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淚姑娘笑嚐情人梅
作者:獨孤笑啞      更新:2021-10-14 10:50      字數:3628
  回到寢室裏,陳歡望著桌子上這一包情人梅,有些坐立不安。

  出於習慣,每到傍晚時分,陳歡就總想著去往飛雪亭前練劍,適逢雨季到來,桑門地界陰雨連綿,他便數日沒再上山,隻覺得渾身不自在!

  此時,紅霞漫天,山色青翠,他踟躕再三,最後還是拿起了寶劍,臨行之際,又回頭望著那一包幹果,心裏一陣砰砰亂跳,也不知怎麽了,嘴裏嘀咕著說:“反正又不是給她的,練劍累了,我可以自己吃!”便把情人梅塞入懷中,心底莫名其妙地期待著什麽,獨自上了山。

  淫雨過後,山間還濕漉漉的,清新的空氣裏,還夾雜著一些泥土的芬芳氣味,陳歡演練了幾遍劍法,心裏頗為無聊,再看身邊沒有了喝彩的人,他更是提不起半點興致,於是,就坐到了亭子裏,手托下巴,出神地想著自己究竟是怎麽了。

  這時,“啪”的一聲,陳歡隻覺得後腦勺一痛,轉身一看,地上竟然有一個紅彤彤的風茄,一見此物,他頓時驚喜交加,彈簧似的從石凳上跳了起來。

  回頭一看,隻見白君彥穿著一身粉紅短裙,身姿動人,手裏抓著一把風茄,似笑非笑地站在飛雪亭後頭的一棵老樹旁,他不禁激動萬分,驚聲說道:“你終於來了?!”

  見他這副驚喜的模樣,白君彥忍不住噗嗤一笑,露出她那可愛的小虎牙,說道:“怎麽,你等很久了吧?”

  聽得這話,陳歡不由得臉色羞紅,掻了搔後腦勺,低頭問道:“這些日子,你都去哪了?一直沒看見你,我都以為你犯了什麽錯,被老爺開除了!”

  白君彥歎了口氣,徐徐走了過來,苦笑著說:“他要真開除我,我情願少活十年!”邊說著,她朝嘴裏塞入一顆風茄,隻見她眉頭緊皺,牙關緊咬,看起來很難吃的樣子。

  見她滿臉難以下咽的表情,陳歡心頭一陣不舒服,恨恨地說:“既然這麽難吃,你還吃它做什麽?”

  隻見白君彥眼角泛紅,滿臉無奈,哽咽著說:“這東西又難吃,又還有毒,你以為我很想吃麽?”

  聞言,陳歡心頭一痛,索性一把撩去她手裏的風茄,氣呼呼地用腳踩得稀爛,厲聲說道:“那你還吃?!”

  白君彥渾身一震,眼角流出淚來,望著陳歡又氣又怒的樣子,她搖頭嗚咽著說道:“你……你不會明白的!”

  聽她這麽說,陳歡心裏有氣,咆哮著說:“不就是生兒子嗎?我來娶你!將來我娶你行了吧?!不管你生男也好,生女也罷,我都一直愛護你,如果連孩子都沒有,我她娘的就抱一隻小狗,做我們的孩子!這樣總行了吧?!”

  聽得這話,白君彥淚如泉湧,渾身顫抖,凝視著眼前這個男孩,她忍不住就要投進他的懷抱,最後,卻終於還是轉過身去,偷偷擦拭著淚水,一句話也沒有說。

  見狀,陳歡以為是自己的吼聲把她嚇著了,就有些歉疚和悔恨,望著她身子顫抖,低聲啜泣,他急得手足無措,不知如何安慰。許久,他才想起懷中那包情人梅,便遞了過去,柔聲說道:“不好意思,我聲氣太大,把你嚇到了!”

  白君彥偷摸看著他,伸手接過了情人梅,含淚笑道:“怎麽,一直都吃我的,終於吃得良心發現,舍得自己掏錢買了麽?”

  她打開紙包,拿出幹果,頓時喜笑顏開地往嘴裏塞入一粒,望著他說道,“竟然還是情人梅?!”

  聽著“情人梅”這直白敏感的名字,陳歡臉色羞紅,渾身燥熱,扭臉走到飛雪亭前,抽出龍驍劍來,呼呼地舞動起來。他的劍藝原來就有了進步,此刻,身邊又有了那個喝彩的人,他更是興致高漲,隻見寒芒閃爍,劍影飛騰!練劍的同時,陳歡總也忍不住,時不時的就會偷看一眼亭子中正在悠然吃著情人梅的白君彥。

  許久,陳歡舞得盡興了,這才收劍入鞘,白君彥走了出來,拍手笑道:“你的劍法又精進了哦!”

  聽得這話,陳歡心頭美美的,他擦了擦額頭的汗水,瞥眼看見白君彥水汪汪的大眼睛正盯著自己,不由得羞赧難當,急忙側臉而視。

  白君彥嗬嗬一笑,將情人梅遞到眼前,說道:“你也嚐一嚐吧,酸酸甜甜,很好吃的!”

  於是,陳歡就害羞地取了一粒來吃,果真是又酸又甜,百味交疊,尤其一想起這幹果的名字,又看白君彥紅撲撲的麵頰,他更是心跳如麻,呼吸混亂。

  他們臉色緋紅,情難自已,默默地一齊品嚐著這情人梅,隻是都沒有了話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結果就嗬嗬地笑了起來……

  就這麽,因為心底多了一份眷戀,陳歡每天都覺得日子過得美滋滋的。

  半年多下來,隨著《正氣歌》的純熟,和道法境界的提升,陳歡的眼力、心智都在潛移默化地加強,劍法也日益嫻熟起來。有時,陳耳被老爺傳喚上山去,無暇教授劍法,便會讓他做督導,專門指點眾師兄的劍藝!這讓陳歡自豪不已,覺得自己不像學徒,反而像是師父,以致平日裏走起路來也昂首挺胸,好似一隻驕傲的公雞。

  驕傲,也是一顆小小的種子,總在等待著機會破土而出,稍不注意就會長成參天大樹。

  時日一長,當陳歡站在練劍場上,看著台下經過反複教導,卻還是似懂非懂的師兄們,他漸漸心生鄙夷,甚至暗暗叩問:為什麽同樣的劍法,在我這麽容易,在你們就這麽難呢?

  一個午後,大家正在練劍,正在此時,台下有個師兄突然出聲嗬斥道:“死瘸子,在這兒做什麽呢?”

  聞言,陳歡這才發現,不知什麽時候,練劍場邊竟然坐著一個中年男人,隻見他穿著一身粗布麻衣,肩頭打滿了大大小小的補丁,一手拄著拐杖,一手拎著東西,竟然就是自己的父親陳孟皮!

  聽得這聲嗬斥,他嚇得手足無措,踉踉蹌蹌地站了起來。

  正在陳歡進退維穀之時,楊曉東出聲提醒,說道:“陳歡,是你父親來看你了!”

  聽見這話,陳歡後背一涼,手底微顫,而台下的“弟子”們也一齊看向了他,在他的心底,隻覺得那些目光裏頭,充滿了嘲笑、輕視,這一刻,他隻覺得臉上一陣陣發燙。

  此刻,他隻能埋頭走向那個令他臉上無光的“父親”,而身後的竊竊私語,更是讓他額頭冒汗,他覺得,他們在議論他,議論他的爹!

  看見兒子,陳孟皮拄著拐杖歡喜地走了起來,正想開口,卻被陳歡連推帶拖地拉到了練劍場外的一棵柏樹下,好不容易站穩了腳跟,他激動不已,咧嘴笑道:“真想不到……我兒上山半年,竟然脫胎換骨,有了這麽大的氣力,甚至還成了劍法教授,真是給我老陳家長臉啊!人人都說徐道長高明,今天一看,果真是名下無虛啊!”

  聽著這些話,陳歡沒作解釋,不耐煩地問道:“你又來這裏做什麽?”

  陳孟皮興致勃勃地打開手裏的包裹,嘿嘿笑著說:“這是你娘讓我帶來的醃雞蛋和肉幹,來的路上我偷偷嚐了幾嘴……味道可好了!”

  接著,他小心翼翼地從懷裏取出一個小黑布包,自豪地說,“前段時間,爹在董家灣接了一些木工活兒,掙了一兩多的銀子,這不,你娘又拾掇了家裏的一些散碎銀子,讓我給你送來……”

  聞言,陳歡心底一熱,感動不已,可是一想到身後“弟子”們正注視著自己,他就又莫名地厭惡起眼前這個人來,於是,他接過錢財和包裹,沒好氣地說:“我知道了,你快走吧,免得天色晚了趕不回家!”

  陳孟皮點點頭,本來還想了解兒子更詳細的情況,卻被推搡出了武師院,甚至來不及傳達妻子劉英蓮的問候,隻得一瘸一拐地回了桃花村。

  經過這事,陳歡心裏很變扭,總覺得別人看他的眼色怪怪的,他們嘴上似乎什麽也沒說,但心裏卻仿佛在笑話他有個又醜又瘸,還特別寒酸的爹,以致他們的笑聲聽在他的耳朵裏竟然成了嘲笑。

  所以,陳歡也沒什麽知心朋友,一到傍晚,他就獨自來到飛雪亭前,不知疲倦地練習劍法,隻願在劍法上出人頭地,乃至一鳴驚人,當然,他內心深處也眷戀著那抹嬌俏的身影。

  又是一個十五月圓夜,天邊黑雲密布,星月無光,因為白天就已經了解到,徐青平這次帶的馬隊,運送的是一批從武陵郡過來,前往交趾(今越南河內)的絲綢,又要從那裏接收一批從波斯和身毒(印度古稱)過來的毛毯和琉璃珠,路程艱險,又逢雨季,至今還沒有回山,因此,陳歡和師兄今夜也就沒有上飛雪亭去。

  聽師兄講論了幾節《正氣歌》後,陳歡有些心不在焉,自打上山以來,他雖然學會了不少劍法,卻從未與人交過手,陳耳於他亦師亦友,叫他又尊敬又親近,輸贏也不用在意,於是站起身來,拱手持劍,說道:“師父不在,今夜又實在無聊,不如……就請師兄賜教幾招吧!”

  聞言,陳耳大喜過望,當即拎起了青霜劍,後退三步,豪爽地說道:“好,今夜就讓我來領教一下龍驍劍的鋒芒……”

  聞言,陳歡極力催動體內的真氣,眼底升起騰騰的怒氣,他先發製人,手底一震,在奪目的劍芒中,伴著“叮”的一聲脆響,劍鞘如同利箭一般激射而出,朝著陳耳的胸口襲去。與此同時,他縱身一躍,口中厲喝一聲“看劍”,人影與劍芒齊飛,如同奔雷一般,轉瞬即至!

  見狀,陳耳微微一笑,不避不讓,隻見他的四周真氣鼓蕩,提起手中青霜寶劍,劍尖無畏地朝著那襲來的劍鞘貼去,硬生生把它的勁氣化去!眼見陳歡緊隨其後,他不慌不忙,抖手一震,將劍鞘擊飛,緊接著一個淩空翻騰,身子好似掠過湖麵啄食小魚的水鳥,得手之後又旋轉著極速飛回,正好悄然落在陳歡先前所站的位置,隻見他樂悠悠地揮動著青霜劍,那當先被擊飛的劍鞘則在劍尖“呼呼”地旋轉!

  結果,陳歡的連環攻擊撲了個空,回頭一看,隻見陳耳依然沒有拔劍,不僅如此,甚至還戲耍著龍驍劍的劍鞘,他又驚又羞,回想師兄剛剛那招幾近完美的燕子飛回,陳歡立刻看到了兩個人之間的差距,反思這段時間來的沾沾自喜,他不禁羞愧難當,無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