈,陳歡早已經按捺不住,當即旁若無人地大快朵頤起來,哪知,就在這時,隻聽舅舅突然詢問道:“陳歡啊……你說,這飛龍崗上的肉好吃嗎?”

  陳歡嘴邊流油,手上有肉,見師父和幾位大馬鍋頭齊刷刷地看著自己,不由得羞臊萬分,紅著臉點了點頭。

  聞言,林壽昌又指了指北邊筵席上的幾位夫人,問道:“那你說,這幾位舅媽漂亮嗎?”

  循著舅舅的手指向看去,隻見幾位夫人就在其中,令他大惑不解的是,白君彥竟然也在其中,他不知其所以然地點了點頭,見狀,林壽昌快意地大笑了起來,說道:“舅媽尚且如此豔麗,你的表姐、表妹們,當然也不會太醜,這樣吧,值此中秋佳節,尊師也在,我就把女兒許配給你,你那些個待字閨中的表姐妹,且隨你挑!”

  聞言,林天華一拍桌子,趁機撮合,道:“陳公子英姿煥發,林家小姐又一個個國色天香,倘若,陳公子做了幫主的乘龍快婿,那從今以後,慢說這飛龍崗上的肉,即便是世間的山珍海味,你也能換著口味吃,那豈不是好事成雙?!”

  這時,南邊坐席的各個馬鍋頭,其中也有陳耳,以及北邊的女眷們,紛紛側目看來,卻見陳歡放下手中的肉,抱拳說道:“修真一道,最忌一個情字!如今,我有幸得到師父的指點,剛剛走上修真的道路,又怎能受困於兒女情長,因此半途而廢呢?!”

  聞言,徐青平似笑非笑地飲了一杯酒,而林壽昌則連連長歎,道:“看來,你果然是一條捆不住的龍啊!”

  他是個明白人,既是外甥直言不諱了,他也就不再強求。

  不久,宴席將散,林壽昌昂揚起身,舉起杯來,豪情萬丈地道:“西行萬裏,前路茫茫!那我就借這一杯薄酒,預祝諸位先生馬到功成了!”說完,眾人一同舉杯,仰頭一飲而盡。

  出了棻園,徐青平和幾位大馬鍋頭一齊下山,隻是他們並沒有回房,而是徑直走向了馬幫廣場,陳歡心中奇怪,滿腹狐疑地跟在師父身旁。

  月色之下,隻見廣場上並排停置著二十餘張馬車,車上貨物高聳,兩旁衛士林立,隻見他們身材筆挺,英氣逼人,熙熙攘攘竟然有百十餘人!這時,陳歡才突然明白過來,頓時慌亂不已,哽咽著問道:“師父……你……你們這是要走了麽?”說著說著,眼淚頓時就嘩嘩的流了出來!

  徐青平長歎一聲,說道:“貧道已經為你安排好一切,你隻需在飛龍崗上勤勉修煉即可!”

  聽得這話,陳歡更是淚如雨下,見狀,徐青平信手奪過他手中的龍驍劍,隻見指間劍氣吞吐,好似在劍柄上刻畫了什麽,最後,遞還給他,朗聲說道:“每每進境之時,貧道看你總有些沾沾自喜,甚至躊躇自滿,這是萬萬要不得的!修真之路,前途漫漫,為師也沒有什麽可以再留給你,就贈你四個字,以作訓誡吧!”

  陳歡凝目一看,隻見師父在劍柄上鏤刻著四個工整嚴峻的小字:精益求精!

  這時,伴著哨騎揚塵而去的馬蹄聲,整個馬隊依次出發,一輛輛馬車有序地駛出了八達馬幫的廣場,望著師父逐漸遠去的背影,陳歡頓時悵然若失,隻把三步並作一步,一邊猛追,一邊大喊“師父”。

  然而,一切終於還是淹沒在了無邊的夜色裏,陳歡隻能眼睜睜看著師父、馬幫走向遠方,走向那個充滿了財富夢境的國度。

  指點“人字卷”的這半年多來,陳歡與師父食同桌、寢同室,總是形影不離,此刻,當他再回到空空蕩蕩的寢室裏,隻覺得冷冷清清,他愴然坐在床上,也不煉氣,也不悟道,隻凝視著龍驍劍柄上的銘紋,就這麽呆坐著……

  徐青平一走,陳歡隻得一如既往,白日練劍,夜間煉氣,就這麽堅持了一個多月。不過,他終究是少年心性,閑暇之餘,偶爾渴盼和別人的交往,然而,往日的同門已經離去,陳耳師兄常年在外走馬,他在飛龍崗上又沒有什麽親近的朋友,心裏時時覺得孤單。

  這一天傍晚,陳歡換了身幹淨衣裳,有意無意地來到了飛雪亭前,見亭中有一個姑娘倚欄守候,他不由得渾身一震,心裏暖暖的!

  暮色之間,隻見白君彥身穿一襲桃紅長裳,身姿挺拔,一看見陳歡到來,她喜不自勝,腳步輕快地迎了過來,臉頰微紅,驚喜地道:“你來了……”

  真是“女大十八變”,許久不見,她似乎生得更加豐美了,隻見一頭烏黑的長發及腰,挺拔的酥胸動人,陪襯著那一襲合身的粉紅裝飾,好似一朵初開的桃花,隻看得陳歡心亂如麻。

  見他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的身體,白君彥臉色羞紅,轉過身去,嗔罵道:“小色狼!想不到……這次你跟徐道長跑了一趟南疆,精妙劍法沒學著,反倒……反倒沾了一身風流氣!”

  陳歡隻羞得無地自容,驚慌失措地道:“我……天太晚……你就先走吧……”

  聽得這話,白君彥忙不迭回頭瞪著他,含嗔帶怒地罵道:“月亮剛剛露頭,你叫我走哪裏去?”

  陳歡埋頭看了看劍柄上的銘文,師父的諄諄教誨便在耳邊響起,他不由得心生內疚,滿臉厭惡地說道:“我要練劍了,你快回去吧!”

  一聽這話,白君彥不禁心中難過,臉色黯然,嬌聲叱問道:“這半年多,我一尋到空隙,就偷摸到這裏來尋你,如今……好不容易見了一麵,你竟然要我走?”

  望著她通紅的大眼睛,陳歡急忙轉身背對著她,握緊手中長劍,用蚊蠅似的聲音說道:“從今以後,你別再來這飛雪亭了!”

  白君彥一時沒能聽清楚,便湊近了去,隻見他忽而義正辭嚴,聲色俱厲地說道:“自古紅顏多禍水,從此以後,你別再來飛雪亭影響我練劍了!”

  白君彥滿心赤誠而來,千等萬等,哪想過,甫一見麵,卻等來這般無情之語?當下,隻如聽到了晴天霹靂,頓時鼻頭一酸,眼淚便簌簌而流,忍不住掩麵哭泣起來。

  哪知,陳歡卻置若罔聞,繼續鐵石心腸地說道,“白姑娘,我……之前,我並不懂!不過,這次南疆之行,讓我親眼目睹一位玄門前輩,為了一個女人,竟然誤入歧途,一錯再錯,以致墮入魔道,屠戮無數,最終落得神死魂滅,身敗名裂的下場,這正是血淋淋的教訓!”

  “女人一物,害人不淺!如今,我身在劍道,更應該遠離女子,一心向道,所以,我從此再也不願與你相見,你也別再來這飛雪亭前,擾我清修……”

  聽著這些刀鋒似的字句,白君彥更是心如刀割,隻淚如泉湧,而喉嚨口好似堵著一根魚骨頭,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見狀,陳歡抽出龍驍劍,蠻橫地說道:“今夜一席話,你一定記住,否則,別怪我的寶劍無情!”撂下這狠話以後,陳歡轉身噔噔下了山。

  在宿舍打坐修煉之始,陳歡心裏頗有些後悔剛剛在飛雪亭前所說的狠話,但一想到鄒叔烈的結局,他就又心有餘悸,於是變得心安理得,凝神靜氣地修煉起來。

  翌日,他走近了飛雪亭,卻先藏身在一棵老鬆樹後,暫不現身,隻怕當麵遇上了白君彥,最後,見沒有她的身影,這才輕鬆地走了出來,嘴上笑著說道:“終於甩開了這個小妮子!”

  不過,他嘴上雖然這麽說,內心深處卻也有一些失望,便自我安慰道,“兒女之事,早斷早了,我才不要落了鄒前輩那般下場哩!”說著,他取出師父臨行前賜給的《雷霆訣》,一邊仔細研讀,一邊揮劍練習。

  《雷霆訣》乃是蜀山劍訣的精要,同時也是劍道的妙用,一共有三層:雷霆三擊、雷霆百轉、雷霆萬鈞。研讀了第一層劍訣以後,陳歡才明白,先時師父在竹林中擊敗華青竹的那一招“雷霆三擊”正是出自其中!

  從那日起,白君彥再沒有上過飛雪亭來,他也落得清靜,潛心學習起這深奧的劍訣來。

  這天傍晚,陳歡一如既往地想要上山去練劍,哪知,剛剛推開門,卻見陳耳衣冠楚楚地站在門口,他不由得一愣,一邊上下打量著師兄身上的大馬鍋頭服飾,一邊驚喜交加地迎他進來,說道:“師兄……師兄這是做了大馬鍋頭了?!”

  陳耳哈哈笑了起來,兩手叉腰,躊躇滿誌地說道:“是啊,幫主今日升我做了大馬鍋頭,還親口許諾,等到來年中秋時節,要把女兒林玉蘭許配給我哩!”

  聽得這話,陳歡心裏也為之高興,點頭說道:“恭喜師兄,終於如願以償了!”

  他頓了頓,好似一個老學究似的,沉吟著說道,“師兄你雖然與道法失之交臂,卻得到了聲名和美人,看來,師父說的一點也沒有錯,有失必有得啊!”

  他隻顧著心中所想,怎麽想,就怎麽說,然而,這些話聽在陳耳的耳朵裏,卻有些不那麽順耳,隻見陳耳嗤然一笑,慨然長歎道:“人各有誌,強求不得,師兄我是個大俗人,做不到你這樣清心寡欲啊!”

  自從擺脫不了白君彥之後,陳歡孤單寂寥,心裏有許多話卻沒地方說,今日遇上親近的師兄,便欣喜若狂地拉著他坐在了床邊,滔滔不絕地講說起他和師父南疆之行的所見所聞。

  聽到最後,陳耳感慨萬千,道:“這可真是如履薄冰,步步驚心啊!”

  陳歡一拍大腿,眉飛色舞地說道:“可不是麽?如果不是鄒師兄的二哥及時帶人前來相救,隻怕整個墓室裏的人都回不來了!”

  這時,陳耳徐徐起身來,朗聲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師弟有幸得到昆侖鏡,又蒙師父言傳身教,不就收獲滿滿了嗎?!”

  說著,他伸手摁住了腰間別著的寶劍,沉吟著說道,“許久不曾比劍,想必師弟的劍藝已經爐火純青,今夜閑來無事,不如就讓愚兄來領教一下吧!”

  先前,他們師兄弟就在閑暇之餘,時常比劍,此時聽得這話,陳歡心裏也就蠢蠢欲動,毫不怯懦地道:“那小弟這就獻醜了!”

  話音未落,他猛然抽出龍驍劍,在這並不寬闊的宿舍裏淩空翻騰,急呼一聲“看劍”便使出了《燕子飛回》的劍法,淩厲劍鋒眨眼之間就已經刺來,見狀,陳耳微微後退,運氣拔劍,與之相擋。

  正在兩劍相擊的瞬間,陳歡的龍驍劍卻輕微後撤,詭秘地避開對手的鋒芒,接著,寒芒閃爍,隻見他人影飛騰,如同雷霆般一連擊下三劍。

  陳耳一驚,忙不迭運起周身氣力,傾盡全力招架,隻聽“叮叮”兩聲脆響,火星飛濺,雖抵擋住其二,但第三劍卻還是掠過了他的領口。

  手握著長劍,陳耳呆若木雞,臉色蒼白,半晌過後,他才有氣無力地問道:“這……這莫不就是師父曾經提起過的《雷霆訣》劍法……”

  收劍入鞘,陳歡欣然說道:“不錯,師父臨走前把這《雷霆訣》傳給了我!”

  聽得這話,陳耳慘然一笑,喃喃自語道:“我伺候師父這麽多年,卻始終無緣一見這《雷霆訣》!想不到,師弟初來乍到,竟然有此福緣,真是可喜可賀啊……”

  說著,他眉頭緊鎖,徐徐收起手中的長劍,陰沉著臉,低聲問道,“對了,不知……師弟和那個姓白的姑娘可……還有往來麽?”

  陳歡搖了搖頭,說道:“都說女人是禍水,我也早和她沒有往來了!”

  聽得這話,陳耳微有遺憾之色,附掌說道:“那就好!”隨後,他因為馬幫事物,匆匆離去了。

  在這次短暫的交鋒之中,陳歡雖然還隻是初入《雷霆訣》的門徑,卻能出奇製勝,一招將學劍多年的師兄擊敗,因此信心滿滿,時時來到飛雪亭前,更加勤勉地修煉這套劍訣。

  隨著時間的推移,陳歡體內的真氣亦不斷蛻變為淩厲的劍氣,並且積少成多,日漸滋養著璀璨的“還丹”,而這顆“小劍靈”亦在反哺著他的身體、經絡和魂魄,相輔相成之間,陳歡的修為也得以不斷加深,《正氣歌》人字卷的修煉也日漸純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