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天真兒初動懵懂心
作者:獨孤笑啞      更新:2021-10-14 10:50      字數:4024
  走到了鎮子外頭,那對姐妹忽然停下了腳步,隻見妹妹轉過身來,冷冷地盯著他,憤然說道:“說吧,你究竟想怎麽樣?”

  陳歡一愣,此處大路寬闊,想躲已經來不及,他隻得頭頂著月光,驚羞難當,木頭似的站在路中間,再見姐妹二人充滿敵意的目光,他深吸一口氣,壯著膽子走了過去,埋頭指了指妹妹,說道:“我……能讓我看看你……買的那隻鐲子嗎?”

  因為過於緊張,他的聲音已經變了,而手心裏則全是汗水。

  聽見這話,姐妹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摸不著頭腦,不過,妹妹還是不假思索,大方地取下玉鐲,放在掌心裏頭。

  一見此物,陳歡頓時鼻頭一酸,淚眼朦朧。

  這不就是娘親最喜愛的那隻鐲子麽?平日裏她總舍不得戴,隻用紅布把它包著,並且藏在箱子裏,就怕做家務的時候,一個不小心打碎了,隻有在出門做客、逢年過節的時候,她才戴在手上,想不到為了送自己上飛龍崗學藝,娘親竟然把這件寶貝也交給父親變賣了!

  想到這些,陳歡更是涕淚橫流,渾身顫抖。

  見狀,姐妹二人不由得麵麵相覷,姐姐試著問道:“小弟弟,你沒事吧?這月明星稀的,我們也沒把你怎麽著,你哭個什麽勁嘛?”

  陳歡哽咽著對妹妹說:“我想買回這隻鐲子,隻是……隻是我現在沒有錢,但我將來一定會掙錢還你的,你能把鐲子先給我麽?”

  妹妹眉頭緊蹙,問道:“怎麽,你也喜歡這隻鐲子?”

  陳歡搖頭說:“這……這是我娘的鐲子!”接著,他把就中緣由講了一遍,然後破涕為笑地說,“我娘說過,這隻平安鐲由高人開過光,所以總能帶給人平安,我娘還說要把這鐲子留給她的兒媳婦,一代代傳下去,做傳家寶呢!”

  聽到這話,姐妹二人恍然大悟,這時,姐姐用豐饒的屁股猛力一推妹妹,詭秘地笑著說:“看吧,這是人家的娘要留給兒媳婦的,我看你這下怎麽辦!”

  聞言,妹妹急忙將鐲子塞進陳歡的手裏,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姐姐則哈哈笑著追了上去,幸災樂禍地說:“你不是喜歡這隻鐲子嗎,那你就拿著唄!幹嘛拱手送還給人家?”

  手中握著這隻小小的玉鐲,陳歡卻覺得沉甸甸的,這隻鐲子不僅飽含著娘親滿滿的愛,而且還有那對姐妹萍水相逢卻慷慨解囊的恩情,心念及此,他把三步並作一步,忙不迭追了過去。

  見陳歡在後頭一路尾隨著,白衣少女有些不悅地回頭,冷然怒斥道:“鐲子不是還你了嗎,你究竟還想怎麽樣?”

  望著她那冷豔秋波,陳歡頓時臉色羞紅,忙說:“做人要知恩圖報,姑娘今夜送還玉鐲,我心裏很是感激,隻是我身無長物,隻希望姑娘告知芳名,容我日後相報!”

  聽得這話,她不耐煩地說:“舉手之勞,不必介懷!”說完,就轉身走了。

  姐姐卻歡喜地迎了過來,上下打量著他,隨後緊緊貼到他的耳邊來,笑道:“想不到,你還真是個執拗的小弟弟,既然想報答,那姐姐就告訴你吧,我叫含羞!”

  耳間襲來軟玉溫香,陳歡不由得渾身酥軟,腳心發熱,頭腦一片空白,等他恢複過來的時候,那女子已經走遠,他急忙追上前來,朗聲問道:“那你的妹妹呢,她叫什麽名字?”

  隻見她步伐輕快,身如雨燕,眨眼就到了數丈之外,聽得問話,她回眸一笑,伸手指了指天邊的月亮,陳歡眉頭微皺,遲疑著問道:“難不成……她叫明月麽?”

  她點了點頭,揮手告別道:“是咯,小弟弟,咱們有緣再見吧!”

  這些時日,整個桑門鎮都在傳揚著白及的婚事,這場兩縣之間的豪門聯姻同樣成了飛龍崗上茶餘飯後的談資。

  練劍休息之餘,身邊的師兄們便爭相談論起白及的新婦,有人讚美她的容貌,有人誇耀她的武藝,每每聽他們暢談男女之事,懵懂之間,陳歡心裏也總有些心猿意馬。

  傍晚時分,落日的餘暉在孤鴻的鳴叫間漸漸逝去,陳歡滿懷希望地來到飛雪亭前,山間溪水潺潺,林中晚風陣陣,隻是亭子裏卻沒有白君彥的影子,他稍感失落,氣惱地從鼻孔裏冷哼一聲,嘀咕一句,聊以自勉道:“難道沒有你,我便不練劍了麽?!”說著,他信步走到空曠處,舞動起了手中長劍。

  一連演習了幾套劍法,陳歡心底卻情不自禁地冒出一些念頭,或許,白君彥在端茶遞水的時候犯了錯,被主人罰了,或許,她又偷拿了白雲糕,結果被抓了,又或許,那幾個嬌縱的小姐又欺辱她,從而將她打傷了……

  陳歡心不在焉,接下來本該是“黑雲遮月”的劍招,哪知手下施展出的卻是“大浪淘沙”,真個牛頭不對馬嘴!

  他默念心訣,靜下心來,又溫習了《奔雷劍法》《燕子飛回》幾套劍法,卻是心有旁鶩,終究找不到劍心合一的感覺。最後,索性收劍入鞘,無奈地坐在飛雪亭前,見已月出東山,他偷眼仰望著映月潭方向,心口不由得撲撲直跳,鬼使神差似的朝著山頂走去。

  爬上了白牆,但見潭水映月,晚風輕拂,園子裏靜謐無聲,空空蕩蕩,他隻得失望地跳了下來,獨自回了宿舍,無精打采地坐在床沿。

  正在此時,陳耳也推門回來了,一見陳歡失魂落魄的模樣,他不禁皺起了眉頭,驚訝地說道:“喲,我的勤奮小師弟,今夜竟然不練功,反而在發呆,這可真是人間稀罕事兒!”

  陳歡充耳不聞,一動也不動,好似一個木頭人。

  見狀,陳耳輕“咦”一聲,走了近去,好奇地上下打量著,甚至伸手摸了摸陳歡的額頭,又和自己的體溫相比較,訝異地說:“好像也沒發燒啊!”

  這時,陳歡兩眼無神地抬頭看著他,長長歎了口氣,最後又埋下了頭,默然無語。

  看見他的情形,陳耳詭秘地笑著說:“滿目春光,一臉幽怨,師弟這是有了意中人?!”

  聽他這麽說,陳歡撇嘴說道:“誰說的?我才沒有呢!”

  陳耳急忙坐了過來,壓低了聲氣,問道:“男歡女愛,天經地義,師弟這麽英姿偉岸,儀表堂堂,哪個姑娘不喜愛?來吧,跟我說說,師弟你愛上了哪個姑娘,我好幫你參謀一番,你若羞赧得張不開嘴,師兄我去給你傳情!”

  這些時日,陳歡一直不得再見白君彥的麵,心中就鬱結著一股深深的情愫,此刻,這位一向對自己關愛有加的師兄,竟然無意間點破了自己的心事,他就像遇到了知音,隻想立刻一吐衷腸,便長歎一聲,說道:“這不……我入門最晚,所以隻要不下雨,每天傍晚我就會一個人到飛雪亭前練習劍法……”

  當下,陳歡把自己和白君彥邂逅的情節說了一番,隻聽得陳耳神往不已,連連稱奇,感慨萬分地說道:“真是一段美妙的情緣,隻不知那丫頭叫什麽名字?師兄我現在是飛龍崗劍師,常常上山拜會老爺,他身邊的丫鬟我也都耳熟能詳,你且把她的名字說給我聽,師兄我來給你當信使!”

  聞言,陳歡眉頭一動,當即一拍大腿,點頭稱是,同時,他也想通過陳耳打聽她的消息,便說:“她叫白君彥,年紀和我差不多!”

  聽得這名字,陳耳頓時大驚失色,好似彈簧似的從床沿蹦了起來,驚聲說道:“白……白君彥?!!”

  見他這麽大的反應,陳歡有些摸不著頭腦,訝異地問道:“怎麽,你認識這個丫頭?”

  望著師弟一臉茫然的樣子,陳耳眉頭微皺,眼珠子滴溜溜亂轉,又看了一眼他床邊的龍驍劍,笑著說道:“當然……我當然認識!那丫頭可是遠近聞名的俏美人,師弟……你可真是好眼光,好眼光哪!”

  說著,他坐到陳歡身旁,搭摟著他的肩膀,誠聲說道:“真是天作佳偶,師弟好福氣啊!不過,我們如今寄人籬下,凡事需看別人臉色,師弟你心地純樸,切不可在人前說起那丫頭的名字,隻需刻苦學劍,以師弟的天資有朝一日定能出人頭地,到時,你再上山將她贖回,風風光光地抱得美人歸,豈不是兩全其美,人間快事?!”

  想象著陳耳為自己勾勒出的美好人生藍圖,又聽他言語間的殷切教誨,陳歡忍不住心頭感動,仿佛眼前這個人就是自己的親哥哥,他忍不住聲氣哽咽,沉聲說道:“師兄教導的是,我今後決不會在人前提起她的名字,叫人拿著把柄!”

  這時,陳歡忽而臉色微變,問道:“可是,我們修道之人,又怎能娶妻?”

  陳耳笑了起來,說道:“陰陽相濟方為道,順其自然才是真!如果不能嫁娶,那上天為何又生男,又生女?男女之事,天經地義,我輩修道之人,莫要過度沉迷即可!”

  見陳歡似懂非懂,他起身說道:“別想太多了,隨性而為就好!行了,天色已晚,你也不用擔心,我會時時幫你打探那丫頭的消息!”

  經得師兄開解,陳歡放下了思想包袱,不由得渾身輕鬆,內心平靜,當即盤膝端坐,默默修煉起《正氣歌》來。

  劍道一脈,於修行者的天資和體質要求極為苛刻,以致古往今來,得道者寥寥無幾,因此,無數劍道先輩博采眾長,另辟蹊徑,創下這人人可練的《正氣歌》,此法分為天、地、人三卷,每卷又有上中下三章,共計九個層次,恰好與內丹術的九個境界相合,既保留了劍道淩厲的氣勢,又降低了修煉者的門檻。

  陳歡原本就天賦異稟,又有春蘭穀中的奇遇,經絡暢通,修行起《正氣歌》來,更是如魚得水,在陳耳的大膽嚐試下,第一天修煉就順利入境,化出了真氣!

  如今,經得徐青平的諄諄教導,和這幾個月來的勤勉修煉,他體內的真氣愈加精純起來,再運行起《正氣歌》心法時,就猶如腳下乘著一隻小船,順著溪流穿過通幽曲徑,順其自然地進到了一個廣闊的世界裏,隻見星辰浩渺,光芒璀璨,無邊無際……

  心神外視,隻覺得外頭的房舍、廣場、山林好像就在心間,他甚至能清楚地感受到武師院裏的師兄弟們沉睡間的呼吸,清晰地聆聽到馬廄裏的牲畜的反芻,還有林子中夜鶯的翅膀的撲騰……

  這一切,好似曆曆在目,卻又觸不可及!

  陳歡感覺到,修為在一日日精進,但令他遺憾的是,接下來的日子裏,飛雪亭前卻始終不曾見到那個人。

  這日,雨過天晴,飯後的他獨自一人到鎮上買了點東西,哪知在回來的路上,一個中年婦人卻攔住了他,笑著說:“這位公子,買些情人梅吧!”

  陳歡心有煩悶事,不耐煩地道:“沒錢,買不起!”

  見他臉色不好,手裏又握有長劍,那個婦人有些顧忌地讓開,但還是不放棄,叫賣道:“白家少爺新婚不久,整個鎮子都樂淘淘,公子你就買一些吧!”

  聽得這話,陳歡停下了腳步,回頭一看,隻見那婦人四十上下,一身葛衣,年紀和他的娘親相仿,手裏拎著一隻竹籮,裏頭有些幹果蜜餞,他走了過去,問道:“你賣的這是……是叫做情人梅?!”

  見他一臉呆懵,婦人笑嗬嗬地說:“是咯,這情人梅是用曬幹的梅子糖漬而成,吃起來酸中帶甜,甜中有澀,回味無窮,就像情人戀愛時候的感覺,所以才有了這個名字!”

  聽得這話,陳歡猶豫半晌,就也買了一些。